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凤舞七星寂》第九十六章 卜兰之战

    天色渐暗,风戚染与青洛刚刚到达北奕都城,找了家客栈投宿。用过晚膳,戚染拧眉倚在窗边,城中没有半点邪月的消息,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又是否安全。青洛将参茶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她手上,见她眼中担忧之色,从背后轻轻环住她。戚染闭目靠在他怀里,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公主,”墨书扣门,“婢子有事要禀。”“进来。”“公主,皎城传来消息,师父一夜之间血洗覆花门,然后到卜兰杀了画听梧和鬼未。”闻言戚染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师父果然是师父。虽说他不屑于参与政事,也对红尘纷争没有半点兴趣,但若有人伤了七哥,他可是不会留一点情面。师父自小便跟她说:“你自己的事,得自己担着,不要指望旁人。”她这个徒儿的待遇,可远及不上七哥。
    霍君离坐在军帐中,凌墨吟从天而降帮他解决了两个大麻烦,但其他的事却没有管的意思,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走了。他看着面前的地图发愁,不论卜兰地形如何易守难攻,人数都差的太大,这场仗注定不好打。
    “将军。”帐外进来一名副将,“都按将军的吩咐准备好了。”“好,时刻戒备,提高警惕。”霍君离道。北奕此次以季堂为将,是有心想一举吞下尧华。季堂此人,骁勇善战,是北奕众将中的第一号人物。他曾听公主说过,与季堂有过几次小战,但两国没有正式兵戎相见,只能算是些摩擦。但从这几场小战,公主便说,季堂打仗,如饿虎扑食,凶猛异常,若是将来与季堂有一战,必是恶战,胜负未可知。
    多想无益,还是养足精神迎战更实在些。霍君离的头刚挨着枕头,帐外火急火燎的报:“禀将军!敌军叫阵!”觉都不让人睡,霍君离心中暗骂一声道:“传令应战。”
    两军对垒,霍君离骑马立于军前,他扫了一眼对方军队,这绝没有二十万人之众,对方并未尽出,这不是件好事,他这区区三万人,可经不起车轮战。霍君离拧眉思索,季堂先开了口:“兵法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策,不过本将向来没试过,今日,也想试试这上上策是否真是如此。”
    大言不惭,霍君离手撑马鞍笑道:“不知道季将军,是要向我磕上几个响头喊上三声爷爷,还是准备直接掉头滚回北奕去呢?”他这话说完,身后的士兵哄堂大笑,季堂也不脑,笑道:“嘴上痛快可不是本事,待会你可不要吓得说不出话来。带上来!”身后阵中让出一个小空,两柄剑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出来。
    这人绛衣黑袍,发髻凌乱却不曾失从容气度,尘土覆面也掩不住天生华贵。虽然五花大绑,脖子上还架着吹毛断发的利刃,却仍然风姿卓然,面色从容。这般天生的风流气度,是别人想学都学不来的。
    贺兰夜之!霍君离瞪大了眼睛,原来他们抓了贺兰夜之,是为了作为与尧华对战的筹码。见霍君离一言不发,季堂道:“怎么,贵国的世袭tiemaozi王,宁翼王,将军不认识了?”此话一出,霍君离身后的阵中传来了骚动。
    贺兰夜之这个宁翼王或许过的清闲了些,但开国之初,贺兰家立下汗马功劳,方才得到尧华先祖赏赐,世袭王爵之位。一个外姓家族,得赐如此殊荣,便可知贺兰家是如何地位,宁翼王这三个字,于尧华又是何等意义。往后历代宁翼王,皆为忠臣良将,在朝中举足轻重。对尧华百姓而言,宁翼王的分量,是自小便耳濡目染的一种认知。
    所以此刻季堂以贺兰夜之为人质,一下子便动摇了军心。霍君离皱着眉,道:“贵军用此卑劣手段,绑我宁翼王为人质,该兴师问罪的是本将吧。还请贵军将宁翼王完好无缺的放过来,本将还会给季将军一条活路。”季堂听完不禁大笑:“莫不是贵国的人都是如此天真?放人当然可以,但请将军先撤兵,让出卜兰。”
