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好时光》第一〇六章 两朝济世老臣心

    朝堂永远是个此起彼伏,波涛汹涌的地方。
    得失始终是一大常态。
    赵祯在宗正卿人选,生母名分的事情上,仰仗赵元俨临终前的谋划,大获全胜。
    但另一方面,却被步步紧逼,不得不接连退让。
    范仲淹、韩琦等人虽然请调离京,但对庆历新政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石介“伊霍之事”一事,再度被拿出来做文章。
    石介死了!
    忧愤而死,兴许也有以死明志,自证清白的意味吧!
    但保守势力并未因他之死,而就此放过。
    很不巧,京东路有举人孔直温谋反,有人称孔直温曾是石介的学生。
    消息一出,在枢密使夏竦的推动下,一个说辞在朝野不胫而走。
    石介没有死,是假死逃亡契丹,向辽国借兵。
    听起来有些玄幻的说辞,但关乎谋逆,国家安危的大事,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石介要真去了契丹,那还得了?
    富弼如今可是主持防秋的河北路宣抚使,他们要是沆瀣一气,串通联合,大宋白沟防线堪忧啊!
    范仲淹在河东,韩琦在陕西路,整个北地边防几乎全在新政党人“掌控”之中。
    这如何能行?
    他们要是真动了坏心思……
    为了安全起见,罢免几位防秋宣抚使很必要。
    表象之后,这才是真正诉求。
    韩琦从陕西路宣抚使改知庆州,范仲淹夺资政殿大学士,知邠州,未及上任又改知邓州,富弼则知郓州。
    东京这边的新党成员也不例外,尹洙被贬谪去杨浩的老家华阴当县令,欧阳修则知滁州,想必不日就会问世。
    饶是如此,睚眦必报的夏竦依旧没有放过死去的石介。
    要想证明清白,必须开棺验尸!
    这年头讲究入土为安,掘人坟茔有损阴德,比杀人还要过分。
    掘人祖坟,那是堪比杀父夺妻的不共戴天之仇。
    石介的儿子打死也不同意,可是有什么用呢?直接被官兵控制,作为同党关押。
    夏竦这招,太狠,太绝。
    朝野为之震动,但夏枢相打着社稷安危的大旗,如何反驳?
    即便是官家赵祯,也觉得夏竦欺人太甚,可坐在龙椅上,就决定了他不能说什么。
    维护皇朝社稷,那就是忠臣义举,程序是“正义”的,身为皇帝,必须支持。
    哪怕知道石介是被冤枉的,但没有证据洗刷冤屈,依旧背着叛臣之名,不能同情。
    身份决定立场,便是这个道理。
    杨浩听说此事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古改革者不会有好下场,但大宋是个“文明时代”,已经不同于先秦,非得这样糟蹋人吗?
    不管怎么说,范仲淹、富弼、石介等人的做法或许欠妥,但一腔忧国报国之心令人钦佩。
    如此被一群小人如此作践,实在有些过分。
    这样下去,大宋迟早会被他们折腾完。
    是啊!
    掰着指头算算,似乎不过八十来年,璀璨无比的东京梦华,就将毁于异族的铁蹄之下。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岂能无所作为?
    想起范仲淹离京那日的眼神,赵元俨临终前的谆谆叮嘱,以及某些欺人太甚的卑劣手段。
    杨浩心中的主人翁意识越发强烈了,有些事情,该加快速度了……
    至于眼下石介这件事,虽十分同情,奈何位卑,爱莫能助。
    杨浩无奈,但有人可以。
    谁也没想到,吕夷简再度出手了。
    吕夷简虽致仕,但他身上还有几个荣誉性职位,比如京东路转运使。
    于是吕相公上疏称呼:若空棺下葬,石介叛国确凿无疑,满门抄斩亦不为过;
    然石介真死了,无故掘其坟,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要确认石介是否确实死亡,未必要掘坟,从其生病到入殓、再到安葬,有目共睹的亲族朋友、门生故人不在少数。
    分别询问,签字画押,谎言诳语者以军法论处,如此可得真相。
    吕相公老成持重,条理清晰,言之有理,赵祯立即吩咐有司,依此法处理。
    夏竦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吕相公威望太高了,而且出手便直逼要害。
    挖出了石介的尸体,有损朝廷仁德,谁来负责?
    一个原本可以淡化忽略的问题,被吕相公摆在了台面上,让人无从回避。
    作为始作俑者的夏竦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诬陷,所以只得作罢!
    夏竦不理解,吕夷简为何要掺和此事?
    帮着官家为生母争名分也就罢了,为何要站出来为新党说话呢?
    太尉府的卧房里,吕家三郎吕公著同样疑惑不解。
    “为夫时日无多了,就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过去……唉!
    晦叔,为父此举也是为了你们。”
    “父亲…”
    “章懿太后之事,是八王爷所托,而今算践诺了,官家心里记着好,将来也能厚待你们兄弟。”
    “可是父亲,石介的事情…你何必?”
    吕夷简幽幽一叹:“太过分了,老夫虽已致仕,但终究是宋臣,焉能看着他们开此不良之风?
    长此以往,朝野纷乱,国将不国,岂能坐视不理?就算是临死前,再为大宋进最后的忠言吧,你将来会懂的。”
    “父亲苦心孤诣,用心良苦。”
    “哼哼!”吕夷简淡淡一笑,低声道:“晦叔,你们兄弟几个,你才学最为出众,眼界和心胸放宽一些,前程可期。”
    “谨遵父亲教诲。”
    “为父最担心的是稚卿,自小被为父宠坏了,不知轻重。为父致仕,不怪李迪,让他莫要再与沈家子胡闹。”
    “是!”
    吕夷简旋即好奇道:“对了,听闻李迪从陕州带回来一个少年,与沈家子走得很近,乃是陈抟的弟子?”
    吕公著道:“是,那少年名叫杨浩,据闻是希夷先生托他向朝廷进献良种。
    玉米、土豆、辣椒种植在玉津园,产量奇高,百官见证,今已收获。”
    “好啊,此乃大宋兴旺之兆。”
    吕夷简叹息一声:“少有奇遇,身负才学,又得八大王与官家青睐,想必不会错,可惜为父无缘得见了。
    得空的时候,你去代为父瞧瞧,到底是个怎样的神奇少年?
    年轻人,多交几个朋友嘛!还有,稚卿与沈家子的过节,尽量化解!”
    “是!”
    吕公著答允之时,身在州桥街头的吕公孺猛然打个喷嚏。
    然后瞧着眼前雕梁画栋的楼阁,以及楼前那道窈窕的身影,双目通红,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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