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山下恩仇记》第323章 老友相遇看闹剧

    此时,刘长春看见宗华强流泪了,于是问道:“华强,你怎么流泪啦?”
    “没……没怎么,只是感冒流泪了。”宗华强随意编出一句谎话来回答道。
    “咳,你这孩子,感冒了也不吱一声,好到医院开点药啊!”丁小峰还真以为宗华强感冒了呢。
    “快,赶紧去医院看看,开点药,实在不行打点滴来得快。”刘长春关心地劝道。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宗华强知道自己没什么病。
    “哈哈哈,我才醒过腔来,是不是老丈人失踪了,怕是心里难受吧?”丁小峰像同辈似地开起玩笑来。
    “赵工是他的老丈人呢!”刘长春带些惊奇的口吻道。
    “这还有什么奇怪的吗?”丁小峰微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等着喝喜酒吧!”
    “要这么说,华强跟赵工的闺女还没结婚呢。”刘长春高兴地说:“那个闺女我见过,长得不赖,是个好闺女。华强,你真有眼力,我祝福你俩。”
    宗华强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没接着说什么。虽说他是个知识分子,但是在别人看来他的性格跟他爷爷宗福田的性格类似,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人面前从不显山露水。
    常言道:“呐呐寡言者未必愚,喋喋利齿者未必智;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刘长春看着宗华强,饶有风趣地问道:“看来你俩正在热恋之中,热恋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也是最幸福的阶段,华强,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这么一问不要紧,宗华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于是间接地回答道:“要不然的话,历代文人骚客怎么会用那么大的笔墨描写爱情、赞美爱情呢!”
    ——话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是为了巧妙地回答对方的问题罢了。
    宗华强曾经在失恋当中为自己总结出带些荒谬的结论:人的精神世界愈加丰富,在现实生活中就愈加痛苦;精神世界愈加高尚,在现实生活中就愈加不幸。
    此刻,丁小峰瞪了刘长春一眼,示意他别跟晚辈开玩笑了。
    “华强,咱们不说你恋爱的事情了,言归正传。”刘长春领悟丁小峰的意思,于是将话题转回到主题上问道:“华强,我问你一句,在赵工失踪的头天晚上,你去过赵家吗?”
    “去过。”宗华强回答完了之后解释道:“那天晚上政府大院放映《四0五谋杀案》。”
    “你去的时候赵工在家了吗?”
    “在家了。”
    “当时他在家干什么呢?”
    “在家喝酒。”宗华强回答完了之后补充道:“桌上摆了好几道菜呢。”
    “当时他家里还有外人吗?”
    “没有。”
    刘长春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他们家人都在家了吗?”
    “都在家了。”宗华强回答完了之后,将当时情况简单地陈述一遍,说:“那天白天,他们家买了一只羊,傍黑我去的时候,惠芳的叔叔和弟弟正在剥羊皮呢,当时我要上去帮忙,老两口不让我插手,惠芳也瞥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干那种脏活……后来我跟惠芳俩就到政府大院看影片去了。”
    刘长春皱着眉头在思考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往下问,高东彬出现在他们面前。
    高东彬走进办公室对丁小峰说:“老领导,我下去通知完回来了,还有什么纷纷吗?”
    丁小峰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问题。
    在高东彬刚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宗华强站在窗口旁看着窗外的风景,当他转过身来时,正好与高东彬对目而视,俩人几乎同时发出咄咄逼人的目光,可是刹那间就消失在沉闷的空气里。在座的二位就是有孙悟空那样火眼金睛的眼力,此时也无法看到方才这二位对视的目光里隐藏的秘密,屋子里显得异常寂静。
    “宗秘书也在这儿啦?”还是高东彬的问话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高部长可是个大忙人啊,今儿个怎么倒出时间到丁县长办公室里来啦?”宗华强显然是用反问的口吻委婉讥讽地回答道。
    “上过大学的人就是会说话,真是老领导的好秘书啊!”高东彬不冷不热回敬道。
    “我就是一个当小学老师的材料,在高部长眼里还可能是个不合格的小学老师,根本就不是当秘书的料,当这个秘书问心有愧,还望高部长大人多多栽培呀。”看来宗华强还为当时分配工作的事情余气未消。
    高东彬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大学生含沙射影地揶揄自己,自己心里顿时堵得慌,但是自己的控制力极强,抑制住了心中就要迸发出来的火气,于是微微一笑解释道:“宗秘书啊,你当时分配到小学去,这事与我毫无相干,主要还是教育局的问题,这事你不能在心里忌恨我呀,不能把这笔账算在我高某人头上啊。”
    “高部长大人,你是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宗华强话里有话地说:“我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忌恨过别人,在我母亲不幸去世的时候,我都没忌恨过任何人,何况现在呢,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清楚……”
    “说的也是,当代的大学生有博大的胸怀,远大的理想,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高东彬虽说嘴上说得很流利,但是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心理。当他一看到宗华强眉宇间那颗黑痣的时候,仿佛那个黑痣就是一把锋利的宝剑,顷刻间捅进了他的心脏里一样,疼痛不已。
    起初,丁小峰和刘长春以为他俩是在开玩笑,后来觉得不对劲儿。丁小峰给宗华强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可是宗华强好像没看到这个眼色,还想往下说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丁小峰不得不开口说话了,于是道:“华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宗华强阴沉着脸没有吭声。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起来了,丁小峰拿起电话一问,原来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找刘长春局长有事。
    刘长春在临走之前,丁小峰提示道:“长春呐,你回去以后,做个思想准备,在县行政扩大会议上,你把你们警察局这几天调查赵工失踪的工作情况,在会上详细给大家汇报一下……并且采取何种方法去寻找赵工跟大家讲一讲,让大家心里有个谱儿。”
    刘长春点点头之后走出了县政府大院,径直向警察局方向走去。当他路过市场时,一下子想起早晨上班时妻子嘱咐的话,让他抽出时间到市场上买二斤肉,晚上好包饺子——因为他的妻子在医院工作,经常上夜班,今天是白班,晚上回去有时间包饺子改善一下生活。刘长春顺路来到了市场,往日那种喧闹的场面不见了,各个摊上的摊贩们企鹅似地探着头,带着惊奇的目光,向那边聚集一小撮人的地方望去。有的干脆放下摊位,让旁边的人照看一下,索性蹽了过去。看到这种情况,刘长春以为是买主跟卖主在买卖方面上发生了口角呢,因此没往心里去。他信步来到一个卖猪肉的摊位旁问道:“先生,给割二斤五花肉?”
