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夜曲》第十章。

    白有田每次挖厕所都吐得昏天黑地，天旋地转，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的，那滋味难受极了。虽然每次他都在尽力说服自己，尽力忍住，因为你别无选择，这是你应该干的，你不能逃避，也给自己打气，你行的，一定行的。可是，他一走进茅厕，闻着那臭烘烘的气味，看着那黑乎乎的污物。他再也忍不下去。胃口似翻江倒海般折腾，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呕吐不止。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一天，和他一起扫大街的刘老财看不下去了，对他说，孩子委屈你了，像你这把年纪应该坐在明亮的学堂里，读书，识字，学知识。可是，这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没有办法。可是，孩子看到你这几天受的罪，实在于心不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替你挑粪，你替我扫街好不好，这样虽说有点不公平，可总比每次受罪强吧。
    “刘爷爷，谢谢您。您老若不嫌弃，所有的活我都替您干了都行。”白有田紧紧握住刘老财的手，激动的说。“孩子，就这么定了，别的你不用管，只管扫好那一段就行了。”白有田点点头。
    牛角镇原来有一个大地主三个小地主和一个富农。刘老财原名刘鸿儒。鸿儒一名取自刘禹锡的陋室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顾名思义就是特别有学问的人，相当于现在的教授级别。刘老财原本是一个小地主，由于贪图便宜和另外两位小地主瓜分了牛角镇第一大地主牛鸿发家的田。有幸成了大地主。由此看来真没有免费的午餐。有时贪便宜真的吃大亏。如果当时不贪图省下几两银子，也许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刘老财早些年也很风光，有时干活累了，蹲在路旁的树荫下，两眼望着从树枝上飘落的树叶，常常想起过去的事。那些年，虽然比不上牛家富有，但日子过得也不差。从小到大都有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琼浆玉液。过着锦衣玉食饫甘餍肥的生活。说着的时候，有时还吧嗒吧嗒嘴，那种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好像在眼前似的。
    “唉！”老了老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鼻子也不灵了，香臭也分不清了。——他想不下去了。
    现在的牛角镇的东西大街一分四段，分别有他们四个人清扫。他自从和白有田交换之后。其中的两段全归白有田了。刘老财挖完厕所，不用去扫街，可以早一点回家休息一会了。
    只要不去挖厕所，挑大粪，整条街都归他扫他都愿意。白有田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关爱，仿佛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开心极了。他非常感激刘老财，是他在艰难的时候，伸出的援助之手，使自己脱离困境。他会永远记住这位老人。可以说，是这位老人拯救自己逃出了苦海，若不是老人挺身而出，自己真不知该如何撑下去。他从心里感恩和敬重这位老人，现在，老人老胳膊老腿，年轻的时候，又没吃过苦，以后尽量多帮帮老人。这样他才会心安。白有田这些天干的特别带劲。整条大街扫的洁净如新。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白有田刚扫了一小段，突然一阵风吹来，和没扫一样。白有田心想，今天坏了，白费力气了。他抬起头，看看天气，几个雨点落在脸上。天真要下雨了。下雨好啊，可以早点收工。尤其是起早贪黑的社员同志们最喜欢下雨阴天了，下雨刮风可以睡个懒觉。如果下的再大一些，无法下田，就可以打打牌，聊聊天，吹吹牛，总之，家长里短。都是人们诉说的对象。如果再长一点，赶上个梅雨天，谈谈恋爱，搞个对象，也不是不可以的。一天等于过个礼拜天，三天以上就等于是不错的假期了。所以，天要下雨，白有田满心欢喜。
    “白有田，白有田，到大队部来一趟。”白有田刚想回家，听到村里的大喇叭喊，白有田不知何故，他一听到大喇叭叫，心里本能的打怵。因为大喇叭喊得事，几乎没有好消息。爷爷，父亲，挨批斗的时候，都是喇叭喊去的。爷爷，父亲被批斗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现在，轮着他了，他能不紧张，不打怵吗？在他迟疑不决的当口，大喇叭连续喊了三遍。
    大喇叭的威力实在太大，除本村，外村也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一些潜伏的敌特分子，往往慑于喇叭的威力，吓尿了裤子。然后，选择自首。
    白有田听后，心里像打鼓一样蹦蹦乱跳，母亲听后也紧张的不行，害怕儿子又犯了什么事，他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等待儿子快点回家。更有意思的是喊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手下败将——牛鸿发。这不得不使白有田格外小心谨慎。
    牛鸿发是村委的重点培养对象，高中毕业后，当上了团高官。
    牛鸿发啊！牛鸿发，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管是鸿门宴还是单刀赴会，他都得面对现实，因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还有，人正不怕影子歪，任其东西南北风。
    这不祥的叫声，不但牵动白有田一家人的心，也牵动着几个人的心。首先，刘老财知道后急急忙忙的赶来，询问他们交换的事，是否露了馅。白有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具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随后，牛鸿财也赶来了，质问到底他哥在做什么，毕竟才是个小孩子吗？干嘛着急赶尽杀绝。
    接着，张木桥，李楠枝，吴风起，也来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同学，李兰慧。
    他们一起走向村委。
    到达村委后，牛鸿发告诉白有田，
    有你家的一封信。
    白有田拿着那封信。
    双眼湿润了，不是因为信。而是身边的兄弟们。
    外面，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他们手挽手，一起走进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