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夜曲》第四十四章。

    二人在谈论女人的问题上，谈兴正盛。白有田突然冒出一句：坏了！扔下牛鸿财一个人一溜烟似的跑了。一脸蒙圈的牛鸿财顿生疑窦。他不知道白有田哪里坏了，只知道白有田像兔子一样开溜了。白有田溜掉之后。牛鸿财坐地转了一圈。觉得白有田突然开溜事出有因。难道是以为我向他借钱来了？怕我一旦开口，难为情？虽然我牛鸿财身无分文，但也不至于让人害怕的地步。果真如此，你白有田也太小瞧人了吧！现在没开口吓成这样，倘若真的开了口，还不得吓尿裤子。怪不得说现在的人只认钱不认人。如果人的眼里除了钱，没了别的，与畜生有什么区别？牛鸿财突然想到这些的时候，竟然有些生气了。以前，他一直把白有田当做好朋友，真是高看他了。原来口口声声说什么友谊值千金，情义永无价。我看是狗屁不是一文不值。这么多年的兄弟好朋友一旦变质，对牛鸿财的伤害是致命的。是刻骨铭心的，是难以忘记的。前面已经被亲哥哥牛鸿发伤害了一回。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觉得自己还能扛的过来。也不至于在小人面前这么快败下阵来，这时，他才想起白有田所说的坏了，不是肚子坏了，就是肠子坏了。而且变成黑的了。
    白有田走后，孑然一身的牛鸿财漫无目的沿着一条小路向村外走去，因为现在他还不能回家。此时，老婆大人正在气头上，回去也没好果子吃。不如避其锋芒，暂时隐退。待到春暖花开，怒气自销。来个迂回大包抄。给她一个甜蜜而温暖的拥抱。胜利永远属于智慧超群的男人。女人嘛！虽然有时讨人烦，但毕竟是为了这个家。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恩恩爱爱，一同创业，一起奋斗。甜甜蜜蜜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也许是两次创业失败对她的打击太大，又加上儿子的婚事的彩礼没有着落。急火攻心，才将一肚子的怨气撒在自己身上。可伶可爱可恨可悲的女人啊！你们心里不痛快就拿自己的男人出气。可是有冤无处诉的男人呢！你们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其实他们的心里也是一样难受一样悲痛一样烦恼。只是他们藏在心里不愿说罢了。
    唉！世上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活的很累。不过遭遇不同罢了，但是糟糕的心态却是彼此彼此。尤其是农村的男人女人活得更累了。牛鸿财这样想着，继续向村外走去，他想找一个敞亮僻静的地方透透气。小路的两边是一片片即将成熟的庄稼，玉米，谷子，高粱，大豆。都以饱满的神态，等待着农民朋友去收割。晶莹透亮的玉米，黄澄澄的谷穗。红彤彤的高粱。珍珠般的大豆。都在向人们招手。牛鸿财手捧着沉甸甸的谷穗。像金子般的谷粒掉落在手里。他用两根指头捻了一下，脱去一层薄薄的皮，露出金色的米粒。今年的谷子皮薄粒大。牛鸿财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看到丰收在望的庄稼，牛鸿财的心里好了很多，刚才的烦恼，却被眼前的景象替代了。不安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又扯下一穗高粱拿在手里。都说庄稼人视粮食若珍宝，今天是真正体会到了。他兴奋的一手拿着谷子一手拿着高粱，高兴像个孩子一样。粮食丰收了，就看到了希望，至于儿子定亲的彩礼在慢慢想办法，凭他牛鸿财的本事，还能阴沟里翻了船。
    “鸿财，干嘛呢？”在牛鸿财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从小路的另一端走来一个细长的身影，此人又高又瘦，消瘦的肩膀上挎着一个黄色的背包。蓝上衣配着一条黄色的裤子。一双半新不旧黄球鞋前面露出了脚指头。头发乱蓬蓬的像刚从监狱里逃出的犯人似的。
    牛鸿财抬头一看，吃了一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认出眼前的人是张木桥。等认出之后，他本能地大叫一声；张木桥，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眼前的张木桥又黑又瘦，与以前的张木桥判若两人。张木桥长叹一声说；一言难尽啊！
    原来，包产到户之后，队长的位子，基本上成了空架子。无人在理。从此各扫门前雪，哪管别人瓦上霜。失去了发号施令的舞台。失落了一阵子之后，他便出去打工了。家里的责任田留给老婆打理。现在邻县的一个砖厂干活。砖厂的活又苦又累，每天都要搬弄几万块砖坯。刚开始去的时候，确实吃不消，两手都磨起了水泡。尤其是拉着满满一车砖坯进砖窑的时候，腾腾的热浪扑面而来，他差点晕了过去。干过一阵之后，慢慢习惯下来。再说他是个要强的人，不行也得硬撑着，他不能让人瞧不起。农民就是下苦力的命。走到哪里也是靠劳动吃饭。张木桥顿了一下说；他有个毛病，就是越累越吃不上饭，越吃不上饭，身体素质跟不上，一年下来就变成这个鬼样子。张木桥最后说；别看这副模样挺吓人的，但结实着呢！现在，一两千斤的重地排车拉起来像飞似的。就是一般的青年人都不在话下。说着，还故意摇晃几下黝黑而瘦骨嶙峋的胳膊。仿佛再告诉牛鸿财自己健壮如牛。瘦，并不可怕。
    “那就好，那就好，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保重身体最重要。”牛鸿财刚才悬着的心才落下地来。刚看到张木桥的时候，他还以为张木桥得了什么病了，着实吓了一跳。听他那么一说也就放心了。
    “你这是刚回来，还没到家吧？”牛鸿财突然看见张木桥肩上的背包，接着又问。
    “是啊！没赶上县城通往咱这里的汽车，走着赶回来的。”张木桥说。
    “一天就俩班。很难赶上的。要多几班就好了。”牛鸿财遗憾的说。
    “没事，咱老百姓的脚底板硬，习惯了。”张木桥笑笑说。
    “好，好，那就赶快回家吧！弟妹等着呢！”牛鸿财催促着说
    “再见。”
    “再见，”
    两人挥手道别。
    牛鸿财望着张木桥细长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直到看不到半点影子了。才回过头来，想起昔日张木桥神灵活现的样子，鼻子突然有些酸楚。他不知道是同情别人还是同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