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192 故地

    永夜前线的崩溃，剑皇甘不平和狂士万宗灭等人的陨落，导致了修真界的一败涂地。再也没有如探花郎一般的人物力挽狂澜。</p>
    两年间，杀戮一直在整个修真界内蔓延。</p>
    魔族势大，修真者们缺少了领导者，只能毫无战术的拼命反抗。面对魔族大军，个人的勇武，仿佛一下子被掣肘。偶尔有些小股势力能够坚持一段时间，但却又总会被魔族高手彻底剿灭。</p>
    正面战场早在半年前彻底不存在了，修真者们，要么死于非命，要么隐在秘处苟活。整个修真界，已经成了魔族的天下。</p>
    曾经的修真界，也便不复存在。</p>
    现如今，唯有魔界。</p>
    魔主甘蓝进驻圣域剑宫，一统天下。作为魔界之主，甘蓝似乎并没有管理魔界的兴趣。各大魔族高手在几乎将修真高手斩杀矣尽之后，为了争夺地盘而展开了自相残杀，本该主持公道的魔主甘蓝，却置若罔闻。</p>
    修真界无数生灵，已然十去其九，其中惨烈，可见一斑。然而，即便发生了如此惨重的灾难，高高在上的仙界，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p>
    本就人烟稀少的千山大陆，更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荒凉。</p>
    站在死寂的正气门山门之内，看着到处乱跑的老鼠、到处结网的蜘蛛，陆野的手指在颤抖着。他从来没想过要拯救世界，做什么救世主。然而，想起那些对自己还算不错的正气门的同门一个个惨死于魔族之手，想到自己的父亲陆老残和大前门中的诸多朋友和弟子也极有可能已然惨死，陆野心中的愤怒，依然难以遏制。</p>
    他站在正气门的剑碑之下，仰脸看着剑碑之上“正气长存”四个字，陆野手上的地环，还是发出阵阵铮鸣。</p>
    陆野漠然转身，看着那个一直跟着自己，威胁着要把自己做成人彘的女魔头。轻声说道，“你很漂亮，漂亮的让人不忍心出手。可惜……对罪恶的宽容，就是对良善的残忍！”他忽然想起了言不语的那四句诗：“镜可观人颜，何以窥心机。亿兆善恶子，岂可尽皈依！”</p>
    女魔头察觉到了陆野身上的浓重杀气，眉头微微一拧，祭出了飞剑。</p>
    陆野抬起手来，地环铮鸣不止。</p>
    他的身影陡然消失无踪。</p>
    可那女魔头却如临大敌，她惊异的察觉到，八方之地，尽皆杀意！</p>
    ……</p>
    圣域剑宫。</p>
    甘蓝查看着新得到的消息，眉头微蹙，转脸看向身边的秋蓉，说道，“那个陆野……正在千山大陆上大杀特杀。两个元婴高手，已经死在他的手中。”</p>
    秋蓉并未惊讶，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想了想，却问道，“陆野……受伤了吗？”</p>
    甘蓝斜了秋蓉一眼，道，“驻守千山桐林一带的魔族，可是元婴中期的高手。虽然到底还是被陆野杀了，但是……陆野受伤不轻。”</p>
    秋蓉点点头，道，“他还不能死。”</p>
    甘蓝凝眉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断开与他的联系？”</p>
    “快了。”秋蓉道，“我已经切断了我与他的心灵感应，至于元神羁绊……等等吧，等我到了小乘期，就差不多了。”</p>
    “任由他杀戮我魔族子弟？”甘蓝问道。</p>
    “你在乎吗？”</p>
    “即便是我养的狗，就这么被人杀了，我也不爽。”甘蓝道，“我可以不杀他，但必须给他一个教训，至少应该禁锢了他。”</p>
    秋蓉沉默了许久，摇摇头，道，“想来他应该已经在山界之中找到了魔祖残识，彻底掌控了山界，又拥有轮回之力的陆野，没有人禁锢的了他。”</p>
    “那怎么办？”甘蓝道。</p>
    秋蓉道，“不用管他，他一个人，又能杀死多少魔族？传令下去，遇到陆野，所有魔族退避三舍！任由他先折腾着。想来要不了太久，他应该就会去魔宗旧址。到时候……”</p>
    甘蓝看着秋蓉稚嫩的脸庞，摇摇头，道，“你被叶清的执念影响的太深了。陆野本不在计划之内，莫要因他而坏了大事！而且……我觉得，你所言，不尽不实啊。或许很多人真的无法禁锢陆野，但是……你不同！你有，绝对可以禁锢他！另外，以你现在的修为，若是想要彻底与他切断了联系，大概也是做得到的，并非必须要有小乘修为。如果你能切断与他的联系，我保证不杀死他。只需派出一名小乘高手，禁锢了他也就是了。”</p>
    “我没空，要闭关。”秋蓉说着，转身离开。</p>
    看着秋蓉的背影，甘蓝忽然莫名火起，她一个瞬移，拦下了秋蓉的去路。冷冷的盯着秋蓉，甘蓝说道，“你答应过我！杀了仙尊！就跟我长相厮守！”</p>
