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终老后我又穿回来了》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白鹿书院外已经不剩几辆马车,张扬清一眼扫过没有看见平日来接乔斯文的那辆马车,他把书袋递给迎上来的牧阡,问乔斯文,“你回乔宅?”
    “小少爷,老爷来接您了!”书院外翘首以盼许久的章平总算看见乔斯文身后跟着的章进,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他和老爷来的不早不晚,开始并没有在意各家马车边都立着一个半大小子,等到书院下学的时辰到了,这些半大小子一窝蜂涌上去又不敢离大门太近,都远远地伸长脖子张望。等学子从白鹿书院出来,有人挥手叫少爷,有胆大的挤出人群上前提书袋,章平才知道这些都是书童。
    可是他没看见章进,赶紧找人问过才知道,白鹿书院已经不准书童进去。那章进呢?在丁舍读书还是在大少爷的庄子上?
    老爷问白鹿书院外围着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他不敢隐瞒,但是章进进学的事依然没说,他就装作不知情,想着随机应变。
    “早上问你在哪里过中秋节你还不说,”张扬清心中遗憾,难得放假,他还打算借着同窗之谊去城外的庄子上找乔斯文,随便看看乔斯年是何许人也!
    因为他还幻想着兄长改变主意来接他回庄子上过节,乔斯文丧气道,“我先走了!”
    张扬清站在原地目送乔斯文的马车走远,在章平掀开布帘扶乔斯文上马车的间隙他看清了等在马车里的乔老爷。
    张扬清撇嘴道,“乔斯文肯定长的像乔夫人,他兄长肯定随乔老爷。”才会被人说长得丑。
    但是,还是想见乔斯年本人!
    前几天遇见九叔,问他是不是和乔斯文交好,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那一脸的赞许肯定不是因为他和乔斯文交好这件事本身,要知道乔斯文虽然总是被夸赞天资聪慧,那是占了在丙舍年纪最小的便宜,真论起来还没有他的课业好呢!
    他左想右想,让牧阡去打听打听。
    高门大户人多眼杂,奴仆比主子多,出了自己的屋干点儿什么都有眼睛看着,消息最灵通的就是这些生养数代盘根错节的家生子,随便拉两个人都能拐上十八道弯凑成亲戚,最不济祖上也是干亲,打听消息自有他们的门道。
    九叔的动静也不小,最近的生意做的不是一般的大,清空了库存的黄麻纸似乎还供不应求,造纸坊别的纸张全部停下都在造黄麻纸,还大量采买松烟墨、麻绳和做书页的靛青板纸,看着像是要制书,制书坊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张扬清觉得吧这事不简单!而这个不简单是从书院整顿那天后开始的,那天九叔和松雪先生出城去了一趟乔斯文兄长的庄子上,回来后满面红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跟他爹刚睡了新得的小妾差不离,要不是知道松雪先生人品出众,他都要怀疑……咳咳。
    喝下一口热茶,张扬清问牧阡,“打听出东西运到哪里去了吗?”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牧阡就苦了脸,“九老爷让你回府后去见他。”
    “你那什么远亲被发现了!”张扬清挑眉,“少爷都供出来了,你怎么没事?”
    牧阡立马改坐为跪,惶恐道,“少爷你可得救救小人。”
    他们这些奴仆命比草贱,虽然不能随意打杀,但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而刺探主家的行踪这个理由已经够打杀他的了!
    另一边的马车里章进也跪着,背过一段《千字文》回答了几个问题,因为垂着头没有看见乔老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大胆章进,你一个奴仆居然敢读书识字。”这可不是短短几天能学到的东西,更不是作为书童跟在主子身边识得几个字。
    乔老爷一掌拍在条椅上,呵道,“好你个乔斯年,罔顾伦常背德犯上的东西,还想打乱尊卑贵贱简直祸乱……”
    “父亲,慎言!”乔斯文冷声道。
    乔老爷被乔斯文眼中的戾气渗得背脊生寒,反应过来之后恼羞成怒,甩手一巴掌用上了全力,打得乔斯文整个人撞在车厢上。
    “小少爷,”章进急急爬过去翻过乔斯文,惊呼道,“流血了,去医馆,快去医馆!”
    “回府!”乔老爷怒吼,“还嫌不够丢人,你下车去医馆请大夫。”
    乔斯文耳朵嗡鸣,眼冒金星,整个左脸都麻木了,鼻子也一阵阵的疼,湿热的东西流过嘴唇和下巴滴落在前襟和衣摆上,眼前模糊的血色让他仿佛置身于三年前的那个傍晚。
    “哥儿有什么用,又不能科举,留着他分家业还不如嫁出去,至少还能得一些聘礼。”
    “姐姐看大少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不嫁了人就想通了嘛,以后呀还要给我的斯文搭桥铺路。”
    “你们母子也算物尽其用,看在姐姐快要死了的份儿上告诉姐姐一个秘密……”
    闭嘴!闭嘴!不准说!闭嘴!
    泪水模糊了视线,血色却越加清晰。
    “斯文过来,”形销骨立的妇人靠在床头向他招手,手里的丝帕在滴血,“到母亲这里来。”
    不,不要过去!乔斯文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自己扑进了妇人的怀里。
    “忘记你刚才听见的,你不是贱妾和臧获苟且所生的奸·生·子!”
