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录》第一部 煮海 第三十六章 钟情的麻烦

    吕祖安这几天连续跑路觉得劳累,进了客栈也就没打算再出门。反正诸事要等吕祖泰他们会齐了才好办理,此时左右无事,先呼呼大睡两天再说。
    吕轻侯却还处于亢奋状态,经过与舅舅在临安街头一战,他对自己的武学信心一下子就爆满了。要知道三年前,自己在舅舅手底下,绝对走不上三五合的,如今就能平分秋色了!
    少年得意,少不得四处闲逛溜哒,然后就闯祸了。
    当然吕轻侯也没走远,无非就旅店周围转转。因为平江城河流密布,皆与道路平行,故沿街店面,多是前店后河,便于船舶后门送货。
    吕轻侯就在旅店旁的一处石桥栏杆上闲坐,看看江南冬色,数数对面柳条有几缕。
    按照他的经验,这是在练习眼力。很奇怪吗?作为天下武学奇才,吕轻侯不练功夫,难道还学骚人墨客,搜肠刮肚地吟诗作赋吗?
    “出门犹未识沧浪,胜日能销一咏觞。
    绿障千峦森羽戟,翠绡十顷颭池塘。
    清谈杖履穷幽径,归路篮舆带夕阳。
    岂是此缨无地濯,可怜长说簿忆忙。”
    一曲袁说友的诗赋,从河中飘来。声音柔和带着一种磁性,让吕轻侯听的就是心房一颤,竟如非常熟悉的挚友一般,这就把柳枝数给忘记了。
    大半个时辰的柳枝数呢!吕轻侯颇觉恼怒,这谁啊?探头望去,却有一叶扁舟从河中划过。舟中两个年轻女子,一前一后划着小船。两人唱着小曲,载着几匹丝绸,送货呢。
    前面的女子一身淡色天青旧衫,看似十六七岁模样。鹅蛋长脸,旧象牙色的颧额上微有雀斑,两眼大大,又分的略开,使她看人时常带有惊异的表情。不算漂亮,却是非常顺眼、耐看。
    后面那位小娘子年纪约略相仿,鹅黄长衫,却甚是秀气,然而一双细长丹凤眼就显得颇有机心。吕轻侯对船尾的小娘子没多大兴趣,却觉得船首的女子似曾相识,但总也想不出在哪见过。
    练武之人,眼力未免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所以在吕轻侯都能看到前面女子左颧额上微微雀斑时,这两位姑娘家还在船上相互说话调笑呢。
    “姐姐却却莫再叹息了。那韩铃辖虽然大些,却是个世家富贵家子,如今也是平江数一数二的人物。姐姐纵然做不得正妻,但凭借爹爹面子,总要你差相仿佛的。为何总是不开心呢?”
    前面女子却是苦笑:
    “叔叔自是有他想法,这些年来都是叔叔抚养妹喜长大,婚姻事情总要听他安排的。原本也没甚不妥,然而妹喜总也高兴不起。恍惚就要丢了样东西一般。”
    “却是丢了甚东西?”
    “我也不知,觉得心慌罢了。”
    吕轻侯就有些梦魇了,合着这位姑娘要嫁人啦?此时他的心中,空空荡荡的莫名伤感,也仿佛想要丢点东西的心思。
    这不手一松,就惹祸了!
    练武的人嘛,总喜欢手心里放个铁胆啦,或鹅卵石啥的东东练指力。吕轻侯如何例外?或说,这还是义父教他的法子呢,今而就从他手缝间滑了下去。
    从作者讲故事的角度来说说,吕轻侯这时候丢下的这枚鹅卵石,一定要引发新剧情才行。
    这不,河中对面就顺流漂来一艘小渔船,船家正自高兴撑着船杆带着方向呢。才要过桥洞,这脑袋上冷不丁就挨了鹅卵石的一击。
    “哎呦妈呀,额的亲娘嘞!这谁家大石头砸俺脑袋呦?”
    那血哗哗从脑袋上流下来,这船家人就跌倒船上。
    那渔船也失去控制,斜着冲出桥洞,奔着两位姑娘家的扁舟撞了上去。
    扁舟上的姑娘正和妹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听到动静,抬头就看见桥上一个年轻人正自傻傻看着自己,貌似认识的人,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正自恍惚羞涩呢,对面渔船就撞上了。
    狭窄河道,便是小心行船都难免磕绊,何况事发突然?
    两位姑娘坐立不稳,摇摇晃晃,便要溺水。吕轻侯何许人也?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功夫高手啊,如何能让好容易看顺眼的心仪女子落水?
    当下猿身腾起,大鸟一般掠了过去。一脚踩在渔船上,探手一接,就把姑娘揽在身畔。侧身向前一步立在扁舟之上,这就立马稳住了船身。
    只是扁舟稳住了,后面那位姑娘却被翘起的船尾高高弹射船外,“扑通”一声落水了。
    大冬天的河水冰凉,那会出人命的!
