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天下》第18章 018 稽王山竞猎 - 3

    郑骁这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境乱七八糟的。一会梦见秦海川带着秦真到郑王府找他，跟郑括发生了争执，两方打了起来。
    一会又梦见杨灿八抬大轿娶了秦真，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迎亲队伍半路上又被郑袖拦了下来，郑袖大骂着将花轿里的新娘拖出来，结果发现却是一个纸糊的假人，郑袖当场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又刺耳。
    直到梦境的最后，郑骁站在一条柏油马路上，身后射来一道刺眼的光，他回过身，看到一辆集卡正向自己全速冲来，卡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郑骁眯着眼想要看清对方的长相，身子却被猛地一击。他睁开了眼，眼前出现一个宽阔的胸膛。
    ？？
    郑骁向上看去，一张熟睡的脸，静谧中又显出一丝落寂。郑骁的身子瞬间僵硬，他正被杨灿像个抱枕一样抱在怀里。感到怀里的人动了下，杨灿本能的收紧手臂，将下巴靠了上去。郑骁的脸瞬间红透，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抱这么紧，对方还是个男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干脆一闭眼，继续装睡。
    杨灿的嘴角扬起微不可见的一笑。
    也许是郑骁前一天体力透支，眼睛一闭不多会又睡过去了。等他再次睁眼，身边已没了杨灿，温暖的阳光从洞外照射进来，洒在他脸上，异常舒服。
    郑骁试着动了下，肩膀果然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伤口都仔细包扎过了，但火烧的感觉还是让人难以忍受。他强撑起身子，走出洞外。山风带着树木的清香，扑面而来，郑骁陶醉的深吸了一口，风中还夹带着一丝烤肉的味道？
    郑骁赶紧四下里转着看了一圈，不远处的山坡上飘出一缕白烟，想都没想，双腿就本能地带着他一路朝那个方向去了。
    半山腰上，杨灿正坐在火堆旁烤着一只腿，鲜美的肉汁不断地滴入火中，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这声音太诱人了，郑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慢慢挪到杨灿身边。
    “哈哈，那么早就去打猎了呀，好香，你这是烤得什么？”
    杨灿笑着不说话，取出小刀，割下一块肉，送到郑骁面前。那肉里还隐约可见一些血丝，但郑骁可忍不住了，接住就往嘴里塞。
    “烫烫烫！好烫！”
    郑骁一边叫着，一边迅速嚼碎了吞下，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巴。
    “真香，这是什么肉？野猪肉吗？”
    “狼肉。”
    “……”
    “昨天被我杀死的那只狼，不吃就浪费了，还要吗？”
    杨灿说罢，又割了一块，递到郑骁面前。郑骁愣怔地看了几眼，一把接过，又狼吞虎咽地下肚了。就这样，林中的两人，一个喂得尽心，一个吃得开心。不一会一只狼腿就下去了大半。郑骁扶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朝地上一躺，悄悄地看着一旁得杨灿。
    “昨晚真谢谢你了，救了我一命。只是你为何会突然出现？你们的队伍就驻扎在这附近吗？”
    “不，我们驻扎在稽王山脚下。”
    “什么？稽王山距这里有十多里，你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杨灿安静地看着他。
    “有想见的人。”
    郑骁扭过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杨灿救了他一命，他感激不尽，但有些东西，他真的给不了。与其到最后看他痛苦，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但再次与对方视线相撞之后，又口不对心地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听着杨灿…..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昨天那一箭，今天就是我在狼肚子里，而不是狼在我肚子里了。”
    杨灿忍不住笑了笑。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这个，等我回家里搜罗搜罗，收集点好东西给你。你要什么？金子还是宝石？”
    杨灿笑着摇摇头。
    “那你是要武功秘籍？将来若有机会行走江湖，我得了绝世武功秘籍，拿来送你。”
    杨灿还是笑而不语。
    “那你要什么？”
    杨灿伸出一根手指，在郑骁脑门上点了一下。
    “赶紧回去吧，你家里人估计都在到处找你了。”
    郑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从地上唰地一下站起。
    “糟了，红娘！红娘还没找回来呢。”
    “红娘？就是一直跟着你的那个丫头？”
    郑骁大致说了一下昨晚的情形，两人商议了一番，再原路返回去找红娘不太现实，只能先回郑国营地搬救兵了。杨灿蹲下想要再背郑骁，却被婉拒了。
