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裁》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逢

    太阳历1734年1月  圣都  吉尔斯德  盗贼公会
    在吉尔斯德,盗贼公会总部的入口在哪儿一直是个秘密。这话题经常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地的酒馆经常会听到有人讨论、推测这个,然而这些推论事后都被证明是错的。除了盗贼们自己没有外人知道答案,这种越是不让人知道的事情,就越会有人想探个究竟。然而百年来这答案却始终无人知晓,不知是盗贼们各个守口如瓶,还是发现的人都无法再说话了。
    不过另一个秘密就没那么神秘了,说是秘密,其实众所周知。据说在神秘的盗贼公会深处还有一大片区域,那部分并不作为公会区域而是一座地牢,在这牢中常年关押着许多囚犯,他们都触犯了教会的条例,在教会的指示下,需要长久监禁的犯人,盗贼会将他们送到这里,绝大部分是私下签订geis,因为这条罪最轻也要关五十年。
    地牢的条件不比上层的公会区域,少有人打理,牢房阴暗潮湿,还很闷热。虽然公会提供犯人基本的生活必须,但是条件依旧非常艰苦,许多被处以监禁的人没有坚持到释放就死在这了。盗贼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教会和王国也不会过问,如果真的死了,无非是提供了个空位罢了。到了这,监禁和死刑其实没差多少,哀嚎声,求饶声还有疯笑声不绝于耳,可以说是人间地狱了。各方势力默契地都抛弃了这里的人,这么做其实是故意的,为了震慑那些企图私自签订geis的人。
    茉德莉拉的公会地下也都有地牢,在吉尔斯德这里则是两边共享,茉德莉拉未休眠前会偶尔来这。这里的死刑犯,有时会被她作为献祭的材料。
    然而就是这种算半个地狱的地方,教会明确规定过有探视的权力,这不知到底是教会的伪善还是对那些犯人的讽刺。
    不过今天倒是真有一人在行使这个权力。举着火把,罗德跟着盗贼们的指引走进了这座地牢,从提出申请到被绑进盗贼公会,最后来到这里,时间只过了半日,盗贼们的速度值得称道。
    进入地牢,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罗德眉头微皱,但同行的盗贼却不以为然,他们依旧神态自若地在黑暗中前行,若不是少年有火把照着他们,这些盗贼简直如同鬼魅一般。负责这地牢的盗贼掌握了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加上他们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难以想象这些犯人心中的恐惧。这也是地牢给予他们的折磨之一吧。
    少年的火把在走过这一件件牢房时吸引了许多犯人,他们激动地趴在了栏杆上,也不闹,就如同信徒一般看着这火把从自己眼前经过,往日只有一月一度的人员清查才能看到一次光,今天看样子并不是,于是这些犯人把罗德的火看做一种恩惠。
    “五十年…”罗德看着两边的犯人“在这个地方有人能熬过去么?”
    随行的盗贼看了少年一眼“以后不敢说,至少我做看守这些年没有。听前辈们说历代能熬过这里的人加起来也不到五个。”
    “这么说,还是有。”少年点点头。
    “熬过去了又能怎么样,五十年过去,人生也不剩什么了,家也早就消失了吧,这世界怕已经没人记得他了。”
    “geis会记得。”
    “这里人签订的geis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严重的那些早被处死了,所以过了五十年,这些人的geis很多都已经失效了。”
    “永恒的契约…”当罗德念出这句话时许多犯人开始痛苦的大喊起来。
    “别提那句话,这是他们的梦魇。”盗贼说着将手伸向罗德“已
    经到了。”
    罗德看了看,这里是一座单独的牢房,和之前路过的那些有点不同,将火把递给盗贼,少年走进了往里看去。
    “他是代行者大人特地嘱咐过的,单独关押,说是要让他煎熬五十年。”将火把放在牢房门旁的格子里,这个牢房忽地一声亮了,整个牢房顶部还有火盆,是那里的光芒。
    “我能探视多久?”罗德看到了牢房中一个坐着的年轻人,一旁的盗贼正在解锁。
    “多久都行,到你想离开为止。”盗贼说着打开了门“你对他做什么也都是允许的,这是代行者大人特别交代的。”
    “娜塔莉亚…”罗德默念着这个名字,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
    罗德走进牢房后,盗贼重新把门上锁,然后守在了外边。
    “你终究还是来了。”牢房中的男人抬起他的头,无神的双眼盯着罗德,他的手想要抬起,但还是放下了。
    “你料定我会来么,贝利?”走到他面前,罗德席地而坐。
    “我对你做了这种事情,只要没死,换作任何人也都会来找我的。”这个男人打量着此时的罗德,白色的大衣,精心修剪的头发还有干净的内衬,再反观自己“贵族终究是贵族,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穆尔丁的姓氏是属于你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姓氏,你的确不配。”原本罗德还想心平气和的与他对话,但一被他提到自己家族的姓,少年就有点忍不住了。
    看着罗德愤怒的面容,贝利将身体靠在了背后的墙上,冰冷的温度可以帮助他安定内心“在你动手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卡戴珊怎么样了?”
