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冥府之后》第12章 天地银行

    四人聊了好一阵,温白才从学校出来。
    回公寓的路上,想着周伟的话,左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试探性给陆征打了个电话——温白也是在下车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古董老板原来会用手机,还大发慈悲把号码给了他。
    在打出电话的那一刻,温白就后悔了。
    大晚上的,似乎也不怎么合适。
    他做好了陆征不会接电话的准备,打算在铃声礼貌响两声后便挂断。
    可谁知,电话却通了。
    温白:“……”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说话。”陆征似乎知道电话那端是谁,语气很平静。
    还好,老板没生气,温白松了一口气。
    他只简单讲了几句,陆征便给了答案。
    “功德灰?”温白问道。
    陆征:“嗯,普通香灰,只是添了些功德。”
    温白不懂这些功德究竟是怎么算的,但自古以来,民间香火、请愿、还愿,多少都要费点功夫。
    既然跟功德有关,那应该是挺难得的。
    温白这么想,顺口问了句:“是不是很难求?”
    那头陆征顿了下,不答反问:“他跟你这么说的?”
    温白:“算是吧。”
    严格来说,是周伟自己猜的。
    陆征淡声道:“城隍庙都是。”
    “供奉坛抓一把就好。”
    温白:“……”
    他虽然不知道供奉坛是什么,可光听陆征的语气和那句“城隍庙都是”,都能知道,那“功德灰”绝对没周伟想象中那么难求。
    “可阿伟说他爷爷回来的时候眼睛都通红?”还一身灰。
    能让周伟主动说出继承棺材铺这种话,温白觉得周爷爷看起来应该真挺惨的。
    谁知陆征声音更淡了。
    “睡了一天,谁眼睛都通红。”
    温白:“……睡了一天?”
    温白差点转不过来:“在家里吗?”
    陆征:“后院,庙里。”
    温白一下子想起来:“那堵墙?”
    陆征:“嗯。”
    他当时就觉得这宅子有哪里不对。
    他和陆征绕了小半圈才拐到正门来,可宅院里头却并不经走。
    虽说也很空旷,可总觉得小了点。
    原来被后院那堵墙隔开了。
    谁能想到城隍庙和棺材铺是同一个人开的,还仅有一墙之隔。
    “城隍庙开在那种地方,真的会有人愿意去吗?”温白疑惑道。
    以现代人的眼光去想,去城隍庙烧香典礼的,多少也是信鬼神的,求个心安,后头就是棺材铺,哪怕用墙隔开了,总归也不太吉利。
    陆征闻言,却说:“你以为他小时候吃到的那些糖,都是哪来的?”
    糖?不是那些……
    温白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了,阿伟说小时候村里小孩都不爱跟他玩,可一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却很喜欢他。
    之前回去的路上,陆征也提起过,城隍庙香火最鼎盛的时候,阳间会请专人管理,城隍便宿在塑像里,听愿还愿,后来日趋没落,便借阳间身份自管自理。
    比如周伟爷爷,在阳间的身份就是前头棺材铺匠人。
    庄兴村年轻一辈或许不认得,但年长些的,凡是去过城隍庙的,应当都知道是周家爷爷在打理。
    虽说并不知晓他就是城隍,可怎么也算是有城隍爷近身的人。
    温白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从我们到那边起,周爷爷就在睡觉了?”
    “嗯。”
    也就是说,他爷爷就只是在他自己的庙里睡了一觉,睡醒后,随手从坛子里抓了一把早一个星期前就可以抓的灰,糊了他孙子一脑袋,然后把人赶了出来。
    温白顿住脚步,回过头,往上看了一眼。
    周伟正站在宿舍阳台上目送他离开,见他回头,还一脸烂漫地招了招手。
    温白:“……”
    那头陆征久久没听见温白回话,开口喊了声温白的名字。
    “嗯?”温白忙回神,又想起一件事来,“所以那天你问那阴差来这片多久了,也是因为这个?”
    阴差和城隍职责不同,但所管辖的区域是有所重叠的,照理来说,应当会有所交集。
    可那天阴差显然不知道城隍的事,想必是刚上任,还没来得及了解。
    陆征知道温白心思细,倒也没多惊讶:“嗯。”
    还真是这样,温白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事情已经解决,他看了眼时间,22:58,差两分便是11点。
    时间不早了,想问的也问完了,和老板又没什么好聊的,于是温白开口道:“谢谢老板,辛苦了,您早点睡。”
    话音一落,温白顿了下。
    ……这话,听着好像是干巴了点。
    就好像把他当工具人似的。
    如果是发微信,还能在结尾添加一个符合老板年龄气质的“你看我像在笑吗”的微笑,可现在显然不行。
    温白思索良久,最终补了一句挑不出毛病的通用语:“晚安。”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回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长久到温白怀疑陆征是不是忘了挂电话的时候,屏幕才传来一阵忙音。
    温白:“……”
    温白不知道的是,那头的陆征看着手机,眉头紧锁。
    他跟我说晚安干什么?