    昨天乱跑了一晚上，郑骁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但杨灿却跟装了GPS定位系统一样，带着郑骁一路向前。走了约摸半个钟头，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熟悉起来，半空传来呼喊声。
    郑骁侧着耳朵细细听了听。
    “是他们！在叫我的名字。”
    郑骁一声大笑，循声奔过去，跑了两步，却见杨灿站在原地未动。
    “怎么了？你不过去吗？”
    “不了，我杨国的使团现在应该在稽王山下扎营，我在这里出现会被怀疑的。”
    郑骁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两人对望着。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与自己所在的国家是敌对阵营，就算不敌对，也并不是什么交好的状态。成为朋友也许只是一种奢望。
    郑骁的脑海里再次出现那场战争的画面，杨灿骑着战马，手拿战枪，未来他们极有可能在同一个战场上，互相厮杀，直至一方倒下……
    “找到了！在这里！小郑爷在这里！”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郑骁回头看了一眼，两个郑国士兵正一边挥着手，一边向这里跑过来。再转过身的时候，杨灿已不见了身影。
    回到郑国营地的时候，郑王爷正在大发雷霆。见二儿子回来了，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郑骁站在营帐中间，半眯着眼睛忍受着，心想从古至今，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相爱相杀真的是代代相传，从未断过。
    郑王爷火发完了，指着郑骁受伤的肩膀，冷声道。
    “怎么回事？怎么弄的？”
    “从山坡上滚下来，砸在石头上了。”
    “滚下去给大夫看看，看完了就出发，都是因为你，我们铁定赶不上竞猎了！”
    郑骁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是昨天您一路悠哉游哉的，他们早赶到目的地了，这能怪他吗？看看人家杨国的使团，行军一样的速度。郑杨两国军队要是在战场上相遇，孰优孰劣，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内心吐着槽，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领命下去了。出得营帐，却见绿萝焦急地站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上前就是一跪。郑骁一惊，将她拉到一边。绿萝看上去不太对劲，脸上还挂着泪痕。
    “怎么了？”
    “小郑爷，救救红娘吧，她快被打死了。”
    “什么？红娘回来了，她人在哪？”
    “今天早上回来的，在中军大帐那里，快过去看看吧，救救她。”
    郑骁二话不说，领着绿萝一路风风火火赶到中军大帐，里面传来说话声。
    “又晕过去了，怎么办？”
    “冷水泼醒，继续打。”
    “都这样了，再打下去怕是活不成了吧。”
    “王爷交代的，你敢违抗？还差五十呢？必须打完……”
    “我看谁敢打！”
    郑骁一声怒喝，冲入帐中，两个士兵吓得丢下军棍，往地上一跪，头也不敢抬。二人身旁的长凳上面朝下趴伏这一个女人，这女人背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湿，正是红娘。绿萝一声哭号，冲到红娘跟前，急得跳脚。
    “大夫，快叫大夫！”
    地上两人没动，郑骁冷声道。
    “叫大夫，你们听不懂吗？”
    那两人不敢违抗小郑爷的命令，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大夫没多久就来了，郑骁身上的伤倒没什么大碍，红娘却不容乐观，整个背被打得皮开肉绽，索性骨头没有被打断。
    郑王爷这次可是真起了杀意，直接给了一百五十板，这个跟杖毙没什么区别。郑骁赶来之前，一百已经下去了，红娘也是个女中豪杰，硬撑了一百下一声未哼，直接被打晕。郑骁要是再晚来一会，怕是她真要被打死了。
    队伍继续上路的时候，红娘趴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终于醒了。第一句话便是。
    “小郑爷，可回来了？”
    郑骁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绿萝在一旁尽心照料，喂水换药，一路上眼泪没断过。原来郑骁射歪的一箭并没有击中红娘，但红娘为了躲避，脚下一滑，脑袋撞在身后的大树上，直接撞晕过去了。郑骁以为红娘落下山坡，就一路追下去寻。
    红娘第二天醒过来后，四下里找不到郑骁，吓得不清，又寻了半天，实在找不到，这才跑回营地求救。之后的事郑骁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按照郑王爷的脾性，奴仆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将他们惩罚至死，但为人父母之心，可以理解，只是苦了红娘。
    临近傍晚，队伍再次停下，郑骁掀开车窗向外望去，远远的数座山峰高耸入云，一骑传令兵策马跑到他们所在的马车旁，抱拳行了一礼。
    “小郑王爷，稽王山到了，王爷下令，今日在此安营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