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现代人的崩溃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崩溃,不太想活,却也不敢去死。
以前,沈南希觉得嗤之以鼻,可后来,她开始相信了。
如今的她不敢主动去死,面对危险时,也会竭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但是,如果避无可避时,面对自己的生死,她唯有坦然。
所以,当她被一群不良青年堵了活路时,她沉默地停下奔跑的脚步;当追上来的纹身混混恶语相向,推搡她时,她无力反抗,却也冷眼相看,轻蔑又鄙夷。
这次阵势太大,不同以往,沈南希是真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没有想到,堵她的混混也没有想到,在事成定局的中途竟然会冒出一个程咬金,生生扭转了局面。
此时,沈南希看着不远处的高大男人以及站在他身后的人,忽然意识到,方才那个身手敏捷的练家子之所以会选择出手相助,大概,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马路边上有一盏路灯,昏黄灯光下,黑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拄着拐杖,袖子半挽,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额前碎发些微凌乱,黑色口罩遮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眸,如古井般深邃。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对方,不仅因为男人的脸被挡住了,还因为她本就有轻微脸盲,如果想要牢记一张脸,对方必须在自己面前连刷多次脸。
这是一个秘密。
从小,祖父就告诫过她,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所以,除非亲近之人会发现她的异常之外,她从未主动告诉过别人。
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沈南希也有自己的方法。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男人有与她认识的表现,心里倏而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除了凌萱,她几乎不和熟人联系,如果他们不相识,只是陌路人,这倒是省事了!
男人拄着拐杖正慢慢朝她走过来,沈南希犹豫了一下,正想走过去时,却见男人眸子蓦然一寒,有杀意迸现。
只见他快走两步,一手拎起他的拐杖就朝她砸过来,沈南希吓了一跳。
这时,手腕上传来温热,是男人的大手,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然后,她便听见安静的空气中,有痛苦呼声响起。
“啊!”
两米开外,那个纹身混混正躺在地上不停翻滚,哀声痛叫,他的脑袋被拐杖砸了,受伤的手捂着头,弄得整张脸都是血。
在混混身边不远,躺了一把刀,是方才他准备袭击沈南希报仇的凶器。
沈南希收回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眼前男人身形颀长,背影宽阔,站在她前面,像一棵为她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黑夜中,那双桃花眼,情绪翻滚,有晶莹闪烁。
男人回身看她,见她如此,眉心皱起,想问她有没有被吓到时,他听到了她的呢喃,刹那间,浑身一僵。
“阿桥——”
一声饱含思念的苦涩轻唤,使那颗跳动不停的滚烫心脏仿佛一夕间坠入冰窟,冷的他呼吸困难,连勉强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爷!”
他的身躯晃了晃,刚把拐杖捡起来的王叔见状,赶忙过去扶住他。
“小姐,我家少爷救了你,你就算不心怀感激,也不该把我家少爷错认成他人!”
王叔听力过人,沈南希声音虽小,但他还是听到了。
王叔自然知道“阿桥”是谁,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觉得不值!
为少爷不值!
沈南希回神,对上男人的眼睛时,不知为何,心里一跳,脱口便说了一句“抱歉”。
“你不用说抱歉。”
男人放开她的手腕,静静注视她两秒后,说:“是我的人太敏感了,该是我对你说抱歉,请你不要责怪。”
语罢,也不待沈南希有所回应,从王叔手里拿过拐杖,转身就走。
王叔冷冷地剜了眼沈南希,追上男人,搀着他一起离开。
沈南希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眸子,忽而开口,问:“先生,我们见过吗?”
“……”
男人缓慢前行的步伐似是凝滞了一下,然后,沈南希听到他说:“晚上,女孩子尽量不要去鱼龙混杂的地方为好。”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所以,他们是认识的?
沈南希蹙眉,下意识追着他走了两步,然后,停下。
“不管我们是否见过面,今晚,多谢你的帮助。我欠你一次,以后,你若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到九里香留言找我,我叫沈南希。”
沈南希对着他的背影,扬声说了一句。
男人没吭声,拄着拐杖,和他的管家,一步一步,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巷子安静,那群不良青年,早在男人把纹身混混砸翻之后,就作鸟兽散了,连同那纹身混混,也被他们带走了。
昏暗的灯光下,沈南希的脸忽明忽暗。
独自呆了半分钟,沈南希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背包。她抬手,拍包上的灰尘时,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桃花眼里,划过暗芒。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拎起背包,抬脚就往夜色酒吧走去。
黑暗中,有人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自投罗网,冷冷一笑,拿起手机,对那端的人说:“她往酒吧方向去了。”
……
王叔扶男人坐上车后,就快步走到驾驶座上,开车回老医师处。
后视镜里,男人左手紧紧抓着膝盖,右手撑着额头,他低着头,王叔不能看清他脸上情绪,但王叔知道,此刻的他,定是疼极了。
“王叔,另派人去保护她。”
蓦地,男人突然出声,可出口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她”。
再想起先前沈南希喊的那个名字,王叔心里愈发恼恨,可他也知道,男人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更何况,事关沈南希,更不容他置喙了。
“好,回去我就安排。”
“现在就安排。”
“……”
男人的语气不重,但王叔听的出来,男人的心情非常不好。
不敢反驳,按照他的吩咐,王叔在车上就给人打电话,让手下速度去沈南希身边保护她,挂了电话后,又把有关沈南希的基本信息发过去,确保手下不要不知死活地惹恼了未来夫人。
等王叔把这件事办好后,又听男人吩咐:“今天的事情给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我面前做鬼!”
后面一句话,男人的声音忽然加重,更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阴恻恻的,令人不禁胆寒。
当恶鬼碰上恶鬼,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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