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记》第96章 幕后白手(五)

    宋夫子说道:“从那时起,我每天都去瀚文院听沈前辈讲课。平时没课的时候,就自己找书来读。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一日沈前辈对我说,让我接替他来做瀚文院教席,起初我吓了一跳,心想自己哪里够资格教人。但他却相当笃定,还向老宫主推荐了我。再后来沈前辈就离开天武宫,回归了御剑山庄。”
    到此沈月才明白,为何在瀚文院第一堂课时,宋夫子一听说自己是沈家子弟,会显露出那样的神情。原来他与太爷爷还有如此一段师生情的羁绊。
    宋夫子最后道:“初时我每年都会去拜访他老人家,后来他说不许我每年都去,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书呆子,来回几百里路,万一碰上个山贼盗匪的,只有白给的份,肯定完了。”说到这儿,沈月也忍不住笑起来。
    宋夫子哈哈笑道:“他老人家想的周到,我自然也就不敢违逆,去的便少了。当然也是从那时起,人们对我的称呼从小宋变成了宋夫子,算是大伙尊重我多读了一点书。可要说这一切的源头,皆始自沈前辈呀。”
    沈月叹口气说道:“虽然我是太爷爷的重孙女,但说起来,对他的了解,我可还比不上夫子呢。”
    “那是自然,也就是和你我才肯说这么多往事。。。”宋夫子忽然停住,想起了什么,问道:“哎。。这糊里糊涂闲扯了大半天,你小姑娘跑到我这来,是要干什么呀?”
    沈月一拍脑袋:“哎呦,光听你讲太爷爷的事,险些忘了正事。我是想来问问你关于田蛙的事。。。”
    宋夫子一听,眉飞色舞道:“田蛙好呀,滋味鲜美,尤其是我小时候呀。。。”
    “停住,停住。。”沈月赶紧道:“您再说小时候,我又要忘问什么啦。糟白浪为什么要给你抓田蛙?”
    宋夫子道:“嗨,原来这事呀。这小子心眼活份,瞧准了我好这口,以此来收买我。哎。。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本夫子禁不起美食之诱。当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沈月连忙追问:“收买?收买您什么?”
    “还不就是你们入宫第一天打架的事吗?当时那个姓元的小子挑头闹事,议事堂决定要将他赶出宫去。我本打算赞成驱逐,结果投票前一天糟白浪来找我,非要我投反对。我不同意,他就说答应免费给我抓半年的田鸡。本夫子一想,虽然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但那元洪小子不过一个农家小孩,就算留下来又能翻出什么浪来,所以。。那个就勉为其难答允了。”宋夫子滔滔不绝道。
    “真的是他。。。”沈月听到这,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又回想起当初发生的事,她心生不满道:“夫子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经过,就要驱赶元洪,也太武断了。”
    宋夫子自知理亏,道:“那个。。当时本夫子又不了解姓元的小子,还道是个爱惹事的刺头。也。。不能全怪我不是。。”
    沈月哼了声,小声嘀咕:“读了那么多书,做起事却莽撞武断,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你说什么。。。”宋夫子眉毛一立。
    沈月吓得像兔子似的蹿出了门外,喊道:“我说。。那个。。夫子读书多,小狗都爱听您讲故事。。我就不打扰您读书了。。。告辞。”
    宋夫子转怒为笑,摇着头:“这丫头。。。”
    跑出瀚文院的沈月,此时心中对端木渊的话已然信了九成,但她偏偏那个不放弃的劲头上来了,非要将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证实了才行。当初的投票,慕星寒和卓飞华自然不用多说,现在证明宋夫子是受了糟白浪的安排,最后还剩下一个九幽儿。想到这,她当即直奔药石部。
    来到岐黄院,沈月走入黑漆漆的瓦舍,看到正在墙壁上游走的大蜘蛛‘小毛’和另一侧墙上的大蜈蚣‘二毛’,虽然现在知道这些家伙受了特制药物的训练,不会伤人,可心里还是毛毛的。
    “沈月。。”一声沙缓的声音说道,只见九幽儿一身白衣,满头黑发凌乱披散下来,手中拿着药杵从屋内走出。“你怎么来了?”
