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丝弦》第31章 坐楼

    三个人到了台口，陶云圣已经等在那边了。就听乐队小锣归位，邱老师赶紧就从台侧上场，口中念道，“只为吃和穿，每日费愁烦。老身阎氏，只因那年家中遭了荒旱，一家三口来至运城。我那老头不幸病死店中，万般无奈只得典卖女儿盼得生活。幸兮得遇宋大老爷，是他将我母女收留，又造了一座乌龙院才得生活。也不知，我那女儿怎么得罪了宋大爷，这几日不到院中走动。今日呀，天气晴和，我不免到街市之上寻找与他，把他拉回院中。就是这个主意。正是——为了女儿事，终朝挂在心。”
    彦子瑜站在上场口，只听陶云圣一声“走”，伴着鼓点敞褶迈步走上台，刚在台侧一现身台下的观众立刻给了个碰头好。
    彦子瑜听到陶云圣在台上念道，“方才梁山刘唐到此下书，叫我共上梁山共统大业。我想此事必须从长计议，若被衙役们知道性命难保。不免回得衙去将书信焚烧了吧！”话落，彦子瑜就听见邱老师喊道“宋大爷！”
    陶云圣一笑说道，“哦，妈儿娘。近来可好啊？”
    邱老师回道，“老身好，宋大爷可好啊？”，“好，再见，再见”说着陶云圣摆摆手，转身就走。
    邱老师见状赶忙拉住，“哎哎哎！宋大爷，宋大爷，宋大爷为何这几日不到乌院中走走啊？”
    “哦，这几日我们太爷公务繁忙，我实实的脱身不开。妈儿娘，乌龙院改日再去。再会，走了。”陶云圣说完抬腿就要走。
    邱老师一把拉住，拽着陶云圣说道，“哎哎哎！大爷，宋大爷，今日啊既然撞上，就到院中走动走动吧。”
    就听陶云圣说道，“妈儿娘，大街之上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儿啊？”说着手指着邱老师的手说道，“松开。”
    邱老师嘿嘿一笑，“宋大爷，你要是随我前去，我就不拉扯你了。”
    彦子瑜看着旁边的电视，只见舞台上陶云圣眼睛滴溜溜一转，“好，我与你去上一次也就是了。”
    邱老师赶紧说，“宋大爷，随我来哟——”，操琴的老师拉了四平调，就听邱老师唱道“宋大爷，你随进了我乌龙院中。散散心。”
    只听陶云圣说道，“妈儿娘，我坐坐就要回衙办事啊。”
    “欸，坐坐就好，坐坐就好。我去将我女儿唤下楼来。”邱老师笑着说完就要转身。
    陶云圣一把拦住，“你要是唤她，我即刻就走。”
    邱老师赶紧说“我不唤她。”但实际上背过身就朝台侧喊道，“啊，儿啊。快些下楼来吧，你那三郎来了。”
    彦子瑜赶紧在台侧说道，“妈呀，哪个三郎啊？”就听邱老师说道，“啊，女儿是你心上的三郎他来了。”
    “哦，他来了。妈呀，您问问他这几日为何不到院中走走？叫他罚跪厅前。待女儿梳洗完毕，亲自下楼罚奉于他。”
    “好好好，宋大爷你可听见了？我儿怨你，这些日子为何不到院中走动，要你罚跪堂前，少时她还亲自下楼罚奉于你哟！”邱老师听完转过身来问向陶云圣。
    陶云圣一摆手，“妈儿娘，你不要唤她啊。你若唤她，我就要走了啊。”
    “哦，我不唤她，我不唤。”转过身又喊道，“啊，儿啊，快些下楼来吧！”
    彦子瑜此时早已准备在台口了，听见邱老师叫赶紧闷帘叫板，“来——了——”就听见舞台对面的操琴老师拉了四平调，彦子瑜面带笑容一摆水袖走上台，伸手翻做兰花掌抚一抚鬓边，又翻做兰花指唱道，“听说是三郎到来临，喜在眉头笑在心。我这里下楼去将他来问”一边唱，一边摆开水袖一步三摇，迈着快步侧着头朝陶云圣坐的位置上拂去。
    待一抚到椅子，脸上的笑容煞时变了。转过头来见是宋三，彦子瑜连退几步眉头一皱一努嘴，两手投袖，“真叫人丧气。”
    整整水袖，手藏在袖中悄悄一指，接着唱道，“那旁坐定对头人。”唱完又嫌弃地看了一眼陶云圣，朝邱老师抱怨道，“妈，您这儿来。您老糊涂了是怎么着，真三郎来了就说真三郎。宋三儿就宋三儿，什么我心上的心上的，您老糊涂了是怎么着！”