    刘长春连说两遍,卖肉的摊主没听见,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那些人。
    “摊主,给我割二斤五花肉,我有急事……”刘长春第二次加重了语调,这个时候摊主如梦初醒,目光收了回来。
    摊主看了刘长春一眼,完后不好意思地问道:“哎……买几斤?”
    “二斤。”刘长春回答道。
    摊主没有马上割肉,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刘长春,好像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摊主,我有急事。”刘长春实在有些着急了。
    “你……你不是当年的通讯员小刘吗?”摊主惊奇地问道。
    刘长春心里一怔,因为除了当年的老战友对他这样称呼之外,没有人这样称呼他。此时,刘长春将视线部集中在摊主的脸上,仔细端详着摊主的面容:黝黑发亮的脸上堆满了皱纹,高鼻梁上镶嵌着大小适中的眼睛,两鬓斑白,就这样硬没认出这位摊主是谁,于是反问道:“你是……”
    “哈哈哈……现在有钱了,不认识老战友我啦?”
    刘长春摇摇头没有回答。
    “你好生想想?”摊主接着问道。
    刘长春还是摇摇头,实在想不起来。
    “有钱了,有权了,官当大了,给老战友忘了是不?”摊主说着将帽子摘下来,右手摸了摸头顶上有些发亮的伤疤,便笑着问道:“这会儿该认识了吧?”
    “噢——原来是你……我的老战友大分头邢加礼呀!”刘长春惊喜地问道:“你怎么进城里卖起肉来了呢?”
    “怎么,兴你在城里安家,不许我到城里卖肉啊?”邢加礼用开玩笑的口吻反问道。
    是啊,这两位老战友从分开到这次见面,时间一晃就过去三十多了,有多少心里话要向对方推心置腹地倾诉,特别是倾诉在战争年月里那些记忆犹新的事情,恐怕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呐!然而,他俩没讲这些,话题却直接进入那十余年的浩劫里。
    在那十余年的浩劫里“宁要无产阶级的草也不要资产阶级的苗”,便是当年响当当的口号之一,任何人也不敢雷池一步,谁也不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否则灾难就会降到头上。
    ——现在提起这些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就在俩人唠得火热的时候,从前边聚集的人群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哭泣声:“……你到底上哪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你到底上哪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刘长春没顾得上拿肉,转过身来,同时听到人们的劝慰声。
    “连花嫂子,心要放宽些,兴许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
    “大侄女,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骨啊……别哭啦!”
    ……
    刘长春急步走过去,扒拉开众人,想上前看个究竟,可是人围得水泄不通,特别是那些乐意看热闹的小伙子们好奇地向前簇拥着,就想到近前凑趣儿打哈哈。
    从前刘长春就看过这种场面,大都是几个小青年打架,手里拎着家伙,就像公鸡斗架似的,脖梗子支楞着,互不相让,不打败对方决不罢休。记得他平反回复工作第一次开工资的钱拿到手里之后,心里异常高兴,第二天恰巧是个星期天,嘴馋了要吃肉,想到市场买块肉烀熟解解馋,便信步来到了市场,所看到的场面竟然跟现在的场面一样;他挤到人群前边,看见两个小伙子气鼓鼓地攥着拳头,打得双方鼻青脸肿,血迹斑斑,这样还不住手,摆出一副公鸡打架的阵势,有一股不给对方打趴下誓不罢休的劲头。
    刘长春上前嚎嘹一嗓子,那二位根本没放在眼里,当作耳旁风,还是两位着装的警察及时赶来才平息那场风波。这次刘长春上前嚎嘹一嗓子,在场的人刹那间鸦雀无声——真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呐!因为这次与那次相比截然不同了,现在谁不认识他这位警察局局长大人呢,否则不就是有眼无珠了吗?
    刘长春上前一看,原来这位正在哭泣的女人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并且掺杂着同情、怜悯、自愧和内疚。
    ——是啊,一个丈夫失踪的女人,当时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作为警察局局长的刘长春,几天来没有找到失踪人的下落,心里能不焦急吗??
    说来也怪,这个女人看见刘长春以后停止了哭泣,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刘长春,惊恐中掺杂着渴望,镇定中掺杂着哀伤,于是拉着刘长春的手乞求道:“刘局长啊,你千万要帮我找到我们家那口子,不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我求求你了刘局长……”
    刘长春能说什么呢,只是同情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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