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记》第7章 入学（六）

    说话间，就见一个高瘦男子从广场走过。沈月在人群后望去，那男子身形挺拔，全身一袭黑色束腰长衫，不到三十岁模样，目若朗星，双眉入鬓，容貌极是俊逸。只是神色木然，犹如罩了一层寒霜，令人不敢接近。
    待那人走过，沈月见众多女弟子交头接耳，目光仍然紧随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指指点点，忍不住问道：“他是谁？看来不像寻常人物呀。”
    董玉好收回目光，道：“他你都不知？慕星寒呀，当今天武剑榜排名第七的高手。这里多少女弟子都是冲着他慕名而来的。你竟然不认识。”
    沈月有些意外，道：“原来他就是慕星寒。”自己曾在剑榜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江湖人称‘吞龙剑’，只是没想到这人原来这么年轻。
    董玉好道：“你没发现，报名牌上就数剑部的学徒多吗？”沈月抬头看那报名石板上，的确在剑部之下名字是最多的，密密麻麻，数量远超其他学堂。而剑部教席的空格中清楚的写着‘慕星寒’三个字。
    沈月心下恍然，难怪玉好这妮子坚持要学剑，看来也是冲着此人来的。忽然想到一事，问：“这慕星寒今年多大岁数？”
    董玉好笑笑，道：“你也觉得很厉害吧，剑榜第七的高手，居然才二十八岁。”
    沈月不由嘀咕：“二十八岁，七年前也就是二十一岁。。。。”董玉好奇道：“你说什么？”沈月摇摇头“没什么。”
    董玉好还待再问，忽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推开，“哎呦”她一声大叫，扑跌在沈月身上。卓世奇赶忙过来扶起，道：“你。。你们没事吧。”
    董玉好转身，怒道：“谁呀。”
    见是一个仆妇打扮的中年妇人，“让开点。”那妇人甩下一句话后，回到宫门处，陪着一个少女缓缓走入。在场众人都不自觉看过去，那少女细腰薄唇，眉如新月，甚是秀丽。身穿一袭华贵的娟纱金丝锦衫，肩披雪色貂围，腰间系着珍珠罗紗，玉带上还坠着一只青翠的小玉鞋，很是好看。
    只见紧跟着少女身后，又陆陆续续走进不少仆役之人，三三两两肩挑手抱，把一件件的行礼箱抬进宫来。那个推人的仆妇不停指挥，时不时大声训斥着下人笨手笨脚。
    卓世奇一看这场面，挠头道：“这定是不知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难道也是来天武宫学艺的？”
    董玉好怒气未消，才不管什么有钱人，揉着撞疼的肩膀就要冲上去理论一番，被沈月一把拉住，劝道：“算了玉好，你也没伤着，别惹事了。”
    董玉好不服气道：“月儿，她来头再大还能比得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嚣张。”卓世奇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沈月笑了笑没说话。
    董玉好这句话说的大声，那华衣少女不由转头看过来。沈月道：“咱们走吧。”三人正要离开，就听那少女道：“等等。”她来到沈月身前，上下打量，神态轻蔑问道：“你就是御剑山庄的沈月？”语气甚是无礼。
    董玉好叉着腰，抢道：“正是，怎么样？”
    那少女不去理董玉好，只是直直看着沈月，半响冷冷说道：“天武宫每届招收新学徒，不论人数多少，其中总是御剑山庄的弟子最受瞩目。但你该明白一点，那不过是仗着家世的名头罢了，不代表御剑弟子就一定是最好的那个。”说完少女再不看沈月，用肩膀顶开董玉好，径直走向报名石牌。
    董玉好更是生气，手指乱颤：“你。。你。。。”
    卓世奇愕然问道：“沈月，你认识她吗？”见沈月摇头，不解道：“怎的好像与你有仇似的，这般不客气，她是谁呀？”这时只见那少女在石板剑部一栏下写了‘周琳琅’三个字。
    远处三人看的清楚，董玉好恍然，咬牙道：“哦，原来她就是周琳琅，无怪这么横。”卓世奇问：“是什么人？”
    这次却是沈月接口，缓缓道：“她是东江商盟盟主周童的女儿。”