    邱老师又是一阵劝说安慰，要自己的闺女给宋三赔礼。这阎惜姣是很不情愿的，所以彦子瑜将邱老师推向陶云圣说道，“要去您去，我不去。”
    结果那边，陶云圣又将邱老师推了回来。这彦子瑜和陶云圣一人一边，邱老师像个乒乓球来来回回，结果一急往左右两边一掷袖，“欸，这个一推那个一搡，我偌大年纪如果有个好歹那还得了，真是……”说着顿了顿，这就开始憋坏主意。
    一拍手“我也老糊涂了啊”双手一左一右朝两边的人一扫，复又说道“像他们夫妻哪有隔夜仇，我不如将他二人拉至楼上，睡上一宵，也就完了啊。”说完暗暗点头，还觉得自己的主意特别好。
    一面转身骗宋江上楼看画，一面拽住阎惜姣就哄着两个人上楼。阎惜姣不愿上去，邱老师一把拽住想要跑的彦子瑜，说道“随我上楼。”
    就听操琴老师继续拉起四平调的调子，三人开始绕圆场，邱老师唱道“你二人重入巫山境，一日夫妻百日恩。”彦子瑜一边走，作势要跑路，又被邱老师一把拽了回来。
    上得楼来，彦子瑜趁着不注意就往台下跑，邱老师追上拉住，“回来，回来，你往哪里去啊。上楼！”
    彦子瑜一掷袖，“您躲开这儿。”听着鼓点儿臊么搭眼地一步一步做上楼状，一脸不耐地坐下。
    彦子瑜、陶云圣二人坐定，就听见邱老师说“宋大爷，我给您拿杯茶来。”说完转身，两手抬起来一左一右，虚空中假装关上了房门。
    就听旁边宋三说道，“欸！妈儿娘，外面不要落锁啊！”
    邱老师赶紧回道，“里面不要上栓啊。”说完转过身朝观众说道，“不是他提醒我倒忘了，待我与他们倒扣。”说完又加装上锁。
    彦子瑜此时坐着，忍不住心下暗道，“得，您说了还不如不说，好歹还能推门就走呢，这下好了，跑不了了。”
    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邱老师继续说道“现如今啊，这些人儿实实的不好，说什么宋三郎不好，那张三又好。像老年轻的时候，管什么宋三、张三，只要是银钱到手，往怀中这么一抱。嗐，也就完了。”说完又做比成样，把大门关上，放了又沉又重的大门闩。
    “现如今啊，老了干不动了。”躬着腰下了台。
    接下来，台上就只能靠彦子瑜和陶云圣两个人撑着了。就听司鼓老师，“大、大”两声，陶云圣双眼上下扫视对面坐着的人站起身，彦子瑜也小心翼翼站起来，两个人往台前走都想开门离开，这一抬手不小心碰上。彦子瑜立时一甩袖子，一脸气恼转身回去坐下假寐。
    耳边司鼓老师敲攒儿，略掀开眼皮留一道缝儿看陶云圣演到哪里。只见陶云圣将身上外罩的蓝色褶（xué）子脱下叠了，又拿起手中的布袋，将提前准备好的信封抽出来给观众示意，藏好之后这才坐下。
    操琴的老师见演员在台上坐下，手里起了二黄平板，就听陶云圣唱道，“听谯楼打罢了初更时分，闷闷无聊独自沉吟。我本想与她温温情分，”唱到此处，陶云圣一转身朝阎惜姣的方向走了几步，静静看了一会儿，接着唱道“她把我当作了陌路之人，陌路之人。”一甩髯口，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假装睡觉。
    彦子瑜听见司鼓老师，“通、通”，大锣“仓、仓”两声，知道这是该自己唱了，支着的脑袋轻轻往前一点，缓缓醒来睁眼一惊，“呀！听谯楼打罢了二更时分，惜姣想起往日的恩情。我这里向前去欲更亲近”一边唱着，一边朝陶云圣的方向侧步移过去，就见陶云圣配合着一仰头，似要醒过来。彦子瑜一摆袖，接着唱道“嗳，想起了张三郎眷恋情深，难舍难分。”
    唱完双手一佛袖，右手将水袖朝下这么一掷，气恼地转身回去接着睡觉。此时，更鼓再起，陶云圣起身挑髯托髯唱道“听谯楼打罢了三更时分，阵阵怒火往上冲。按不住心头火与她争论。”一边唱一边朝彦子瑜走过去。
    彦子瑜就觉耳边阵阵风起，陶云圣左右甩髯搓手思索，“大丈夫做事三思而行。三思而行。”
