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瑾在出发之前烧了好几窑陶器,最后一共拿出了四十个规制相同的陶罐,其中三十个给了部落,十个留给自己带到集上。
厉连着好几天割甘草榨汁,最后也一共熬出了五罐糖,沈怀瑾按照最开始的决定,带着两罐上路。
这几天部落里很是热闹,沈怀瑾来到部落的一年多时间里,经常会和其他成员交换物品,大家也得益于此。
手头上的毛衣和斜挎包是不舍得拿出去交换的,一些多余的陶器或骨刀却可以,因此出行的人员一定下来,大家都去拜托队伍里关系好的兽人,看能不能帮自己捎上点东西。
安也不例外。
他这两天跟着沈怀瑾学做咸鸟蛋以及各种腌制的小菜,很是感兴趣,因此对盐的需求也一下子大了起来,特地找到沈怀瑾,看他能不能替自己捎上两个陶罐换盐回来,沈怀瑾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要说这出行队伍,以前是需要沿途捕猎大量野兽,为了兼顾队伍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一向来是定在十个兽人的。现在虽然没了大量捕猎的需求,队伍只需要带上三十个陶罐就能带回大量的、足够部落用上一年的盐,但由于部落成员们拥有的物资多了,大家都想着多拿点东西去集市上,到最后队伍里每个兽人竟然也都背了至少一筐的东西。
队伍里十个兽人来自不同的捕猎队伍,其中有沈怀瑾眼熟的厉队伍里的几个兽人,有树这几个来自凛的队伍的,还有几个看起来经验明显要丰富许多的壮年兽人,应该就是岩之前所说的专门派来指导厉的。
队伍出行那一天,岩一行人都来送别。
岩向沈怀瑾叮嘱道:“瑾,上个寒季的兽群暴动一定波及到整个临山原,大森部落应该也遭遇了相同的事情,到时你可以和其它部落的大巫沟通兽潮的事情。”
沈怀瑾握紧了从修手中继承来的木杖,郑重地点头。
岩又转向厉,“厉,路途遥远,不要逞强好胜,遇到什么难事,记得多听奇和瑾的意见。你是队长,也是其中实力最强大的兽人,要照顾好整个队伍,更要保护好大家。”
奇是岩身边的帮手,跟着赶过多次集,经验丰富,对路线也很熟悉,专门被派来帮助厉的。
厉点点头,“明白。”
另一边,安拽了拽沈怀瑾的胳膊,小声道:“瑾,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沈怀瑾拍了拍他的手背,微微一笑,“我们都会小心的,不用太担心。”
等大家都道别得差不多,岩拍了拍厉和奇的臂膀,“出发吧。”
所有成员都站在山谷口目送赶集队伍出发,沈怀瑾回头望去,一年前他也站在身后人的位置,如今他终于能够亲自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沈怀瑾一行共十一人,每个兽人都背着一前以后两个藤筐,沈怀瑾则背着一个藤筐加一个大挎包。
部落的三十个陶器由其它兽人背着,沈怀瑾和厉只背了十二个陶罐,分别是他们的十个加安的两个。
厉背了八个陶罐,其中两个还装满了糖块,沈怀瑾只背了四个陶罐,但上面还铺着一个炊具、一件长皮衣,两个大挎包和一件织了大半的毛衣。
毛衣不出意外在路上是能织完的,而皮衣则是以防万一,一般情况下队伍是能在衰季之前回到部落的,不过若有意外回来迟了,路上气温骤降,沈怀瑾也好拿皮衣御寒。
背着的挎包里放的则是各种调料品和炮制好的草药,当然还有他的手机、u盘、针线包等重要物件。
沈怀瑾还带上了木杖。
作为大巫出席集市,沈怀瑾代表的是大河部落的脸面,便不能像在山谷内这么随意了。
沈怀瑾之前突发奇想,还把压缩饼干包装里的锡纸团成一团塞进了木杖兽首的利齿内,阳光照射下,兽骨口中便有隐约的银光射出,送别那时候还惊得部落成员们一愣一愣的,都以为缘于兽神显灵、神目扫视,总之基本就是“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的状态,很是唬人。
出了山谷后,他们一路向南。
大河部落位于临山原的北边,而大森部落坐落在临山原的最南边,中途他们可能还会遇到其它去赶集的部落的队伍。
一出大河部落的狩猎范围,沈怀瑾明显感觉到厉浑身上下从放松的样子变成了蓄势待发的状态,敏锐如同真正的凶兽。直到继续行进一段距离,无事发生后,他尖锐的气息才渐渐平和了下来,不过一双眼还是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他虽然和岩共事了那么久,性格却不像对方那么严肃,队伍里时不时还有他的朗笑声传出。
奇主动找沈怀瑾聊天,“厉的警惕心很好,气势也很强,有他在我们都不用怕。”
他朝沈怀瑾眨眨眼,虽然是在开玩笑,但难得地让人生不起气来。
沈怀瑾问道:“以前赶集时有遇到过危险吗?”
