《宋明录》第二部 干戚 第三十一章 淮泗之乱

    大约与岚山在昌邑会战胡沙虎的时间相仿，第一时间得知昌邑战局结果的南朝淮东提举使赵伯昌大感振奋！他敏锐地看到丘崇妥堪堪拖住完颜承裕，阻塞了粘割遵古的归路，而徐州空虚！
    此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大有可为啊。于是五月六日赵伯昌就乘机自泗州的青阳发兵三万，一举攻破睢宁，直击徐州。或说南朝自从失去徐州、顺昌等要地，这两淮的守御就相当吃力了，做梦都想拿回来。此次赵汝愚、韩侂胄等主战派当政，当然不会错过机会。
    不光是楚州动兵，寿州、濠州方面，崔与之与毕再遇、应纯之等五万大军也在五月十一日兵分两路，越过淮河袭击西固、蒙城，兵锋直指符离、宿州。
    战争吗，历来干的都是雪上加霜，“趁你病、要你命”的买卖。
    金国南北一时风声鹤唳。好在小皇帝完颜璟的确有些霸王之气，在渡过最初的慌乱和沮丧之后，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强令乌林爽死守徐州、利国一线，唐古安礼则在符离发动反击。
    此外，在昌邑已经战败、沧州已经失守的情况下，立刻启用完颜永济、乌延查刺、仆散揆等重臣、宿将分别驻军霸州、河间、翼州。
    乌延查刺亲率一支宫廷御林军兵出河间，与沧州的吕轻侯在会川对峙。话说这爷俩可都是当世之杰，二虎相争，那局面不是一般的紧张。
    好在乌延查刺手下兵力不足，不敢强渡运河。吕轻侯也在分心巩嵘水师对济南、徐州、海津、金州的占领，陆地上以守为主，稳健第一，才总算没有真打起来。
    其他地方相对缓和些。仆散揆用兵老道，眼见岚山水师厉害，黄河已成他们地利，知道山东两路是没得保了。当下传令河北各地驻守，沿运河构建了文安、河间、献州、武邑、枣强、大名、濮州、曹州、归德、亳州防线，堪堪守住运河航线，不至完全被岚山控制。
    至于宿州、淮南之地，仆散揆可没有皇帝那样的自信。那全要看徐州归属了，要是徐州不保的话，则宿州、寿州、濠州不要也罢。难道非要孤零零杵进三个府，等着人家南北夹击啊？
    中都的小皇帝完颜璟则不管这些，心中一口恶气必须找到地方发泄啊。
    是故在五月二十一日再次八百里加急，要求驻扎宿州的乌古论庆裔解围徐州、邳州，接应粘割遵古大军回撤，并伺机攻击南宋楚州之敌。
    战败了嘛，小皇帝的心情自然不好，那就必须有个撒野的地方！或说，就算俺打不过岚山，难道还打不过你弱宋吗？
    完颜永济也率援军已经赶到徐州，攻击前进了。这让乌林爽、乌古论庆裔等部精神大振。
    乌古论庆裔稍作军略策划后，并没有直接北上徐州，而是立刻率军沿滩水东进睢宁。沿途收拢地方散乱驻军合兵四万，五月二十六日夺回睢宁、双沟，就此断了赵伯昌归路。然后北下徐州，打算包饺子呢。
    而完颜承裕也是在五月十三日突然发力，乘着黎明时刻突袭丘崇妥所部，并顺势从下邳沿泗水南下攻击宿迁、泗阳、楚州一线。
    赵伯昌所部顿兵徐州，本来利用徐州空虚机会奋力攻城。如今已经拿下萧县、铜山、贾汪，徐州已三取其二了。奈何乌林爽死守利国监，双方正在战事胶着呢。
    忽然就得到睢宁失守，后路被切断的消息，赵伯昌心下大骇。眼见乌古论庆裔追兵已近，而丘崇妥兵败消息再次传来。右翼失去了保护，哪还敢继续攻击利国监？
    东南丘崇妥所部被骑兵冲散，自然也不敢南逃宿迁。两条腿和四条腿比速度？那是被人一路收割的节奏。乱兵纷纷渡过泗水，北逃新安。
    丘崇妥的小聪明还是有的，他知道利国监还有赵某人的本朝大军，于是沿途收拢乱兵，转进西北泇口，要寻找组织啊。
    赵伯昌此时退兵已经不可能，东去邳州那是打死也不敢去的，丘崇妥的乱兵正源源过来呢。赵伯昌终究是读书人，脑袋活络，干脆不退反进，率部绕过利国监，疾走卞塘，东北避往兰陵县。