    卓世奇也立时明白过来，哦了声，道：“难怪，那周童传说是当今武林首富，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人，瞧这阵势我早就该想到了。”
    董玉好不满道：“怎么，你羡慕啦？”卓世奇摇头道：“当然不。”
    董玉好一扁嘴，道：“有钱有什么用，当今天下以武为尊，中原武林最讲究门派家世出身。她爹就算有花不完的银子，但在旁人眼中，她始终要低沈月一头。”
    卓世奇一拍手道：“有道理，所以她这第一次见面就瞧沈月不顺眼了。”董玉好连忙用手肘用力顶了卓世奇一下。
    沈月却不在乎，道：“那也没什么，不过有一点玉好说错了，周家可不光是有钱而已。他们既是商人又是武林势力。东江商盟虽然兴起时间较晚，但近二十年发展极为迅猛，如今长江东南几乎所有的商会都是周童麾下，已经是当今中原武林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声望直逼天武宫和我御剑山庄。”
    卓世奇咋舌道：“好厉害。”董玉好却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因为有钱吗？”
    沈月笑道：“玉好，你看剑榜的时候，是不是只盯着慕星寒的名字，其他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董玉好脸一红，有些结巴：“谁。。。谁说的，我知道姑丈就排在第三，对不对？”
    沈月点头道：“不错，我爹之后，排在第四的就是周童。”
    卓董二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沈月道：“这个周童真是奇才，一定是个很不得了的人。也难怪周琳琅行事如此张狂。”言罢朝远方又看了一眼，道：“不过她腰上那只翡翠小鞋倒真是不俗。”董玉好知道沈月出身名门，既然如此说，那必是珍贵之物。转念一想，周家富可敌国，也不算稀奇。
    这时天武宫一个负责接待的弟子赶来，对那周家仆妇说到，天武宫弟子都只能单独入宫学艺，不可以带仆人家眷。那仆妇脸色一变，正要开口理论，周琳琅打断道：“吴妈妈，你们回去吧，告诉我爹我已经平安到达。”那仆妇一听，连声答应了，说待众家仆把小姐东西安置好就离开，那弟子也就不再阻拦。
    沈月三人不想继续待在大门口，沿着石板路信步而行。看到远处广场正中有一处横竖各十丈的高台，董玉好解释说这高台叫演武台，想是用来比武的。
    这时广场上到处是人，隐约听到演武台方向似乎有人在大声争执，三人被争吵声吸引，不由走过去。
    就听一人语带恚怒，说道：“怎么，用剑有什么了不起，看不起其他兵器吗？”
    沈月瞧去，说话的少年十八九岁，想来也是新学徒，倒没什么奇特，让她好奇的是这人身上穿着件半臂麻布坎肩，裤腿卷到小腿，脚蹬草鞋，头上系着布带，活脱脱一个下地干活的农夫模样，半点不似习武之人。
    另一人道：“这位小哥息怒，我哪里敢瞧不起你，在下不过是好心提醒，这儿是学武的地方，没有荒田给你种地，你生什么气呀。”语带戏谑，明显是在讽刺那农家少年。他一说完，旁观众人一阵嬉笑。
    沈月瞧那说话的人一身银白绸缎锦袍，身形细高，发带银冠，脸上神情笑嘻嘻看着对方。沈月还没问，董玉好哼了声道：“又是这个上官龙飞，老觉得自己了不起，动不动就戏弄旁人。”
    沈月也听过这个人的名头，据说他是云南大理国的皇族，年纪轻轻已经是云贵一带小有名气的剑客，想不到他也会来天武宫。
    在众人嬉笑声中，农家少年更是怒道：“你瞧不起人是不是？敢不敢和俺打一场？”
    上官龙飞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轻踱几步，说道：“虽然剑为百兵之尊，但天下各门高手用什么兵器的都有，也不能说用剑就一定最厉害，我又岂敢瞧不起别人，可是呀。。。。”他边说着走上前，一抬农家少年的手，“。。。可是您这兵器也实在太不像话了吧。”众人这才看清，农家少年紧握在手中的竟是一把耕地用的锄头，锄头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刚用过。在场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更响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