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荒纪》第661章 草原深处的黑白

    如果说在新日降临之前，最让半人马一族恐惧的是那无尽黑夜和刺骨的寒风。
    那么在向初生太阳跋涉的日子中，他们最大的恐惧和敌人，便是人狼两个字。
    人狼一族和人马一族在曾经那个时代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道。甚至说双方可能数千年都难以有一次纠葛。
    而末日之战后，本应是夏虫和冰不相干的两个种族，却都流落在了这片无际草原之上。
    新日降临前，双方共同的对手便是黑夜和严寒。而新日降临之后，彼此之间却又为了生存而不停的争斗。
    数十年来，双方斗了无数次。半人马族虽然不以肉食为生，可是战斗力却也不弱。
    在最初的几个新日降临时，双方你来我往，可谓是势均力敌。在付出血的代价之后，也结下了难以化开的仇怨。
    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更能够适应环境的人狼族慢慢占据了优势。直到上一次大战，双方之间的力量已经有了较大的悬殊。
    眼下正值赶路最疲惫之时，人狼族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追随而来。
    阿尔穆神情凝重，飞快的从身上的包袱重抽出了一柄大刀。
    “所有男人，给我散开。”
    “你们几个散开去查看，其余的人把弓箭都准备好！”
    半人马族长下令说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阿尔沁！”
    阿尔穆叫住了自己的孩子，尚未成年的小人马应声喊了一声:
    “父亲！”
    “你是族长的儿子，务必给我帮女人和小孩们守住羊群！”
    “如果羊都被掠走，我们就算能过得了新恒日，也不可能熬过下一个寒冬。”
    子承父志，自古如此。至少在此时阿尔沁面前，羊群便是整个族群生存的根本。
    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半人马族可谓是全民皆兵，瞬息之间摆出了战阵。
    呼嚯！
    一阵山呼如同战歌，作为斥候的战士已经折返。他们带来了敌人的消息，让战前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凝重。
    “南北各有人狼三千余众，和我们相当！”
    数目相当，并不能完全代表着战斗力。阿尔穆知道来袭的都是人狼的士兵，而他的族人中，却还有一半的老弱病残。
    “不要惊慌，以守代攻。让这群狼崽子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半人马族长鼓舞士气，奔走在队列的之间。即便是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也从没有胆怯退缩之意。
    很快，战争的阴影笼罩了草原。一声声狼嚎从远方逼近。
    半人马族的战士们拿出了长枪和弓箭，把族人拱卫在了中间。草原上翻滚着绿浪，杀机四伏。
    若是其他族类，遇到这般突袭，难免会失了阵脚。可是半人马一族早已经和人狼交手无数次，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在何处。
    “进入射程，放箭！”
    面对浪头，阿尔穆预估了风向和射程。一声令下，箭雨如蝗四起，朝着绿浪而去。
    如同海潮冒起的泡沫，红色的血浆从绿草之中四射。半人马族特有长弓威力不容小觑，顷刻让无数的尸体翻滚出来。
    狼嚎凄厉，第一波冲锋被迎头打散。那些人狼从较低的野草中窜出，身形之大，竟是不亚于身躯壮硕的半人马。
    两方突进之时，第二轮箭雨很快倾泻下来。半人马族战士都是天生的射手，每一次的齐射都足以让强大的敌人胆寒。
    然而对于那些人狼来说，这一切不足以激起他们的恐惧，反而只能让狂暴沸腾起来。
    这些暴戾的族类，在闻到血腥之后速度变得更快。在付出数百狼尸的代价后，已经逼近了半人马的战阵。
    蹭蹭几声，长枪如林对准了前方。
    草原之上两道防线盛开荆棘，形成了坚实的防线。
    那些冲杀的人狼群止不住奔跑的速度，硬生生撞在了这样的防御上。沉沉的力道作用在两方，瞬息间血撒草原一线。
    那些血大多数是属于人狼族的战士，长枪洞穿了一具具的身体，最后又一根根的折断。
