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荒纪》第657章 心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自玄离山分别而始，似乎除却林秀村中的那几日外，两人从来没有共处在如此宁静的夜晚之下。
    星空晚照，夜空在海上点缀倒影。
    不知道多少的回忆和憧憬，在海浪的翻涌下流动，将一对海崖上男女的影子交缠在了一起。
    君临和小七一同睁开了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卷。
    那些景色映照曾经的玄离弟子的眼眸中，让他渐渐念起了之前的情绪。
    不安涌向心头，温柔的声音却又从耳畔响起。
    身边佳人的低声细语丝丝如絮，仿佛带着魔力，让恐惧化成了一缕惆怅。
    “我还记得，在情欲道齿山的时候。你和凝霜丫头就在这片海滩上一起看过星星。”
    小七忽然说道，话语中听不出一丝的醋意。反而她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君临看着她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忐忑凝视着她映照星辰大海的眼眸，下意识合掌之时，才发现两人早已经握得很紧。
    多年宿命牵绊，早已经彼此不分。
    “如果你愿意，我以后一直陪你来看。”
    年轻人的身躯有些颤抖，像是山盟海誓般对她许一句诺言。小七的身躯仿佛被君临身体的动作传递，也轻轻颤动的一瞬。
    随后她低头看着流银和浪花，莞尔说道:
    “我不过是想告诉你，其实我和凝霜那傻丫头一样。此生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求眼前这样的平淡而已。”
    说平淡，愿平淡。尽管经历一次次绝境，甚至可能流传一个个传奇。潮水的背后，其实更美的是风平浪静。
    君临知道心爱的姑娘话里的所有意思，却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的不是平凡平淡，而是小七把憧憬说得像是一种奢望…
    “相信我，我君临愿意放下一切…从此…”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眼角开始有些湿润。他想说和从此和她天上地下，神仙眷侣。想说一句万事依她，余生永随。
    或者，也可以说一句简单话来表达深爱，就像是一生能给她画眉那样，哪怕无言也好。
    可小七同样明白他的所有意思，她伸手用玉指轻轻止在了君临的唇间，随后挥挥红色的长袖，让海崖上生起了篝火:
    “想吃肉。”
    她轻声说道，一股半生不熟的初生的香气，流淌进两人的鼻息。
    这里是属于她的人间道，属于君临的红尘劫。一言既出，不说法则相随。一把柴，一团火，还有她想吃的，依旧可以信手捏来。
    可唯独，让肉变成她想吃的肉这件事情，向来狡黠又聪慧的她，还是留给了君临。
    “我口味清淡，你可少放一些盐。”
    少女轻轻移步，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君临听到这话沉默许久，才有些不自然的走到篝火面前。
    火光跳跃，映照两人的脸。有些话彼此都藏在了心底，君临烤着那些本不应该存在的食物，像是悉心照顾着一个孩子。
    噼里啪啦的火星，顺着海风飘走。不等烤肉的香气到最顶峰，小七再度开口道:
    “我不许你这样！”
    突兀的一句，让君临手上的动作凝滞。他缓缓侧头看向小七，对方脸上那顽皮的笑意，却让他心中一疼。
    “不许哪样？”
    言不由衷问了一句，君临将一只烤好的鸡翅膀递给了小七，后者接过轻轻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道: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许你不开心。”
    因为不许，君临很多时候，很多事都会不做。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小七的话。
    两人的沉默让星辰都显得暗淡了下来，也许再清淡的肉也会腻人，小七觉得有些食之无味。
    她放下了手中食物，起身拉着君临并肩坐下，轻声说道
    “我想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可是…我要的不是回忆。”
    君临终于重重的回应了一句，把小七死死抱紧。
    “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在这里也好，去别的地方也好。就算回忆，也是你和我一起。”
    君临拥抱得多用力，语气便多么的郑重。每一个音节落在少女耳中，将她努力伪装出来的轻快慢慢的瓦解。
    君临的肩头变得湿润起来，他知道是小七在哭。她不愿意出声音，说话也努力克制情绪:
    “可终究有一天，我们会有人先离开…”
    “你的爹娘如此，我的爹娘也是如此…”
    “有一天或许凝霜和你，萧无剑和清漪姑娘…燕先生…和孤凰姑娘…”
    “这世间…谁又能真的和谁共赴永恒…”
    一个系列的话语，理性的答案只有一个。然后君临只是不停摇头，最终打断了心爱的姑娘:
    “我不要这样…”
    “我也不是燕文墨和萧无剑。如果注定如此，我君临可以随你而去！”
    最后一声，几乎有些声嘶力竭。小七不肯哭出声，却死死抓着君临的后背:
    “君郎…有你这句话，小七此生足矣。”
    她缓缓推开意中人，抬头梨花带雨笑道:
    “可终究你不能属于我一个人…我也不能这般的自私…不要忘了…你还有凝霜丫头，还有一个孩子…”
    有些话语，终究无以为继。君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想要说话却被小七一吻堵了回去。
    曾经一吻，以为可以到天荒地老。
    如今无语凝噎，只能做为告别的开场。
    人间红尘，画面流转。二人身上装饰变成了粗布麻衣，身边也只有竹舌和庭院。
    小七踮起的脚缓缓落地，落下只有一声释然清淡的话:
    “我还一些时间…”
    她看着自己想象出来的小屋，擦干了眼泪重新拉起了君临的手，柔肠轻转道:
    “这段日子…我为你洗衣做饭…你给我梳头画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