奇摇头道:“那倒没有,毕竟兽人的气息对普通野兽是有威慑力的,尤其是十个兽人聚在一起,一般没有什么野兽敢来挑衅的,一路上只有我们主动捕猎的时候。”
沈怀瑾点点头,“那就好。”
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提醒道:“还是小心为好。”他后退两步,离沈怀瑾更近了些。
奇笑了一声,“不错,就该有你这样的警惕心。岩还让我多注意着不让你冲动行事,我看他也是多虑了。”
厉朝他点点头,“岩是对的,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奇惊讶地挑眉,“没想到啊厉,你也有这么谦虚的时候,看来果然有了伴侣的兽人就是不一样。”说着,他还朝沈怀瑾挤眉弄眼。
有了奇偶尔的插科打诨,单调的赶路时间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厉身上背着一前一后两个藤筐,有时候即使道路崎岖难行,也没法抱着沈怀瑾。沈怀瑾幸亏是有双丛林战靴在,才能在保护好自己双脚的前提下稳当行走。
他平常在部落里多穿草鞋而舍鞋袜,就是为了让它们用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就比如说现在。
奇对沈怀瑾的鞋子格外感兴趣,“你这鞋真好,我看比部落里其它亚兽的草鞋要更裹脚,走起来应该会更稳当、更舒服吧?”
沈怀瑾点点头,“确实是这样,这是源自我家乡的技术,不过我还没学会怎样做出一模一样的第二双鞋来,现在也只能珍惜着用了。”
奇咂了咂嘴,感慨道:“能生活在你的家乡一定很好。”
他倒没有追问沈怀瑾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家乡,又为什么流落到了大河部落,毕竟他也是个上了年纪、经历过风雨的“老人”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一行人跨过草原,穿过树林,绕过沼泽,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一连行进了七八日。
这日,在天色将晚之时,他们选择了一座丘陵脚下作为当晚的栖息地。
厉带着四个兽人去周边捕猎,奇和树等其它兽人则留在原地警戒。
他们一共带上了三个炊具,沈怀瑾一一生火并烧上了热水。出门在外,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尤其沈怀瑾还没有兽人强悍的体质。
沈怀瑾与大家接触了一段时间,彼此也都熟悉起来,尤其树还受过他救命之恩,大家对他都非常照顾。
他们说说笑笑地采集着认识的浆果和绿叶草。厉他们扛着猎物回来,手上还抓着硕大的几个鸟蛋。沈怀瑾边用鸟蛋和绿叶草煮了汤,配着烤肉和浆果,虽然食材简陋,但他随身带了不少调味料用以增加风味,味道竟然还不错。
兽人们往常去赶集,路途中都忙碌于捕猎、硝皮之事,由于捕猎时要幻化为兽形,又格外消耗精力,在吃食上更是不加关注,往往半生不熟的烤肉也能往嘴里塞,如今队伍里多了个沈怀瑾,才知道原来赶路也能过得这么舒服。
大家仗着年龄都比厉大,总是挤眉弄眼地打趣他。厉也不恼,无所畏惧地站起了身,咧着嘴笑道。
“再好的伴侣也是我自己求来的,都别眼红。不服的都和我打一架。”
几个年轻些的兽人在睡前总要切磋几下,消耗旺盛的精力,由于都是点到为止,因此大家不论输赢都不结仇,反而关系会更加亲密。
厉也是第一次经历赶集,沈怀瑾能感觉到他比之往常更加兴奋,暗自感慨果然还是个年轻人。沈怀瑾虽然从不参与这种玩闹,但精力充沛的年轻人难免叫人心生欢喜,他眼中带笑地注视着他的大男孩。
玩闹够了,厉脸上身上还冒着热气,已经乖乖回到沈怀瑾身边,照例带他去擦身。
一般兽人行路时都主动放弃了洗澡这件事,沈怀瑾也不想多麻烦大家,但三天两头擦个身的需求他是不能割舍的。
安全为上,他们也不跑远,就在附近挑了个有遮挡的地方,随意擦一把,去去身上的热气和汗气就行。
条件也确实简陋,即使沈怀瑾还受得住,拧兽皮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厉,你知道还有多久能到大森部落吗?”
厉正拿兽皮擦身呢,闻言皱眉道:“听奇说才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瑾,你是不是累了?”
沈怀瑾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就是一路走来也有些无聊。”
厉帮他擦着背,中途还忍不住偷亲他,“奇说过两天会路过其它部落,没准能发生有意思的事。”
沈怀瑾迎合着他的吻,发出清浅的闷哼声。
夜里会有兽人轮流守夜,其他人则要按时入睡,以保证第二日行路的力气。沈怀瑾坐在厉身边,一边听着大家睡前的轻声闲聊,一边织着毛衣,直到感觉困意上来了,将毛衣放在一边,又将重要的东西抱到怀里藏好,幕天席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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