    “我问过看守的盗贼,她在进去没多久之后就疯了。现在应该已经不认识你了吧。”
    “疯了好。”贝利笑着点点头“疯了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那你为什么不发疯。”罗德问起他,少年凑近看了看贝利,他的脸还算干净并非蓬头垢面,只是脖子那里有一道明显地长疤。
    “我是个吟游诗人…你忘了么?那些英雄的故事总能让我保持清醒,我还是个画家,艺术之神总是在庇护我。疯狂是无法侵占我的大脑的。”
    “只有卡戴珊一人懂得欣赏的乐曲,和二十铜币一张的画?”太了解贝利了,罗德直接揭了底。
    “是啊,正因为她的欣赏我才爱上了她。我的艺术只是缺乏懂得欣赏的人。”贝利说到这笑了。
    罗德明白了,是这个想法支撑贝利度过了这些年的痛苦煎熬。
    “你的知音,害了布朗特小姐。”罗德突然上前提起了他的脖领。
    听到布朗特这个词,贝利眼睛瞪大了,接着他用手捂住了脸,哭了起来“对不起…我…对不起!”贝利突然泣不成声,他的情感在一瞬间倾泻而出,原本还算坚强的身体直接瘫软了下来“布朗特小姐是我一生最愧疚的人,这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
    看到贝利这样,罗德松开了手,贝利直接摔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想到那些事,罗德的表情也显得痛苦不堪。
    “因为我懦弱,我害怕失去这一切。”贝利边说边哭“你离开以后没多久,他们家族就没落了,我本想接济她一些但是被卡戴珊误会,
    被她逼着我做了难以原谅的事情。”
    “难以原谅…”罗德捏紧了手“你的知音是个恶魔,你的曲子只有恶魔懂得欣赏。”
    “请不要这么说她…”
    “她就是恶魔,喜爱欺凌弱小,又擅长嫉妒,在自己感同身受时又选择逃避,这不就是典型的恶魔特征么?你是吟游诗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你一直在唱的。”
    “别说了,别这么说她!”贝利捂住了耳朵。
    “这就是你一生的知音,你心爱的妻子!”罗德叫了起来“你到现在还维护着她,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点道德观,难道你要抱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艺术自我麻痹到死么?”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贝利痛苦地在地上蜷缩起来“你可以杀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你自以为是的艺术比你的生命更重要,能够摧毁它我又何必杀你。”罗德此时也有了些哭腔,他大口地吸着气“你还有四十多年的监禁要熬,我希望你在之后的时间里记住,你的心爱之人是个人渣,你的所谓艺术也一文不值,不要抱着这些东西活着,你应该感受痛苦和煎熬,这是你应得的。”
    “不…不!”贝利突然大叫着扑向了罗德,他直接伸手想抢夺罗德的剑“杀了我!用这把剑杀了我!!”
    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罗德拍拍灰尘站了起来“我不会杀你,你还有很久的监禁要坐呢。”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个痛快吧,罗德!”贝利抱住少年的腿祈求着。
    “那你为什么不自杀呢?”看到这么求死心切的人,少年不禁发问。
    “我…我不敢…而且自杀是罪孽啊。”贝利哭着说道。
    “你的罪已经够多了,还怕多一项么?”罗德一脚把他踢开了“胆小怯懦并不是你的错,胆小却有野心,怯懦却敢犯禁,那就无法原谅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拯救你,只有你自己拯救自己了。”少年说着走到了牢门前。
    “你还会来么?”贝利看着他的背影。
    “你想说什么?”
    “我…”
    “你也想看到光么?”罗德转过身,手搭在了剑柄上。
    “我…是的。”贝利点点头。
    “那我就把光留在你的眼睛里吧。”少年说着拔出艾斯卡,那一瞬间圣剑的光芒普通太阳一般耀眼,贝利看到这光芒后双眼刺痛起来,他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男人痛苦地哀嚎着,鲜血从他的眼窝中流出。
    “这样你就不需要光芒了吧。”收好剑,罗德摇了摇牢门“走吧。”他对着门口的盗贼说道。
    “不杀了他么?”盗贼反问少年。
    “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这无尽的折磨才是最适合他的。”罗德闭上了眼睛“作为曾经的朋友,留他一命也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盗贼将锁打开了。
    走出牢门,罗德发现火把上的火已经熄灭“该点火了,娜塔莉亚。”
    “难道你还需要火来照明么?”盗贼将兜帽摘下,一张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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