    还真就被沿石梁河逆流攻略郯城、邳州的韩启明部在艾山接应上。与丘崇妥败兵一起被安置在岚山军营右翼，清点四万精兵还剩下三万略强，损失也多是丘崇妥部。
    赵伯昌心下一松，这就算万幸了。
    乌古论庆裔胆子再大，此时也不敢再攻击艾山的岚山大军了。胡沙虎的大军可比他牛逼多了，据说才怼了岚山小半个时辰。他又算哪根葱啊，赶紧退守利国监、徐州吧。
    回徐州啊？知道兰陵那支岚山军队为何过来吗？因为徐州已经被岚山从南、东、北三面合围了。
    巩嵘的水师在初定运河、黄河水道之后，遣戚如琥率偏师驻守东平，自己亲领主力水师经梁山泊沿南清河南下，兵临沛县、利国监。
    方远山则是沿淮河、运河从山阳北上邳州，加上韩启明屯兵兰陵的“数万”大军，对徐州已成合围之势。
    或说完颜守济读书很多，学问很深，可惜不会打仗。乌古论庆裔会打仗，可惜他已身陷险地。
    总算韩启明的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哪怕把赵伯昌的三万宋军都换身衣服拉出来虚张声势，他也不敢真的就此攻击前进啊。所以小韩童鞋最终也不为己甚，学着吕轻侯榜样，只要地盘不要人。堪堪算把完颜永济、乌古论庆等军队放归夏邑、归德一线，留下徐州一座空城。
    杨安国少年胆大，居然独自率几支轻舟西下砀山。
    特么那儿可有不少的金国驻军呢！方远山亡魂大冒。杨安国那是吕轻侯开山门的弟子，这要是被他折在砀山？吕轻侯会怎样怼他，那是不必猜想就知道的。总之后果很严重！
    只是那小子已经跑得远了，想追回来是不太可能。方远山只能硬着头皮虚张声势，做出沿黄河西上，攻击前进的姿态。好险的是砀山守军虽然不少，此时却全无战意。居然在杨安国的少年无知无畏之下失了方寸。一箭不发就匆匆弃城了！
    特么杨安国才十六岁，居然就有了拔城之功！虽然事后少不了被方远山修理，但毕竟真的因为战功卓越，自此有了独自领军的资质。巩嵘倒是很大方，一艘曲阳号就随意丢给杨安国玩耍去吧。
    早在五月九日，粘割遵古顿兵曲阳城下，就已得到北线胡沙虎战败消息，而曲阳守军李大有部也正在蠢蠢欲动。此时完颜陈承裕还未击败丘崇妥，他的退路并不安全。
    但粘割遵古也是个狠人，索性撤了与曲阳的对峙，直接南下沭阳，准备越过淮河攻击楚州。倒是刚好与完颜承裕南下泗阳的偏师形成对楚州夹击的局面。
    曲阳的岚山守军早已蓄势待发，李大有命令开城追击，一举收复粘割遵古丢弃的沭阳、灌云、北沙、涟水、泗阳。驹山水师也在控制云梯关后，从淮河大举运兵，与李大有合兵攻击粘割遵古。
    淮东局势大乱，经过赵伯昌、丘崇妥先后率部出征后，此时楚州几近空城。守军未敢抵抗，连弃宿迁、泗阳、山阳、宝应，夺路往泗州逃窜。
    搞得泗州一日三惊，吊桥高悬，连最起码的出城打探军情都免了。
    而粘割遵古、完颜承裕都是骑兵，在宿迁、泗阳这等水网密布地区，行军速度真心不如岚山水师便利，加上北线战事已经失利，不知多少岚山大军正在赶来，哪敢在这里继续作战。
    在沿途抢掠楚州、宿迁、山阳、宝应等地后，并无时间清理城池防御。更加不敢凭城据守，索性越过泗州的宋军，直接往西南方向退入滁州境内，从背面给了濠州宋军狠狠一击。
    崔与之乃是文官，所谓韬略之能，那都是书上读来的。如今身边的武将毕再遇、应纯之大军都被阻在符离、蒙城等地难有寸进，自家身边不过数千后军，也无名将坐镇。濠州怎么守？
    不但濠州难守，怕是寿州都有危险！顿兵蒙城的应纯之部已经被顺昌赶来的完颜匡隔阻归途，此时正往毕再遇的西故大营转进，想要合兵退守濠州。