    你宋三想杀我，我还想杀你呢！彦子瑜听着鼓点装作醒来，左手拽住右边的水袖在胸口画圆口中唱道“谯楼上四更添愁闷，惜姣起下杀人心。我这里持剪刀将他刺定。”唱着转身抽出椅子垫下藏好的道具，轻移莲步抬手就要刺下去。
    此时，就看二人的默契度了。这刺下去，对手戏的演员反应早了或者晚了，阎惜姣后都没法接着演下去。眼见着剪刀就快要到陶云圣身上了，就见椅子上的人换个姿势似要醒来，彦子瑜跑开，口中说着“不可”一手借水袖颤抖地挡住剪刀，“又恐连累了老娘亲。依靠何人？”唱完偷偷睨了一眼那旁的宋三，将剪刀又藏到原处。
    终于可以歇下了，总算是把这段二黄唱完了，彦子瑜心想。此时就听司鼓敲起更鼓点，一旁陶云圣醒来，再次检查头一晚藏好的包袱，带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就走。结果这门被邱老师上了栓啊打不开，换了几声“妈儿娘”不见来人，宋三怒从心起恶狠狠猛地拉门，门开的同时这包袱也掉在了地上。
    出得门来，回身抬头看看乌龙院的匾额，说道“再也不来了。”转身下去。彦子瑜这边厢听着司鼓老师给了撕边，双手做兰花掌相互揉搓一展，看向另一边，小嘴儿得意地一撅，“哟！走啦！早就该走！叫得我一宿也没睡好觉，下楼到我妈的屋里再睡会儿去。”
    一边说着，起身娇娇俏俏跑过去，“到热被窝儿——”话音未落，人就被地上的包袱绊住。“欸呦！什么呀！硬邦邦的硌了我的脚了。我瞧瞧是什么。”
    彦子瑜右腿向后一撤，缓缓低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道具。起身捏着带子嫌弃地抖了抖，“嗐，这不是宋江要饭的口袋儿么。”见里面有一锭金子，拿了出来。
    因着是在深圳演出，彦子瑜把原本的台词给改了，口中说道“呦！金子！嗯——收起来，给我们三郎买猪肚鸡吃。”说着将金锭藏在了腰带里。
    台底下的观众被她逗得满堂哄笑，彦子瑜也没受影响，按着自己的节奏往下走戏。取出包袱里的书信，发现这竟然是宋三勾结梁山的铁证。彦子瑜眼珠一转窃笑起来，“哼，宋江啊，宋江。管教你的性命断送我手——！”
    彦子瑜右手荡袖一回身，就听见台侧陶云圣闷帘儿叫到“走哇！”就见陶云圣左顾右盼，惊慌失措，此时原本顺直的髯口，已然换成了更蓬乱的，显得人更加慌乱。
    此一段更考验演员的做功，彦子瑜闭着眼只感觉到陶云圣在台上，跑起圆场身边阵阵风吹过。陶云圣放下手中的褶子，水袖飞髯怒发冲冠。这一段的做功是什么样子，彦子瑜闭着眼看不见，但是台底下的观众鼓掌的、叫好的此起彼伏，想必是极好。
    此时陶云圣眼睛一眯，将自己离开时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回忆起自己是何时丢了这包袱。双手一甩水袖，高高跳起腾空叠腿一个屁股坐子。
    “好！”
    彦子瑜只感觉这舞台上震了一下，就感觉眼皮处忽明忽暗，知道这是陶云圣在自己面前走戏呢。只听陶云圣轻轻拍拍桌子开口唤道，“大姐醒来。”
    彦子瑜此时不能醒，宋三必须得是反复呼唤，才能体现出自己的焦急和阎惜姣的拿乔。就听陶云圣几次三番唤人不醒，高高扬起手拍向桌面，“呔，大姐——醒来！”
    彦子瑜听着鼓点身子慢慢往后靠，双手相互捻一捻，缓缓睁开眼打眼一瞧，“哟！这不是宋大爷么？你不是走了吗？”
    陶云圣一捋髯口，“走了又回来了啊。”彦子瑜一听这话，双手一摆“回来干什么来啦？”
    “哦，大姐，我自不小心，失落一件东西啊。”陶云圣好声好气地说道。
    彦子瑜得意一笑，“哦，丢东西啦。是不是你那个要饭的口袋儿啊？”
    只听大锣连敲三声，陶云圣双手拍了三下“着，着，着，就是我那失落的口袋啊。大姐，你发还与我吧！”
    “往后办事小心着点儿，别这么拉哩拉忽的，这是让我给捡着了，要是让别人捡了去，还能给你吗？”说完扭转过身子将布包拿了出来，“是不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