    沈月连忙行礼道:“九先生,沈月今日冒昧打扰,有一事相询。乃是关于元洪的。。”
    “嘿嘿,看来你终于还是知道了。”九幽儿笑道,“枉费糟白浪花了大功夫。”
    “真的是他,您说知道了是何意?”沈月问。
    九幽儿道:“对于当日驱逐元洪的事,他知道以你的性子,必会搞出动静,也必然会来找我求情,因此让我那天用大毛二毛三毛把你吓走。难道你忘了?”
    沈月回忆起当日的事,自己为了找九幽儿求情,险些被那些大毒物吓的失了心智,以至于最后都忘了要做什么。原来背后居然也同糟白浪有关。
    “他。。为什么要阻止我?”沈月有些不忿。
    九幽儿道:“这事你不该生他的气,他是为你好。说起来整件事情牵扯太大,一两句话说不明的。简单点说以马正潇为首的那帮子家伙,都是东江商盟暗中扶持起来的,一直想找机会打压御剑山庄。你一个小姑娘不知深浅,无视规矩,在天武宫上蹿下跳的惹事,简直就是在给老马他们递刀子。”
    沈月哑口无言,她哪里知道,一起看似简单的学徒斗殴,背后竟也会有这等错综复杂的牵扯。暗忖这些大人的事,自己哪里懂呢。
    九幽儿接着道:“本来这种事呀,我是不愿掺和的。我就每□□医问药,报答老宫主就成了。也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学徒去得罪老马他们。只不过。。。嘿嘿。。最后看在糟白浪答应给我采集草药的份上,就帮他这一回,反正举手之劳嘛。。”
    “采集草药?”沈月奇道。
    “是呀,那萍蓬草,香附子,羊蹄叶等,都是做金疮药的必需材料,你们这帮年轻人整天打打杀杀,受一身的伤,到我这来药到病除,你以为那金疮药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九幽儿语带不满道:“特别是到了这演武赛期间,药品消耗更是加倍的快,我岐黄院总共就四五个童儿弟子,他们采摘的量根本不够。更何况其中一味石龙子,生长在悬崖峭壁上,极难采摘。糟白浪答允我,这几种草药至少各采五斤。呵呵,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怪。。”沈月恍然大悟,道:“上次我在后山,不慎从高处摔下来砸到他,当时就见到他随身的竹筐里全是草药。原来。。原来。。”
    九幽儿嘿嘿一阵笑道:“那次呀。。。他那是装的,其实他一点伤都没有。”
    “装的?”
    “对呀。。”九幽儿道:“那天卓世奇和董玉好把他搀扶到我这来,我一查诊,发现他根本没伤,这家伙还一个劲给我挤眼睛,我也就不说啥。等到卓世奇二人离开,他一跃而起,笑嘻嘻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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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岐黄院的沈月,在步道缓步而行。至此,终于证实了端木渊的话。沈月此时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在心中弥漫开来,甚至不知为何,竟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感到整个人轻飘飘的。
    她来到广场边上一处常坐的高阶上,坐下发呆。
    “平时都有董玉好她们,今日难得见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只见曹无殇笑说着走来,也坐下来。他看沈月似乎心事重重,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沈月道:“就是有些事想不通。有些人看不明白。”她撇了曹无殇一眼,问道:“哎,我问你,你觉得糟白浪这个人怎么样?你觉得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无赖?”
    曹无殇呆了呆:“唔。。。这还真问住我了。要说看他平日的样子,我肯定会觉得他是个腌臜混子。但现在。。。可说不好。。”
    沈月问:“什么意思?”
    曹无殇道:“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却总是忘记,幸好你问起来。你可还记得,那次咱俩在青叶林比试轻功,后来爬山的时候,你失手摔了下去,正好砸中了糟白浪。”
    “当然记得。。”沈月道
    曹无殇接着道:“你摔下的那一刻,我正在你上方的山壁上,因此从我的视线能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
    听他这么说,沈月有些紧张:“所以。。。”
    曹无殇道:“我看的很清楚,当时你摔下去,并非是正好砸到了糟白浪。而是。。。他从远处冲过来接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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