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马哲看着奶奶留下来的红木箱子发呆。睹物思人,慈祥和蔼的面庞浮现着面前。
他是马家的长子长孙,自然得到奶奶的百般宠爱。小时候,父亲在基层派出所,一个月回不来几趟。母亲天天上课,几乎是奶奶带大的。走的时候,他哭得比谁都惨,却唤不醒驾鹤西去的一代艺术家。
她的一生是坎坷的,从唐山辗转来到闵阳,跨越千里,地震中全家丧命,却连回去的勇气都没有。倘若不是那次浩劫,或许她现在也能够站在国家大剧院甚至走出国门到更大的舞台,一展歌喉,唱响人生。然而,如沧海遗珠般注定陨落在不起眼的小山坳,用平凡谱写平凡的人生。
她在世时,经常打开红木箱子轻轻抚摸,一坐就是一整天。马哲明白,她很想再次穿上重返舞台,可是岁月不饶人,永远尘封在厚重的箱子里。
奶奶把最心爱之物留给他家,是想让一代代继承下去。但马哲打算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决定把这箱宝贝赠予王晓楼。如果放在家里,永远是一件衣服,没有任何价值。假如王晓楼能穿着它站在舞台上表演,相信奶奶一定会很开心的。这才是对艺术的继承和尊敬。
马哲合上箱子,自言自语道:“奶奶,我带你去舞台上表演。”
来到王丹青家,王晓楼站在二楼痴痴眺望,看到马哲的身影后激动地跑下了楼,打开大门闪着明亮的眸子道:“你怎么才来啊,是不是忘记了?”
马哲笑了笑道:“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是吗?”王晓楼特意转了一圈,开心地道:“谢谢你的夸赞。”
马哲往里瞟了一眼道:“你爸不会待会儿把我轰出去吧?”
“放心啦,肯定不会的。这是啥?”
马哲开玩笑地道:“想着今晚肯定送礼的人不少,特意带了个箱子,待会一起带走。”
王晓楼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手往后一背踮起脚尖噘着嘴道:“今晚是家宴,没外人。”
“那我怎么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
“哦,都是京剧团的,这不算外人,快进来吧。”
马哲提着箱子进去后,王丹青正好走出来,原本面带笑容顿时变了脸,没好气地道:“你来干什么?”
王晓楼急忙上前道:“爸,他是我的好朋友,特意来为您祝寿的。”
“你啥时候和他成了朋友?我不欢迎,让他回去吧。”
王晓楼急得直跺脚道:“爸,好不容易来了你却赶人家走,有你这样的吗……”
王丹青发现了马哲身边的箱子,立马走了过来,指着道:“这是什么?”
“哦,送给晓楼的礼物。”
王丹青一眼就看出此物非同寻常,蹲下来左看右看,兴奋地道:“这箱子你从哪淘来的?一看就是上世纪京剧大家的遗物,你看,上面还有落款,玉坠子,这可是一代名家李翠红啊。”
马哲仔细一瞅,果然发现一行小字,以前从来没理会过。
王晓楼在一旁笑眯眯地道:“爸,这是李翠红的嫡孙。”
“啊?”王丹青错愕,连忙站起来道:“你奶奶是李翠红?”
马哲不好意思笑笑,点了点头。
“哎呀!”王丹青顿时像个小孩子似的,冲进屋里叫喊道:“老家伙们,快来看看,李翠红的孙子为我祝寿来了。”
呼啦,从房间里涌出十几个人,像在动物园参观猴子似的上下打量着,七嘴八舌问东问西。所有人都好奇箱子里是什么,却没人敢主动询问。
马哲见时候已到,把箱子交给王晓楼道:“送给你的。”
王晓楼变得慌乱,连连道:“今天是我爸的寿辰,你送我东西……”
马哲解释道:“不单单是送给你,而是送给京剧艺术,希望你能好好传承下去。”
王晓楼怀着忐忑的心打开箱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啧啧称赞道:“哇!这可是好东西啊。”
王丹青取出鸳鸯剑拔出剑鞘,爱不释手左看右看,抚摸着红棕剑穗道:“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蒙古马尾啊。你看看,这里还有落款,周公,京城周昶之可是世代做兵器的啊,在清朝特别有名,看来是件老货了。”
“再看看这戏服,啧啧!面料是上等苏锦,用金丝缝制,上面的刺绣针针见功,摸上去丝滑柔软。还有这头冠,上面镶嵌着可是蓝宝石啊……”
十几个人围在一起欣赏着宝贝,忘记了马哲的存在。王晓楼看到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推了一把父亲小声道:“人家还在呢,别这样。”
王丹青立马收起贪婪的眼神放下笑呵呵地道:“马什么来着?”
“马哲。”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王丹青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真打算送给我们家小婉?”
马哲没想到此物如此值钱,可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收回,道:“是的,我奶奶生前最大的愿意就是登台表演,她老人家虽然去了,我希望有人能穿着它继续表演,把这份情感和文脉延续下去。”
王丹青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人附和着拍了起来。竖起大拇指道:“马哲,我佩服你的勇气,也为你这份孝顺而感动。我们这个行业虽走下坡路,正如你所说,文脉不可断,还需要后继有人。真打算赠予吗?”
“在我手里一文不值,送给需要它的人。”
王丹青思来想去道:“这样吧,我也不白要你的,给你八十万怎么样?”
马哲淡淡一笑道:“如果为了钱或许我应该去佳士得拍卖行,更何况不在乎它的实际价值,对我而言价值连城,再多的钱也不卖。”
“那我怎么好意思要如此贵重的礼物呢?”
马哲看了眼王晓楼,道:“我希望晓楼能穿上它去更大的舞台表演,为了艺术,也是为了心愿。”
马哲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选择了沉默。过了一会儿,王丹青带头跪下,冲着红木箱子磕了三头。念念有词道:“请大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把这门艺术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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