    半人马族没有优良的铁匠，长枪大阵也只能做一次性的杀器。后方的人狼也很明白这一点，迅速的调整了队形，冲着防御被冲乱的缝隙而去。
    短兵相接，就此而开始。半人马战士拔出了弯刀，而人狼族也挥舞起了自己身躯上的利爪。
    很快，防线上一片混乱。两族已成世仇，混战在一起，都没有任何留有余力的意思。
    或许在新纪元前，这样规模的乱战不过是小型的交锋。可是今日对于两族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身在后方的阿尔沁看了一眼两族现有的人数，几轮的消耗下来，半人马战士的数量仍旧处于劣势之中。
    年轻的他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他带着几名最强壮的战士奔腾在人狼群中，给北方防线稳住阵脚。
    刀光剑影，铁爪深寒。四处都是鲜血飞溅，不论是半人马还是人狼的痛呼，不绝于耳。
    小人马很想去帮助，却被身旁的妇人阻止。
    谁都明白，这是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大战，光靠他一个小孩的力量根本无法左右局面。
    战局陷入了胶着，半人马中调动了预备队，开始一次反冲杀。
    他们是天然的骑兵，也曾经是神国陆军的盟友。马蹄所过之处，人狼群溃败一片。
    “呼嚯！”
    一番小胜，半人马战士士气大盛，一时间防线往外逼出十余丈，打退了又一波的冲击。
    族长阿尔穆见状大喜，正要趁势调动族人合力。可忽然，他听到儿子阿尔沁一声喊，背脊猛然一凉。
    那危机感不是来自于人狼的铁爪，而是一线一线快得不可思议的铁索。奇怪的兵器上，锋芒毕露全是倒刺，如同天罗地网笼罩而来。
    阿尔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段，更不认为那来自比他们更加蒙昧的人狼一族。眼下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他只能硬着头皮和身边几个战士举起了弯刀。
    “斩下去！”
    随着一声高喊，几位勇士挥舞手中的武器。那粗细不人类手指的铁索上忽然闪动暗黑色的光，激起了他们灵魂之中的颤栗。
    小阿尔沁的话语刚落，半人马族长手中的武器便已经碎裂。随之被铁索穿透的是他的身体。
    也许一切太快，阿尔穆没有痛呼出声。
    也正因为一切太快，他甚至连最后回头的机会也没有。
    战场之上，便是如此残酷和突然。阿尔沁痛苦的大喊父亲，却无法阻止那伟岸身躯四分五裂。
    那大概就是魔神的力量，正在横扫悲愤的半人马战士。人狼群发出欢快嚎叫，更多却是趴伏于地，表示臣服。
    一位黑袍的神秘人，忽然出现在群狼之中。那蔓延到半空的铁索，正是来自他手里的指环。
    魔神索命，一个念头瞬息弥漫在半人马族人的心中。年老一辈的人们知道，那便是传说中的修行者，是他们无可战胜的存在。
    绝望如山压来，唯独悲愤之中的阿尔沁已经忘记了恐惧。
    他拿起了一把父亲赠与的匕首，疯狂的朝着狼群中的人奔去。而他得到的，只是黑袍那魂火跳跃的轻视目光。
    新日还未升起，已经有少年准备赴死。
    残酷的命运没有停止流动，可是走向，忽然被一个怪异的声音改变。
    那是一声嘶鸣，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不管是人狼还是半人马，乃至那黑袍的目光，都因为这个声音被吸引了过去。
    声音来自远方，他们便看向远方。然而目光落下时，远方已经尽在眼前。
    那是比闪电更加快的黑影，从地平线上一路奔来。那可怕的速度扬起了人狼大军都无法扬起的烟尘，狂风席卷了正片战场。
    阿尔沁神情呆滞的看着那影子，看到的是他如出一辙的蹄子和身躯。可那不是人马，而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那是马…”
    阿尔沁不知道听到的是谁的话语，也不知道马是不是这种神奇生物的名字。不过他也没有问这些，因为目光很快被马背上那格格不入的白色影子吸引。
    雪白美丽，安静的趴在那黑影背上，还显得有些可爱。
    阿尔沁看着看着，那白色的小东西忽然睁开了眼。
    紫色的瞳孔，震惊了年少人马的心灵。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很多模糊的画面，也不知道怎地，就脱口而出的喃喃念道:
    “好美的仙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