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天下》第20章 020 月下剑舞

    郑括给一旁的郑逸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闪身挡在了郑骁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跟这些个王爷王子们打圆场。
    “承蒙厚爱，承蒙厚爱。”
    “过奖过奖！”
    “谢谢！一定转达。”
    郑骁总算能喘口气了，偷偷看了眼郑王爷，他父王正面带微笑，向着众人频频点头，看不出是喜是怒。倒是坐在首座的黄陆一脸冷淡地远远看着。原本想让郑国出丑，最后反倒歪打正着，让他们大大风光了一把，今夜也只能暂且放过他们，等正式比试的时候再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众人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又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刚才杨灿怒扔娄国世子的一幕也早被人抛之脑后了。黄陆挤出一个笑容，端起酒杯，摇敬了郑括一下。
    “想不到真如传闻一般，郑王爷的子女各个了得，今日又让我黄某大开眼界了，快哉快哉！”
    “哪里哪里！谬赞谬赞！”
    郑王爷敷衍着，酒宴似乎又回到先前的状态。舞女们再次上台，不晓得是不是自己错觉，郑骁总感觉这些舞女的穿着更加暴露，舞姿更加妖娆，连笑容都媚了三分。
    郑骁本就不胜酒力，之前被人一通敬，这会脑袋已有点昏昏沉沉的了，一个肌肤赛雪的舞女一边扭动着腰肢，一边走到他身边，郑骁还没反应过来，那舞女已经一脸媚笑地坐在了他身边，端起酒杯就要偎进他怀里。
    郑骁大吃一惊，赶紧起身让开。
    “姑娘，你要干嘛？”
    舞女一愣，见这位俊俏公子这样的反应，以为他初尝此道，害羞了，便抬手掩口娇笑起来。
    郑骁抬眼看了一圈，舞女们开始了她们新的表演，纷纷依偎进那些王爷王子怀里，劝酒的狂笑的左拥右抱的，之前还冠冕堂皇的人纷纷脱下了伪装。
    “你该不会没吃过侍女宴吧。”
    隔着一条过道的娄国世子此时正环住一个舞女的腰，半张脸埋进她胸口，看着郑骁吃吃地笑起来。
    “这才是人间盛宴，好好享用，莫要浪费了呀。”
    郑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父王和大哥，两人均被三四个舞女围住，但却处惊不变，一脸淡漠，郑王爷慢慢地酌饮，郑逸则闭上双眼假装睡了过去。郑骁可没法像他们一般气定神闲，周围开始传出不堪入耳的淫/靡/之声。郑骁赶紧转身，大步逃离现场。
    殿外清冷的夜风总算将郑骁的醉意吹散了几分，他沿着石阶一路走到底，在最后一级石阶上坐下，抬头望着星空，那些星光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遥不可及，郑骁情不自禁地一声轻叹。
    “果然是以天为穹，以地为庐啊。”
    “好一个以天为穹，以地为庐。”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杨灿也一路走到最后一级石阶上，在他身边坐下，跟着一起抬头望天。
    “为何出来了？”
    “那你为何也出来了？”
    “胸闷，出来吸口新鲜空气。”
    “我也是。”
    周围安静了下来，远处传来风过林海的之声。杨灿突然转头看向郑骁。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好玩的地方，去了就知道了。来不来？”
    郑骁一脸狐疑地看着对方，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当即起身拍了拍屁股？
    “走吧，你带路！”
    杨灿露齿一笑，两人一路来到车马场，找到各自的坐骑。绿萝想要跟着去，被郑骁挡了回去。两人上马一路向山下疾驰而去。杨灿在前，郑骁在后，林海在他们身边掀起无形的浪花。郑骁半眯着眼，前方的杨灿在马背上起起落落，像只展翅翱翔的草原雄鹰。
    两人一路骑到半山腰，杨灿在一处林子前停下了。郑骁四下里望了望，周围的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树还是树。杨灿却一指前方。
    “我们到了。”
    “到了？！”
    郑骁半信半疑地下了马，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最终一个急弯后，郑骁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山林的边缘，一块光秃秃的巨石卡在悬崖之上，一大半伸在外面，底下便是黑压压的树海。
    杨灿跳上巨石，向郑骁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上去。郑骁朝山坡下的黑暗望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有恐高症。
    “杨兄，刚才喝了点酒，实在有些头晕，我就不上去了。”
    杨灿也不勉强他，独自一人站在巨石之上眺望远方。皓月当空，繁星铺撒，夜风吹动他衣摆飞动，一柄长剑系于腰侧，宛如仙人临世一般。
    杨灿转过身，对郑骁展颜一笑。
    “今日换我为你舞剑可好？”
    话音刚落，杨灿已经拔出腰间长剑，冷白剑光与月色交相辉映，杨灿飞身而起，长剑破空，郑骁的双眼便再也移不开了，月下公子，绝美如斯，时而翩舞如蝶，时而横扫如鹰。当杨灿最终收势转身看去的时候，郑骁还在愣怔地看着。