    “我会信守承诺的。”秋蓉道。</p>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会违背你的承诺？”甘蓝冷声道，“我觉得，你跟陆野长相厮守的可能更大！”</p>
    秋蓉一怔，摇头道，“你想多了。”说罢，秋蓉又盯着甘蓝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当年的你，很温柔。”</p>
    “呵，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性子吗？我以为你早就忘了。”甘蓝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你知道答案的。”</p>
    秋蓉叹气道，“慢慢修炼，魔影最终会彻底消散的。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带领魔影尽去的魔族，开始正常人的生活。”推开甘蓝，秋蓉径直离开。</p>
    不远处，刚巧赶来的沐灵，看着秋蓉从自己身边走过，又看了看一脸怒容的甘蓝，眉头微蹙，缓缓走了过去。</p>
    “魔影去除的速度很慢。”沐灵道，“所有的魔族，依然嗜杀成性。”</p>
    甘蓝道，“或许并非魔影未去，只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已经注定，即便魔影尽去，也无法改变了。”</p>
    沐灵道，“这样的话，只能寄望于下一代了？”</p>
    “也许吧。”甘蓝一直眉头紧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p>
    沐灵叹气道，“当年有云上人开辟魔域，本是打算给魔宗弟子一个安逸的远离纷扰的修行世界。可惜……”</p>
    可惜，即便是有云上人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用来开辟魔域的基础秘境，竟然是一处邪地。生活在魔域里的魔宗弟子，渐渐被那邪地的魔影影响，从而迷失了本性……</p>
    甘蓝呆了许久，忽然说道，“你找几个人，把陆野给我禁锢了！”</p>
    “确定？”</p>
    甘蓝犹豫了一下，又摇头道，“算了，你看人的眼光，我不抱什么希望了。”</p>
    沐灵苦笑道，“一个彩衣的背叛，就能给我看人的眼光下定论了？”</p>
    甘蓝没有回应沐灵的质疑，只是抬头看天，片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算了。”转身步入剑宫大殿。</p>
    ……</p>
    浓郁的血腥味儿，让人作呕。</p>
    满地的魔族死尸，满地的鲜血……</p>
    陆野就坐在那片死尸之间，双手掐着灵诀，努力的想要联系秋蓉。</p>
    然而，有什么力量彻底隔绝了他和秋蓉的联系。</p>
    陆野从被他杀死的魔族口中得到消息：秋蓉，现在是魔界的“执法尊者”。</p>
    执法尊者？</p>
    陆野听到这个称呼，惊讶的不得了。</p>
    略一思索之后，就是无尽的愤怒。</p>
    他怀疑，这一切，都可能跟秋蓉有关！</p>
    秋蓉曾经的妻子甘蓝，忽然成了魔主，挥军南下，屠灭修真界。陆野觉不相信秋蓉跟这件事没有关系。</p>
    她是要救陆落梅，还是要杀仙尊，他都不在乎，也觉得跟自己的关系不大。可是，如果这修真界无数生灵的惨死也跟秋蓉有关的话……</p>
    这些天来，陆野不记得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魔族，也不知道这千山大陆上到底还有多少幸存者。</p>
    他站起身来，腾空而起，在荒凉的大陆上到处飞行。他希望能再遇到魔族，然后杀之而后快。</p>
    死一般寂静的世界，甚至连只老鼠都不好找——陆野甚至有些怀念起正气门里乱跑的那些老鼠了。</p>
    陆野像是一只在天空中盘旋的苍鹰，眼神犀利的盯着身下的茂密山林，好似在寻找着猎物的踪影。</p>
    就这么一直瞎转了两天，陆野一无所获。</p>
    忽然感觉很累。</p>
    陆野落入山林，席地而坐。</p>
    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自己还能做什么呢？</p>
    杀尽所有的魔族，然后找秋蓉报仇吗？</p>
    想起秋蓉，陆野轻声叹气。</p>
