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鹤鸣于长空,其身在云层之上,时隐时现。过了二峰的雪岭又途径三峰上空,能在草石间看到琼林院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黒鹤没有停留,接着向前飞去。这次有了防风罩,江离二人总算不再摇摆不停,一路飞过,又是别样风景。
“这四时之景是不是很神奇。”黒鹤又飞过一片群山后忍不住和背上两人说起。“二峰的雪岭,三峰的春绿,还有四峰的夏阳……接下来带你们去我发现的一处秘密山林,遍山都是成熟的秋果。”
江离听得认真,身后的宮商饶有兴趣的点头,并出声问道:“那处是何座山峰?”
“这个……我还真不晓得。虽然我宗九峰闻名于世,但其实每峰占地宽广,周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小山峰。这些距离主峰近的,自然是有归属的。但那处有点偏,就说不上来了。”
黒鹤说完后偏航飞过一处极高的主峰,缓慢开始降低高度。本在天上看去渺小的草木,不一会就变成了参天大树。黒鹤飞过其旁,惊起一树鸟雀,叽喳声好不热闹。
“你们坐好,我要收防风罩了。”话音刚落,江离二人身边的金色光圈便消失了踪影,风卷着残叶铺面而来。江离连忙以袖遮面双眼半眯,却依然忍不住看向四周急速变化的景致。
“你这也太快了。”宮商摸了一脸灰,无奈叹气。江离亦是小声嗯答,表示赞同。
“要节省点灵力带你们返程,谁让小娃娃你们没有灵石呢。”黒鹤声音带笑,又在空中表演了一番急速转体。
江离向前爬了爬,越发接近黒鹤的颈部,感觉差不多便双手抓了上去,让自己和黒鹤浑然一体。在黒鹤转体时亦不忘观察这四周。宮商不知是不是习惯了,随意的坐姿却不再被飞行间的起落影响,稳稳当当的坐在鹤背上。
越过这片参天高树之林,又有山崖横出,仿佛在两座山峰之间架起的天然桥梁。其上藤蔓垂绕,野草穿石而出。
黒鹤飞的渐慢,身形灵巧的穿越在藤蔓间。在一阵光影交换后,终于飞离了藤蔓织造的门帘。
随着视线开阔,有斑驳光影打在二人身上,一片黄绿相映林间之景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到了到了。”黒鹤拍打着翅膀,开始寻找落点。最后在一棵满载硕果的树前落了下来。
宮商率先从黒鹤背上滑了下来。江离便学着他的样子,也试着滑下来。
“江离莫跳!”宮商才站直身子正在舒展,看见江离的动作吓了一跳。江离亦是在半中央便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脑袋先着地。
“唳—!”
黒鹤一声短鸣,喙角再次叼住了江离的后颈衣领。随后缓慢将江离放到地面。松开喙后便听它松了口气:“呼……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么心急。”
江离站定后方才回过神。无波的眼眸起了细微雾气。只见她上前两步走近黒鹤长颈处,点着脚尖伸开双手。黒鹤见状俯下了身子。随即便被江离双手搂住。这个小娃娃将脸在它颈间蹭了蹭,然后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谢谢你,救了我。”
真是的,这也太让鹤不好意思了。黒鹤扬了扬长颈,左右晃荡着。
“你们自可在这林间采摘,算是我对你掉了荷包的赔礼,这里果子不少都美味非常,只是别跑远了。”黒鹤脚趾抓地,双翼原地摆动。再次出声叮嘱道:“半个时辰后,还在这棵树集合,要是迷路了就吹响这个口哨。”
黒鹤口吐一物到江离手中,是根两指长的竹哨。竹哨干干静静,并不像是口中吐出的,想来黒鹤口内应是自有乾坤。
交代完毕,黒鹤扇动翅膀再次飞向半空。还能听到它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要去找找上次吃到的百花果,你们记得离水边的植物远点。”
江离拿着竹哨对宮商挥动了下,似是有些疑惑:“我们接下来干嘛?”
宮商打下了树上的两个秋果,黄橙橙的,看起来有点好吃。将其中一个分给江离,宮商咬了口后才出声说到:“你掉了荷包,就采些果子送给荷包的主人,如此是不是不那么难过了?”