    杨灿眼中微光闪动，突然抬手对着郑骁隔空刺出一剑，郑骁只听见嗖的一声，只感觉一道劲风吹起了发丝，下一秒头上的束发玉冠就应声落地，长发如瀑一样散落下来，挂在肩头。
    杨灿从巨石上飞身而起，落在郑骁面前，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哎呀，抱歉，郑公子，未控制住力道，将你的头发都打散了呢。”
    郑骁疑惑地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玉冠，刚刚怎么回事？难道杨灿光凭剑气就能将这头冠击落？那他取人性命岂不是抬抬手就行了？心下不免有些忐忑。
    再看看散落的长发，开始发愁。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现代男青年，平时自己那头短发都打理不好，乱糟糟的。更别说这把子又长又多的，那两位丫头又不在，就这么披头散发地回去，又要挨骂了。
    杨灿一直在旁边看着，郑骁脸上复杂多变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
    “郑公子莫慌，我来替你束发。”
    说着就要绕到郑骁身后，郑骁赶紧摇手。
    “不了不了，我自己来。”
    “你会吗？”
    “……我可以回去让我那个丫头帮忙。”
    “那万一我们回去路上，正好撞见返程的郑王爷呢？”
    “……”
    “郑公子，是你说可以做兄弟的，既是兄弟，你又在担心什么？”
    郑骁真的是半句都说不过杨灿，只好妥协。杨灿笑着捡起地上玉冠，双手挽起郑骁散落的长发，以手为梳，开始慢慢打理起来。一下又一下，比那夜风竟还轻柔的几分。发间传来的阵阵清香让杨灿忍不住靠上前去闻了闻。
    郑骁感觉对方替他梳头梳了好久，但又不好意思问，只能干等着。好不容易束好了，郑骁摸了摸头上玉冠，不偏不倚不松不紧，心中不觉有些惊奇，杨灿贵为王爷，居然还会自己动手梳头，还梳得这么好？
    “嗯，真好看。”
    杨灿又围着绕了两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不知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对方。郑骁抬头看看天，又回头看看正站在上坡上悠闲吃草的两匹马。
    “杨兄，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宴席快要散了吧。”
    杨灿愣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
    “是不早了，那就走吧。”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夜风林海，但两人心中所想却已有不同。马匹沿着山坡一路向上，不一会就回到了山顶的大殿。远远地，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殿外依旧站着两排士兵。两人下马，一路走到大殿门口，正好遇上从殿内出来的郑王爷和郑逸。
    郑括先是看到自家儿子，微微一愣，眉头一皱，刚要训斥，再一看跟在他身后的杨灿，表情瞬间僵硬了。
    又陆续有几人从殿内出来，看到郑骁，纷纷点头示好。
    宴会果真结束了，郑骁朝殿内偷偷望了一眼，舞女们消失了，只剩下几个王爷王子们在互相客套话别，大家又恢复了宴会前的衣冠楚楚，仿佛刚才的“侍女宴”不过是大梦一场。
    “宴会半途无故离席，成何体统？”
    郑括压低声音，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郑骁还真想吐槽，宴席过半，突然蹦出来这些穿着暴/露的舞女，就成体统了？
    郑括训斥完儿子，又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杨灿。至始至终，他就像棵松一样地直挺挺地站在郑骁身后，一脸浅笑。也奇了怪了，杨灿明明生得英俊潇洒，但郑括不管横着看还是竖着看，总觉得碍眼，尤其是跟自家儿子站在一起的时候。
    “杨公子，杨老将军还在殿内，似乎有些醉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谁说老夫醉了，老夫好得很，这点点温吞酒算得了什么，我看郑王爷到像是醉了。”
    众人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一头白发的杨逍跨出殿外，后面还跟着几个士兵。这是杨逍的习惯，不管他出席哪种场合，都会带几个兵，而不是侍从。
    杨逍满面红光地跨出殿门，笑眯眯地冲郑括行了一礼。郑括的反应就显得有些敷衍，他只想赶紧摆脱这爷孙俩，早些回营地。
    杨逍倒不在意，看了看郑骁又看了看杨灿。忽地开口道。
    “灿儿，我当你是一人先回去了，原来还在这。酒宴过半，无故离席，太不懂规矩了，该罚！就罚你替我送送你郑世伯，记住一定要送到营地门口啊！”
    还未等郑括开口谢绝，杨灿已经领命应道。
    “孙儿定当全力护送。”
    “好！郑王爷，老夫年纪大了，确实有点乏了，恕不能相送，见谅。”
    又是还未等郑括开口，杨逍抱拳一礼，转身就走。郑王爷愣在当场，要说的话全噎在喉咙口，一句说不出。天杀的遇到这爷孙俩，脸皮之厚，无出其右。
    见杨逍已快步远去，郑括斜眼看了看依旧像棵松一样挺在那里的杨灿。对方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