    --
    十几天的雨一歇,天气总算放晴,拖了小半个月的毕业典礼总算掐着六月尾尖举行。
    学校久违的热闹,黑压压一片全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
    温白只一出现,经管学院顿时热闹起来。
    “白白快过来,让我摸一下!吸吸欧气!”几个平日和温白关系不错的女生手上还捧着鲜花,就开始调侃他。
    微博开奖当天,不说一众网友,便是他们经管学院自己的群,都一晚上没消停过。
    说实话,哪怕换了个同是他们南大的,他们可能也会犹豫一下,觉得里头说不定真有猫腻。
    可偏偏这人是温白。
    第一,没必要,他根本不愁工作,更别说手上还有课题没结束。
    第二,就温白那性子,八百年都做不出联合公司炒作、制造噱头的事。
    “小白,你这就跨行就业了?”身边人给他让了个座位,顺带着问道。
    温白越过人群走过来,笑了下:“嗯。”
    “之前我们都还以为你最后会进一些证券、投行或者银行什么的,谁知道会去了一个新公司。”
    温白短暂思索了一下:“差不多吧。”
    一群人围过来:“差不多?”
    温白:“嗯。”
    如果“天地银行”也算的话。
    “你是说你现在做的,也是跟专业对钩的一些资产管理工作吗?”
    “算…吧。”
    不久前,他刚跟阴差学过叠元宝。
    “我就说,”几人恍然大悟,“如果请的是助理兼私人理财师的话,这个年薪也算值当。”
    难得的齐聚,话题一起,众人很快聊开。
    等到典礼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还没离席,方乐明便先喊道:“走走走,今天中午食堂吃最后一顿,晚上大排档走起。”
    “行!”
    “成!我回去放个东西,等会儿1号食堂见。”
    ……
    闹哄哄一片,温白却站在二楼看台走道那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伟走过去,拍了拍温白肩膀:“看什么呢,去食堂吃饭了。”
    温白收回视线:“我们隔壁是人文吗?”
    周伟踮脚往外看了一眼:“是不是隔壁我不知道,但我们经管和人文场馆都在这块,早上我还看到人文的院旗呢。”
    得了肯定,温白转身向后。
    周伟愣了好一会儿:“哎,小白你去哪儿啊,食堂往这边走!”
    “我去一趟人文,”温白回头说了一句,“你先去,我等会来。”
    周伟不知道温白去跑到人文去要做什么,可自然有他的理,于是回道:“行,那你快点。”
    前些日子,赶着课题的收尾,又加上庄兴村的事,温白都快忘了他手上还有一枚印章。
    倒是也去了几趟,但历史学几个教授时常不在,扑了几次空。
    恰巧这次毕业典礼开在一起。
    透过话筒听到教授声音的时候,温白才再度想起来。
    人文凑巧也刚散,人正多,温白等了好一阵,才从后门走进去。
    刚走出没两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跃?”见他急匆匆的样子,温白喊住他。
    温白一个金融系的学生,之所以和历史学系教授认识,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的直系教授吴思民和历史学教授李宪原先是同窗,而吴教授的孙子,在考上南城大学的时候,毅然而然投了历史专业,还刚好拜在李教授门下,直到现在,他教授还时不时就念叨两句。
    这个“孙子”,就是吴跃。
    “小白!”吴跃见到温白,声音都亮了几个度,“你怎么来了?”
    “都快一个多月没看见你了,新公司怎么样?”
    无论是谁,一见面都得提一句新公司,温白都快习惯了:“还行。”
    吴跃乐呵呵又聊了两句,继续道:“我爷爷不在这儿,要是不在你们经管,就应该是回宿舍去了,我给打个电话?”
    温白摇了摇头:“不是,我找李教授。”
    吴跃微滞了小片刻,才道:“有什么事吗?”
    温白觉得吴跃神色有些奇怪,掐头去尾模糊解释了几下:“前几天看到一个旧东西,上头落了款,就想问问李教授。”
    如果跟往常一样,吴跃早该抓着温白问东问西了,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只草草应了两声。
    “怎么了?”温白觉得不太对劲。
    吴跃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挣扎了好半天,来人又是温白,一咬牙,拉着人就往角落走去。
    确认完四下无人,吴跃才道:“我说的这事,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温白点头。
    “半年前,一个收藏家托人请了老师去鉴画。”
    将将开了一个头,吴跃就顿住了,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画出问题了?”温白猜道。
    吴跃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温白:“?”
    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画是假的?”温白又道。
    温白虽说了这话,但却是不大信的。
    李教授在业内影响力颇深,除了历史之外,考古文博也深有见地,见过的珍宝不说成千,也有上百,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可吴跃却又是一样的反应。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温白皱了皱眉。
    吴跃这才深吸一口气。
    怕吓着温白,他尽可能说得委婉:“小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艺术品是艺术家智力劳动成果的结晶,是沉淀的,是不动的。”
    温白:“??”
    前两句都听过,最后那句“不动的”是什么意思?
    温白问出了口:“不动…的?”
    “嗯,不动的,”吴跃压低声音说,“动了…就恐怖了!”
    温白:“???”
    吴跃一背身,头往墙上重重一抵:“可是它动了。”
    “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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