    吕轻侯随手把渔船上的撑杆抄起,往前一伸,搭住小姑娘的腋下,略加调整角度,一用巧劲,居然又把小姑娘给捞上船了。
    或说吕轻侯这手功夫露出来,便是作者都赞叹不已。自愧连这么编排的武学道理都说不清楚。
    看着落汤鸡似的小姑娘,赶紧靠岸吧,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至于说那位同样被他一脚踩翻渔船沉到河里的船家,吕轻侯就爱莫能助了。船家嘛,哪有不会水的?
    吕轻侯匆匆把船撑到旅店后门,叫了伙计过来帮忙。连待两位小娘子和那几匹绢布都一起收进旅店。赶紧烧汤水给落水小娘子更衣吧。自有店主妇操持这事。
    一通忙活后,再检视二人,所幸并无大碍,总算安稳下来。吕祖安也早已被惊醒,还能咋样?赶紧配药,煮姜糖水祛寒呗。
    一会那落水的船家也上岸了,可怜今天卖鱼所得的几百文钱丢到河里再也捞不上来了。船家满脑袋鲜血不顾,捞了半天也没见到一文,你说那个懊丧啊。
    吕祖安真真被吓到了,这特么要是破伤风可就没命啦。快点过来换身衣裳,取暖止血吧。那几百文钱哥哥给你!当下还真就丢了块银子在船家手中,果然就不再闹腾了。
    堪堪忙到下午,先吃点饭吧。这边吃边问,很好。绢布的送货地方就在不远,打发伙计帮忙送去,取回货款银钱。然后二位姑娘家在哪儿,也一起要送过去啊。
    至于船家,早就揣着银两,换身吕轻侯的衣服跑路了。
    当然要跑了,老子今儿赚大了。头破了人家免费给包了,衣服还给俺换了一身!看那布料针线,最少就值一贯钱。这块银子,大约也不少了一两。娘亲哎,三贯钱都不止呐!
    船家一边跑路一边想着,明儿是不是还从这条河上走?若能再挨上这户人家几次砖头,会不会就能凑够俺娶亲的彩礼钱了?
    转回话题,吕祖安问过两位小娘子的家居,这就不打不相识了。落水的小娘子是苏师旦的女儿,唤作妹娘。被吕轻侯护住的女子是苏师旦的侄女,唤作妹喜。
    那就好办,本来还想过两天约齐吕祖泰一起拜访他,现在直接去吧。吕祖安回房略作准备,出来看看吕轻侯和苏妹喜,双方一见钟情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
    叹口气,这就是个麻烦啊!
    苏师旦的侄女?嘿嘿。
    那姓苏的“廉洁奉公”是怎么回事,如今世人能被他蒙住,来自后世的吕祖安会不清楚?
    等到以后韩侂胄北伐失败,作为老韩门客出身的官吏代表,苏师旦也自然不能免罪。朝廷炒他家时,知道能从苏师旦家中抄出多少东东吗?
    “金箔金二万九千二百五十片,金钱六十辫,马蹄金一万五千七百二十两,瓜子金五斗,生金罗汉五百尊,各长二尺五寸,金酒器六千七百三十两,钗钏金一百四十三片,金束带十二条。”
    这还只被是宋史记载过,被官府造册入库的赃物。至于说因为抄家遗漏,没被官府记录造册在案,天知、地知、韦爵爷不知的家私究竟多少?那真的不是作者的学问境界所能描述的。
    总之,甚至因为苏师旦家中查处的田地太多,没法分配,朝廷还特意为它编了一个军屯驻扎!
    可就这样,老苏还整天跑韩侂胄面前哭穷。弄得老韩这等纨绔都觉得心底恓惶,公私两便地接济他苏师旦的钱粮无算!
    现在的苏师旦肯定没以后那么多家财,但也不至于连儿女都养不活,居然要靠织布卖钱?
    这个混蛋连自己家人的劳力都要剥削的!
    吕轻侯想要娶他家的侄女,恐怕真要大出血喽。“廉洁奉公”苏师旦呐!
    有时候吕祖安想想,干脆联系一下乌延查刺,把苏师旦弄去金国好了。看看他和胥持国二人,究竟谁更敛财了得?顺手还能解决了吕轻侯的婚姻大事,便是南宋、岚山也都会受益无穷的。
    这个想法诱惑力太大,吕祖安费了不少心思才算把它给忘记。
    此时正是腊月大寒节气。便是地处江南的平江城,也萧索地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寒气里,冷漠的毫无生机。特别到了傍晚之后,那种阴寒端是叫人难受无比。
    无辜呆在家中,连炭火都不舍得点燃。借着隔壁人家檐角漏下的天际余辉,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夹着咸菜喝稀粥的苏师旦莫名其妙地打了几个寒颤。
    “这特么又有谁要算计老夫了?”苏师旦无名火起,愤怒地拍下手中筷子!
    “老夫一生廉洁奉公,为何总有人想打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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