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荒纪》第652章 将醒未醒

    一曲悲歌，渐行渐远。
    君临神魂合一，从一片混乱，来到了另一片混乱。
    眼前，是一片色彩斑斓的乱流。明明世间无数的艳丽在眼前流动，可是让人脑海中呈现出的却一片冰冷的色调。
    君临模糊的意识，被丝丝凉意聚集在了起来。当看清楚一切的时候，汹涌的记忆随之而来。
    四处都在扭曲，他如同坠入了一条漫长的甬道。远处氤氲的画面模糊无比，可仍旧是利剑一样刺进了心中。
    他知道，自己是再一次成了玄离山的弃儿。
    而这一次抛弃他的，是他这一生最敬重的那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留下…”
    君临摸了摸面颊，那唤醒他的正是他自己冰凉的泪水。
    “世人总是说上阵父子兵，你怎么就不给我一个机会？”
    无尽的酸楚涌上了心头，君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般的无用过。
    什么天命，什么混沌和神荒相融的血脉。在这浩劫的最后关头，他最终只能沦为一个过客。
    他只能看着娘亲留在世上最后的那尊雕塑化成了飞灰，只能看那守护了他很多年的男子变成了流光飞散。
    君临动了动手，想要朝着那时空断裂的地方回溯。
    他不知道苏洵究竟会不会需要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写那一段结局，可是他知道，自己接手不了那人的离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他那离奇身世的缔造者，他真正的父亲就是他！
    生他养他，教他护他。
    这最后的时刻，他却只能在梦中听那一首悲凉的曲调。
    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念头无可描述的强烈，但现实往往冰冷而残酷。君临想要伸手在破碎的时空中倒游，可是掌心温热却同样沉沉压在他的心中。
    左右顾之，小七和陆凝霜还在沉睡之中。她们睡颜是如此的恬静。
    那是血火之后无尽疲惫所致，君临不知道他和她们现在是不是安全的，却明白前路九死一生。
    他沉默的注视两个姑娘，是断是舍，这一生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艰难的抉择。
    以后的路，还是要走下去。
    临去之时，苏洵如此言道，或许早他走得如此洒脱，也是料定君临的身边还有值得信赖的人会陪伴。
    这份责任，让君临止步不前。而漫长甬道之中的每一念头闪过，他和玄离山距离也变得更加的遥远。
    时间无以参照，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陆凝霜也悠悠转醒了过来。
    在这无垠空间之中，重量也失去了准则，她只是轻轻一个侧身，就靠进了君临的怀中。
    “这…是哪里？”
    哪怕是大梦初醒般的遭遇，哪怕是在君临的怀中，小冰块仍旧警觉的抬起了头。直到对视上君临的眼睛的时候，一身的戒备方才放下。
    陆凝霜环顾四周，没有弄明白现下的处境，随后看到君临脸上的泪痕，又忍不住发问:
    “君郎…苏…”
    问方出口，小冰块的话便顿了顿，向来比任何人都要纯粹的她意识到自己的称呼已经不合适，便立马改了过来。
    “爹爹…他…”
    此时此刻，其实很多人都会明白，这改口的称呼对于君临来说其实有着莫大的刺激。然而陆凝霜眼中真切的担忧还是融化了君临的几分悲痛。
    他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哽咽干哑的嗓子恢复，然后轻声道:
    “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体内命轮，已经碎裂。那紫金光芒顺着他经脉游走，暗淡在了诸多力量之中。
    他再也感知不到那个人的气息，体会不到苏洵替他遮风挡雨的滋味。
    陆凝霜闻言低头，两行清泪不住落下。她回头看那冰冷的甬道，伤心不言而喻:
    “我能感觉，爷爷的气息也消失了。”
    “原本他和天武伯伯一起献祭之后，我还能感觉他并没有离开这个世间…可现在…”
    这场浩劫之中，失去自己珍视之人的不仅是他君临一人。陆凝霜同样也是刚见到清虚这个爷爷一面，还来不及在老人的膝下承欢，便已经历了永别。
    “他和师伯们，这辈子都背负了太多。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解脱。”
    君临轻轻将陆凝霜揽入怀中，只能反过来安慰。既然已经不能回去，他也便不能卸下在自己身上的责任。
    “我们…会去到哪里？”
    陆凝霜抹干净泪水，对君临问道。眼下这场景比混沌更加离奇，她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我也不知…”君临摇摇头道，即便是他也猜不透苏洵最后那剑意中对天地的改造。也许在那情急之时，便是神也无法给他们指明一条坦途。
    “不过，终点一定很远。”
    君临能做出的唯一判断，只有这么一句话。穆秦川想要吞噬整个神荒孕育青莲，最后创造一个新的人间。
    那么苏洵最后做的事情，自然就是让整个神荒无尽的远离。
    唯有如此，才能留给未来以岁月。才有可能诞生娘亲口中的奇迹。
    “不管多远…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陆凝霜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担忧。君临听得这句，不由紧握住了她的手。
    可没多久，小冰块的一句话，却让他心沉了几分。
    “小七姐姐她…为何还没醒来？”
    诚如陆凝霜所言，君临牵着的另一个姑娘，还在宁静的沉睡。按照三人的修为来算，不论如何，她都不应当是最后苏醒的一人。
    除非…
    君临面色凝重，运转残薄的灵力探寻她体内的情况，可是灵力却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一切生机，仿佛都藏匿了起来。小冰块脸色同样沉重下来，疑惑而担忧的看着。
    两人的心都纠了起来，看到红衣姑娘迟缓的呼吸，心中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而当他们都猜不出那答案的时候，甬道斑驳的光芒中，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却如同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了君临和陆凝霜的心上:
    “真是有趣…”
    “说什么宿命相连，难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她早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