    秋蓉——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她缘何勾结魔族，灭掉整个修真界呢？那些死掉的修真者的元神，最终会进入轮回道，然后轮回成一个魔族吗？突然间多了这么多需要轮回的元神，又有那么多高手，轮回道承受得了……</p>
    想到这里，陆野猛然怔住了。</p>
    轮回道……</p>
    转世轮回……</p>
    逆转轮回……</p>
    陆野忽然明悟：越是强悍的元神的转世，越能给轮回道带来强大的压力。如此众多的元神，一定会让轮回道有些不堪重负，那样的话……</p>
    陆野抬头看天，嘴唇嗫嚅着。良久，他愤怒的怒吼，“为了杀一个人！而屠尽世界！值得吗？！秋蓉！！！回答我！——”</p>
    强烈的精神冲击，终于冲破了秋蓉对于两人心灵联系制造的屏障。</p>
    陆野涨红着脸，紧闭着眼睛，神识突破封锁，冲击着秋蓉的元神。“回答我！为了杀死仙尊，而屠尽世界，真的值得吗？！”</p>
    “短期看，不值得。长远看……即便再杀更多的人，也值得！”秋蓉的声音，冷漠而坚决。“为了推翻暴政而牺牲无数，值得吗？为了不被异族统御而恨不得拼劲族，又值得吗？有些所谓值得不值得，不能用眼前的得失，甚至是将来的得失来衡量。”</p>
    “放屁！”陆野怒吼。“无数岁月以来，仙尊所杀之人，相比两年内因你而死之人，不过九牛一毛！”</p>
    “你认为那些被仙尊吞噬的人，就该死去吗？”</p>
    “那些因为你一个人的野心而死于非命的无数生灵，就该死去吗？！”</p>
    “他们死得其所。”</p>
    死得其所？</p>
    陆野原本的愤怒，被这四个字惊得竟然不见了踪影。他傻愣愣的发着呆，良久，才轻声说道，“你是个疯子，是个屠夫！”</p>
    “是啊，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秋蓉道，“可你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人。听说你最近杀了不少魔族，你觉得你是在惩恶扬善吗？呵呵。你可知道，魔族本性跟普通人一样，所谓魔性本恶，不过世人讹传。魔宗以‘替天行道’为宗旨，门下弟子，从来都是仗义之人。世间何地有不平事，总能看到魔宗弟子仗义为先。直到后来，有云上人开辟魔域，整个魔宗弟子受到魔影的影响，才变得如此弑杀。你在千山大陆上杀死的那个女元婴魔族，其实是三刀魔尊的后人。三刀魔尊的故事，你不知道吗？当年天绝等人布下的八荒大禁，其实是会抹杀掉所有禁制内的修真者的。就是三刀魔尊，牺牲了自己，抵挡着八荒大禁，使得一些修真者和有云上人等人，有机会逃离大禁的屠杀……”</p>
    陆野安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p>
    直到秋蓉似乎有些累了，叹一口气，再一次布下屏障，隔断了她与陆野的联系。</p>
    陆野一直呆了许久，之后才在山林间缓缓而行。</p>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不想去想。</p>
    漫无目的的游走，漫无目的的晃悠。</p>
    偶尔有魔族的身影出现，陆野却再也没有去追杀。而那些魔族，似乎也是十分忌惮陆野，总会匆匆逃离。</p>
    郁郁葱葱的山林，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p>
    陆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他才回过神来。</p>
    千山大陆上，有这么成片竹林的所在，应该就是剑竹宗的驻地了吧。这里曾经属于苍凉域的万竹林。</p>
    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犹如情人的低语。</p>
    陆野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狠狠的呼吸了一下。</p>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p>
    陆野猛然回头。</p>
    “陆前辈！”来人惊喜的喊了一声。</p>
    陆野一怔，“沈放？！”</p>
    来人正是沈放。</p>
    曾经虽然不算潇洒，但至少还算干干净净的沈放，如今却是像个乞丐一样，浑身破破烂烂的，虽然依然干净，但却难掩狼狈。</p>
    沈放脸上尽是喜色，他忽然吹了一声口哨。不消片刻，万竹林内，一个个身影冒了出来。</p>
    锦绣、王大治、李飞扬、石非、温虎、铁不肖……</p>
    有些人，陆野叫不出名字。</p>
    “你们……你们还活着！”陆野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p>