宮商说的对,江离从掉了荷包后,就有些难过。情绪没有之前第一次识得‘哀’时那么强烈。但这种细碎的难过逐渐侵蚀,刚才差点摔倒的惊吓,和黒鹤及时的救援,让江离差点再次流泪。但喜哀交织,点点矛盾,些许自责,江离一时有点混乱。
江离听完后握住手中的竹哨,抿着嘴角点头。“我想,送给阿若不输糖豆的果子。”
宮商此时也吃完了不大的黄果,闻言扔了果核,笑着看向江离:“那这个可不行,我们得再去找找。”
宮商从地上捡起一节较长的树枝,在前方探路,不时从路过的树上打下不少果子,品过一口后就扔到一旁。江离跟在后面,偶尔可以从宮商那得到一颗尝尝。江离不论滋味如何,每次都认真的吃完,手中还拿了三五个果核。
宮商发现这一情况,就不再随便给江离果子了。最后到江离手上的都是体积小宮商自己觉得味道尚可的。
就是这样,一路吃下来江离也快吃饱了。他们已经走出挺远,还是没有找到一种比金莲果糖豆好吃的果子。
江离在身后小声嘀咕:“第十三棵,不够甜。第二十一棵,太软了。第……”
“你在讲些什么?”宮商又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这次的果子比较高,他用长枝亦是无法够到分毫。才想着要不要上树,就听见走过来的江离口中念念有词。
“对比,刚才吃过的果子。”江离停在其面前如此说道,回头看了看走过的路,又再次说道:“第二十三棵,太硬了,第三十七棵,太酸了。都没有阿若的糖豆好吃。”
“你哪里吃到第三十七颗果子了?”宮商疑惑,他后面给江离的果子都经过挑选,有奇怪作用的,容易腹泻的,寒气阳气太重的,都被他忽略了。并且江离这小人如果吃三十几个果子,还不撑坏肚子。
“是树,我们经过的第三十七棵树。”江离如是说道。
宮商微怔,又皱眉疑问:“你数我们路过的树作甚?”
江离先是摇头,思考片刻方才回答:“没有数,经过就会记住……所有的树,样子,吃过的果子,都记得。”
宮商反复深思江离说的话。少顷叹了口气。“记性太好,会很累的。”
说完低头看江离的眉心痣,指着那一点墨痕再次开口:“等到以后,你觉得太累了,就用识海将其封印住。”
“识海?”江离指尖触自己眉心,询问着是否是这里。
宮商点点头,复又笑了起来。“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先找果子。”
说罢三两下便攀上了眼前的高木,江离见其几个攀越,就将树上的果子收入囊中。一阵风拂面,宮商跳落回了树下。
“这个……可能还是不行。”宮商吃了一口便将果子扔的老远,像是吃到了什么槽糕的味道。
江离手摸在树干上双眼合实,持续而安静的保持着这个动作。宮商见着奇怪,但是刚才路上江离便不止一次如此,他也颇具耐心的在旁等待。
“如果……如果所有树都向一个方向散发着崇敬。”江离不知道她的表达能不能准确传达,只能如此描述:“那么,那个方向会有好的果子吗?”
曾经江离以为自己只能感知人的情绪,但这个世界口吐人言的动物亦能感知。江离初到树林并不能感知植物的情绪,只是在路过时无意间借力扶了把树干,植物微弱单薄的情绪便传达给了江离。
并不是无法感知,而是要通过接触。
和动物一样,就算是如此单薄的情绪,也不是每株植物都有的。江离试了好几棵树,也不过三三两两,偶有感知。但这些感知来的情绪,虽单薄却十分统一,竟是都朝着东方顶礼朝拜,崇敬非常。
宮商听完后亦是将手贴于树身,却什么也没有感知到。他沉默片刻并不多问。江离有秘密,他也有。大家都保有自己秘密才能更好的相处,不是吗?
“不一定是好的果子,但一定是不错的东西。”宮商活动了下肩膀。复又言:“要去吗?那个东西说不定也适合送给荷包的主人。”
“想去。”江离回答完又面迟疑,盯着宮商的双眼水亮:“半个时辰,能来得及吗?”
宮商双手抱胸,作沉思状,脸上却面露微笑,像是恶作剧前的愉悦。
“你还有它。”宮商指着江离另外一只手中握着的竹哨。“让那只黒鹤来找我们。”
江离看着手中的竹哨半天不语,他们和黒鹤约定好的地点,这样改变真的好吗。
宮商见此,两只空空的手变出一颗红果,递给江离。“就将刚才采摘的果子当做报酬给那只黒鹤。”
江离接过红果,这是刚才吃到的最独特的果子,十分清凉,就是甜度不够,被二人否定了。江离视线放到宮商再次空空如也的双手,心下疑问。
“没有了?……和我的书一样?”像是想起了什么,江离似懂非懂。
宮商此时从腰间取下一物,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口袋,坠着绑带丝条,打成复杂的绳结。隐约有字浮于布面。是江离看不懂的文字。
“喏,果子。”一两颗小果出现在宮商手心,再次翻动间又再次不见了踪迹。“收回去了。这是一种储物工具,不久后你便可以使用。”
江离解了疑惑便不再询问。她心下拿定主意,准备去植物们崇敬的地方。再次看向宮商的眼里恢复了平静无波,声音软糯中带了份坚定
“是东方。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那还不快走。”说话的人没忍住又戳了她的眉心,没等她捂住额头,便已朝着她说的方向率先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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