    但是现在濠州也不行了啊。金国两路大军从滁州穿插而来，自己是东西腹背受敌呢。说到底自己是文官，并无守土之责。崔与之干脆直接放弃固守濠州的打算，直接退兵庐州。同时上表朝廷，说自己打算在泸州整顿兵马后，再做北伐。
    只是这样一来，毕再遇、应纯之可就落进人家口袋里了。但是崔与之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他们负责。都是武官嘛，将军难免战场亡，当兵吃粮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
    自己不一样，东华门外唱名的大宋骄子，往后前途无量，怎能折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于是粘割遵古、完颜承裕一路攻略滁州、濠州，西面的完颜匡那是兵法大家，如何看不到这个好处？迅速派军回攻寿州，很快就把寿州、濠州、滁州纳入怀中，这才依次组织防御阵地。
    毕再遇、应纯之的数万大军立刻陷入死地，总算毕再遇用兵老到。当下趁着宿州的唐古安礼消息滞后，不及反应的空档，在营中多布旌旗，留下一座空营。大军却连夜撤往泗州的青阳布防。
    此后还是担心泗州三面受敌的窘境，与泗州主将郭倪商议后，再次主动放弃泗州，退守扬州。此后主力更在岚山水师的“帮助”下南渡建康，加强沿江防御。西线则堪堪守住庐州、真州、和州。
    这么一来，李大友和方远山在淮东的便宜就赚大了。军功嘛，除了看杀敌，也是看地盘的。他们不但会合韩启明部相继“收复”金国的徐州、邳州、沭阳、睢宁、北沙、涟水，还顺手牵来南朝的宿迁、泗阳、山阳、泗州、宝应、阜宁、盐城等地。北神重镇就此落入岚山手上。
    更加绝妙的是，赵伯昌、丘崇妥的三万多溃军形同质子，被陈亮下令就此安置在兰陵、郯城地带，可说大出吕祖安的意外。按照他的军略，昌邑破敌后，吕轻侯需要第一时间抢占沧州。
    昌邑大军则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收复”广饶、青州、济南等北海诸地。
    另一部分配合水师南下东平、兖州、滕州、济州，与南线军团会合，把徐州、利国监抱在怀里。最后东去收复郯城、邳州，与滕州连成一线。
    而曲阳的线军团则另遣偏师收复北沙、沭阳、涟水、灌云等地。至于内部的密州、沂州早就归顺，其他如莱州、登州、泰安、宁海这些地方，派出厢军过去接收就行了。
    他是完全没有料到还有宿迁、楚州、泗州、砀山这样的惊喜出现。
    现在，吕祖安更加关心南朝的庐州战况，若是能被金国反击到真州、扬州、南通州一线，那就更好了。自己再去率军“收复”，基本不用“得罪”南朝就能划江而治了。
    当然，这种龌龊心思是绝对不能外露表白的，那会被张从正喷死。南朝毕竟是盟友，战前许了不少好处，话说人家还刚刚封赏俺们呢，咱们也总不能老想着捞人家地盘对吧？否则，即便腹黑如吕左使，这面子也是拉不下来的。
    虽说如今濠州、宿州、寿州、滁州等地，还没走到碗里来，但吕祖安也已经十足的把它们当成岚山辖域对待了。他是真心觉得金国没法固守这些地方，看看地图，南面是南朝的庐州、信州，北面是自家的徐州、楚州、泗州，你让他金国怎么守？劳民伤财嘛！
    现在，就等南线的宋金战果了。当然预期的黄河改道也是吕祖安的心病，这特么都过六月了，黄河还并无动静，难道俺前世的记忆混乱了？
    鉴于宋金在濠州一线的混乱胶着，双方都是因为己方在其他区域的溃败而无心大战。而就在小皇帝完颜璟休整大军，组织中都、大名、许州、汴梁大军南下。打算再战拿下庐州、真州、无为、和州，然后西下安丰、光州，把这一带和蔡州、顺昌连成一片。以避免寿州、宿州、濠州、滁州四府被宋明大军双面包夹时候，黄河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