    锦绣笑道，“陆前辈，这些天来，在千山大陆上大肆屠杀魔族的，是您吗？”</p>
    “呵……”陆野没有回答锦绣的问题，反而说道，“你们修为都不怎么高，怎么……”</p>
    沈放看看锦绣，笑道，“陆前辈，您来。”说着，便领着陆野进入了竹林深处。一直走了很远，才在一处不易察觉的禁制外停下，“我们一直躲在这里面。”</p>
    陆野微微凝眉，四下里看了看，道，“这禁制虽然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可是……仔细看，也不难发现。”</p>
    “是啊。”锦绣道，“之前还真差点儿被一个很漂亮的魔族元婴高手发现。不过，很奇怪，那女魔头，修为虽然很高，但跟个瞎子似的，盯着我们的禁制入口看了半天，竟然没发现。甚至还在旁边盖了一间小屋住下了。”锦绣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简陋的小屋。</p>
    陆野呆呆的看着那不远处的小屋，眉头紧蹙，不言不语。</p>
    “前辈？”铁不肖看着发呆的陆野，轻轻喊了一声。</p>
    陆野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这一群人，问道，“只有你们几个吗？”</p>
    铁不肖叹气道，“魔族弑杀，很多人都……唉。”</p>
    陆野道，“这里也不是久居之地，万一被不瞎的魔族发现……就不太好了。”顿了顿，陆野又道，“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且在那里生活。”说着，不由分说，陆野手上的地环，忽然白光一闪。周围的十来个人，连带着陆野自己，直接给地环带入了山界。</p>
    不理会众人的诧异，陆野道，“这里，是山界，是我的地盘。你们且在这里住下，这里没有魔族，很安。另外，这里有很多流光之地，你们不要进去。”</p>
    锦绣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田野，还有远处的村落上空的袅袅炊烟，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山界？此界……不会是修真界和仙界的界吧？”</p>
    “相差无几。”陆野道。</p>
    “哇！陆前辈！你……”锦绣竟然的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p>
    陆野笑笑，道，“不要惹事，我先走了。”言毕，身影陡然无踪。</p>
    再次回到万竹林中，陆野心中一动，直接飞身北上，到了海边的港口，找到了一艘破旧的灵船，略微修复了一下，便乘船入海。</p>
    ……</p>
    在海上飘荡了许久，陆野终于登陆。</p>
    再次踏上苍凉域的大地，陆野百感交集。</p>
    如今的苍凉域，早已支离破碎。</p>
    陆野又飞了很久，才来到波澜城外。</p>
    波澜城的城门洞开着，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什么人影。</p>
    陆野大踏步的进城。</p>
    刚进入城中，来到波澜城的大街上，陆野一眼看到了街道不远处的一个魔族的踪影。</p>
    这个魔族的修为，陆野看不透，至少应该有元婴修为。</p>
    魔族看到陆野，先是怔了一下，之后似乎下意识的想要飞身离开。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忍住了没有离开。他背着手，冲着陆野干咳了一声，问道，“你……是陆野？”</p>
    陆野上下打量着这个魔族，强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你待怎地？”</p>
    “我不怎地，我是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魔族问道。</p>
    陆野道，“早就听闻波澜城内的一个孤岛上有处不夜港，那里有一处秘境，内里有着神奇的迷幻阵法。任何进入其中的人，都会被幻阵迷惑，从而做上一个极为美妙的梦。相传，那幻阵可以窥探人的元神，从而了解其心底最隐秘的**。”</p>
    “嗯，是有。”那魔族道，“怎么？”</p>
    “我想进去看看。”陆野轻声说，“我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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