    还有呢?快告诉我我是你的儿子,我是兄长的弟弟,我会牢牢记,快告诉我!
    “记住,你不是贱妾和臧获苟且所生的奸·生·子。”
    “不要忘记,你……”
    是贱妾和臧获苟且所生的奸·生·子!
    母亲,斯文好疼!
    “不好了,少爷晕倒了!”
    青纱帐雕花床,乔斯文迷迷糊糊醒来,“兄长!嘶!”
    “小少爷可算醒了,”木姨娘用温水净过的布巾擦掉乔斯文额头上的汗珠,“可是想夫人和大少爷了,梦里一直在叫母亲、兄长!”
    左脸肿胀疼痛,说话吃力,乔斯文用力咬正字音,“多谢木姨娘,我没事!”
    他撑起身子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兄长,也没有看见章进,倒是有两个生面孔。
    “先喝口水,”木姨娘端来温热的糖水,等乔斯文喝完又把他按回床上,“小少爷还有些发热,可不能起来。”
    “大少爷真心疼爱小少爷,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他说,别憋在心里。也别跟老爷置气,你还小身子骨还未长成,这样昏阙很伤根基。”
    都是可怜人,谁能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被大夫诊断为忧思过度,郁结于心,气结于胸,急火攻心以致昏阙。
    “多谢木姨娘教诲!”乔斯文垂下眼皮,有些事他希望兄长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小少爷言重了,”木姨娘给他掖好被角,“章平一家被关在杂物房里,本来要发卖出去,牙婆来了才发现没有卖身契。原来大少爷当初只送来了这套宅子的房契,仆从的身契都没送来。”
    木姨娘起身,“我去厨房看看,给小少爷做几样易克化的吃食送来。”
    “多谢木姨娘,”乔斯文等她走后对屋里两人说道,“你们出去,以后没有允许不准进来!”
    “是,小少爷!”两人躬身退下。
    确定屋里没人,乔斯文穿上鞋子下床,蹲下身从脚踏底部撕下一个信封,在十几张卖身契里找出章进一家五口的身契。
    原来乔斯年来到安平城的第二天就让青竹把房契和身契送到了乔宅,被特意等在门房里的乔斯文截下,只留了一张房契在门房,而身契被他藏了起来。
    “姨娘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大少爷不小了,得趁着花信未过赶紧找个好人家,生个一儿半女的才是正道。”
    声音有些耳熟,乔斯文快速将身契和信封塞到被褥底下,转身就见两人跨过门槛进了外间,之前说话的女子又道,“虽然是填房,大少爷也不是头一回上花轿,金大官人家资丰厚,膝下无子,房里还算干净,大少爷就是去享福的。”
    “翠薇,你也知道,大少爷他……”花姨娘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父母之命不可违,三媒六娉走过,任他是谁都奈何不得,”翠薇亲昵地扶着花姨娘,小声道,“姨娘又不是没干过,现在可比以前容易多了!姨娘可得快点儿,你看看他都把小少爷教唆成什么样子了!”
    “花姨娘,这是谁?”乔斯文站在阴影里。
    两人正说得忘我,被突然插入的声音吓了一跳,花姨娘收起脸上的惊慌,佯嗔道,“这孩子怎么起来了,这是翠薇,以前是娘身边的人,来北境的路上你还给过她甜汤喝呢,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荣四海二哥的宠妾就叫翠薇,兄长初来北境发卖的下人之一,白鹿书院关于乔家和兄长的流言的始作俑者,这种人会让兄长去享什么福?
    所以她没有告诉荣四海我不是嫡子而是妾生子,还好心要把“带坏”我的人送入地狱是回报甜汤的恩情?
    真是可笑,乔斯文眼中寒光闪过,张扬清说错了,这种刁奴不该绞舌头喂哑药发卖得远远的,应该绞断舌头打断手脚卖到腌臜地里去。
    “小少爷贵人多忘事,”翠薇不惊不忙,顾自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小少爷在书院被各位先生夸来赞去,自然比翠薇懂的道理多,这人呀该认命的时候就得认命,明知前面是死路还白费什么力气,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学学怎么开铺子做生意,实在不行还能种地呢,听说大少爷手里有六个庄子三千多亩田地大片大片的山林,总不至于饿死!”
    “你说什么?”花姨娘惊怒,“我说他怎么那么硬气,原来是手里攥着田产地契。”
    自己住美宅吃山珍,让他们这么多人挤在这个三进院子里吃糠咽菜,中秋节礼才送来一百两银子几盒破点心,花姨娘越想越气。
    “姨娘别急,”翠薇在花姨娘身边几年,看她模样就能猜到几分她在想什么,“金大官人最是孝敬长辈,他说了事成之后给姨娘两个庄子以作日常花用。”
    翠薇环顾四周,没看见什么像样的东西,还不如她住的厢房,“荣家就在城西,老爷和姨娘手上宽裕了就搬过去住,那边的宅子最差也是五进院落。”
    “今时不同往日,姨娘想清楚了差人知会我一声!”翠薇起身对乔斯文笑了笑转身离开。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乔家三代不得科举,乔斯文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小小年纪思虑过重心有郁结,估计是个短命鬼,没什么好顾虑的。
    翠薇脚步轻快,乔斯年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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