    “让出卜兰?将军打得好算盘,让出卜兰之后,是否还要继续让出祁丰?我看将军这是打算以宁翼王为要挟,让我们陛下让出王位吧。”霍君离冷笑道。“话不必说的这样白。”季堂不为所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要是宁翼王血溅当场,将军也不好交代吧。”
    霍君离一口气憋在胸口,贺兰夜之若是死了,于天下不好交代倒在其次,他一个曾经的泠葛王,早已不在乎这些,于公主不好交代才是难事。况且,以宁翼王性命相威胁,尧华将士气势受损,军心不定,打起来畏首畏尾,这才是他真正顾虑的地方。这场仗,要拿出的是以一当十的气势,否则,便是要尽数交代在这了。
    霍君离尚在犹豫,不知如何是好。贺兰夜之却突然大笑,喊道:“各位尧华将士,承蒙各位抬爱,两军对垒仍顾惜本王性命。承贺兰家先祖的功绩庇佑,贺兰夜之虚得了这么个世袭的位子。但本王向来是个闲散王爷,于军前无战绩,于社稷无功勋。既然众将士如此看得起本王,本王也不妨慷慨激昂一回,也望众将士莫忘了这战场热血,方显男儿本色!霍君离,替我告诉染儿,来生仍是她的夜之哥哥。”说罢贺兰夜之的脖颈用力划过了架在他颈边的剑锋,一瞬间血如泉涌,那袭华丽的黑袍便这样倒了下去。
    方才他说到一半,霍君离便有种不好的预感,贺兰夜之虽然闲散,但骨子里流的仍是贺兰家的血,断不会因自己的性命而威胁国家安危,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而他说的话和这番慷慨就义,一下子刺激了在场的尧华将士,一个个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季堂见贺兰夜之已死,只能硬攻,挥剑率军进攻。霍君离也趁势高喊:“杀!为宁翼王报仇!”
    两军交战,厮杀至天明,尧华士兵未后退半步,虽然战况惨烈,但北奕也受重创,未讨到什么什么便宜。天明之时,季堂传令撤兵,霍君离也带兵退回修整。
    “人数清点好了么,还有多少人?”霍君离回到帐中,却来不及歇上一歇,因为他知道对方此战有所保留,随时都可能再攻。“不到……不到一万人。”副将不敢看他,剩下的这些人,连给北奕塞牙缝都不够。“不到一万是多少?”“尚有应战能力的七千人,伤兵一千五百人。”“尚能应战的,务必好生休息,随时待命,伤兵尽快救治,能归队的都归队。”霍君离道。
    “赵将军的援军还有多远?”“大约还有一日路程。”一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一日,若季堂不攻便罢,否则……这一日着实有些难熬……
    “报!”午时一刻,霍君离刚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来了战报,“北奕攻城!”霍君离苦笑,看来躲不掉了:“传令,按计划阻敌”
    待传令官出去,霍君离来到桌前,写下一封信:公主,今日之战不知结果,卜兰我当全力守住,若还能相见,君离想向公主要一诺,若无缘再见,愿公主平安康健。还有一事本不想说,贺兰夜之让我带话,来生他仍是公主的夜之哥哥。
    写完这封信,他将信绑在前些日子墨书留下的一只信鸽腿上,放了出去。然后拿起剑,上了城墙。
    果不出所料,带兵的仍是季堂,但此刻的北奕士兵却无丝毫疲态,攻势猛烈,应该与昨夜并非同一批。一团团烧着的干马粪干牛粪从城墙上弹射出去,顺着墙泼辣椒水、泔水,这些都是霍君离想出来没办法的办法。祁丰军不是凤羽营,并非个个都是经过特训众里挑一,可以以一当十以一敌百,能以三万赢二十。他所要做的,一开始就不是赢这场仗,而是要拖,拖到援军来,守住卜兰拖住季堂。
    霍君离看了看身边的这些将士,马粪、辣椒水都已经见底,下面是城门被撞击所发出的沉重巨响,一声声震耳欲聋,敲在他心上,霍君离闭了闭眼,拔剑出鞘:“将士们!宁舍血肉,不让疆土!守我疆土护我妻儿!”一呼百应,声入云霄。
    卜兰一战如何惨烈,赵骏纵身经百战,到达卜兰时,仍然心生敬畏。他率军到达时,门栓已经快要折断,城门口满地尸骨,城墙几乎被血染红,城门上是被攻城车撞得血肉模糊的残骸,门外,则是身上千疮百孔依然撑剑而立的主将……
    卜兰,终是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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