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春没说吃什么,只是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服务员,觉得很面熟,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一时又想不起来。
张迎春突然想起来了,是在春香楼前见过面,没错,就是在春香楼前见过面。当年她到城里找妹妹张迎美时,就是这个叫“水蛇腰”的姑娘到楼上去叫妹妹的,否则她跟妹妹是不会见上面的。她想直呼“水蛇腰”这个名字,不过心里灵机一动,觉得这么叫不妥,因为这不是在春香楼里。要是在这种场合里那么叫的话,那不是污辱人格吗,可是一时又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如何称呼是好。
张迎春终于想好了表达方式,于是微笑着说问道:“姑娘,你不认识我啦?”
水蛇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并且两眼直视着张迎春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是张迎美的大姐呀!”张迎春提示道。
经张迎春这么一提示,水蛇腰一下子想起来了,于是高兴地笑着说:“大姐,是你呀,真没想到在这里咱俩又见上面啦!”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张迎春顺口问道。
“这事说起来话长了,还得感谢吕兰花姑娘啊……”
“随丽瑶,三号桌的牛肉串烤好了……”
“大姐,吕兰花叫我了,我得马上去。这样吧,大姐,你不要走,等我忙过这阵子之后,腾出时间咱姐俩好生聊聊。大姐,你先找个座位坐下,一会儿给你烤一些肉串,账算在我头上。”说完,这个叫随丽瑶的姑娘朝着吕兰花的方向喊道:“来啦——”
——那个当年叫水蛇腰的姑娘,不,还有梦里美和夜来香这两个姑娘,她们这三个姑娘从春香楼出来以后,来到李老板李春荣这个小吃部里打工,李春荣知道她们三个人的情况之后,同时也为了便于记忆,将原来在春香楼里老鸨子给她们三个姑娘起的绰号少加改动,然后将各自原来绰号中间那个字去掉,再一同加上一个“丽”字,于是她们三个姑娘的名字分别改为随丽瑶、梦丽美和叶丽香。
随丽瑶走了以后,高荣丽看着张迎春问道:“大姐,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姑娘的?”
张迎春环视一下屋里在座的人,完后小声对高荣丽说:“不瞒你说,当年是在春香楼前找迎美时认识这个姑娘的,她亲自跑到楼上把迎美叫了下来,我才跟迎美见上面了。”
“要你这么说她是……”
“咳,没办法啊!到那里的女人大都是被逼无奈,要不然的话,哪个女人愿意遭那个罪呢?”没等高荣丽将话说完,张迎春打断她的话低声说:“那里的姑娘哪个心里没有自个儿的苦衷呢,有苦衷也只能深深地埋在自个儿的心底,就是不能对外人说而已。”
“大姐,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找个座位坐下,既然来了,就吃点肉串。”俩人找到了座位坐好,高荣丽喊了一声:“服务员……”
梦丽美和叶丽香同时从不同的方向走了过来,并微笑着异口同声地问道:“二位大姐,你俩想吃点什么呢?”
高荣丽问道:“有牛肉串和牛板筋吗?”
“有。”梦丽美回答完之后反问道:“各要多少串?”
“每样来二十串。”高荣丽回答道。
“好喽。”叶丽香朝着南面的后门方向大声喊道:“牛肉和板筋各来二十串。”
张迎春看到梦丽美和叶丽香一直没吱声,觉得这两个姑娘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个地方见过面。
就在这个时候,随丽瑶拿着一把肉串走了过来,径直送到三号桌上,完后来到张迎春的座位前便微笑着说:“大姐,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肉串一会儿就上来啦。”
“不急,不急。”张迎春瞅着梦丽美和叶丽香问随丽瑶,道:“她俩是……”
“噢——”还没等张迎春问完,随丽瑶笑了笑打断对方的话回答道:“大姐,你忘了,她俩原先是跟我在一起的。”
经过这么一提示,张迎春终于想起来了,于是笑着说:“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呢!”
随丽瑶指着张迎春对那二位介绍道:“这位是张迎美的大姐……你俩忘啦?”
听到随丽瑶这么一提示,梦丽美和叶丽香异口同声地说:“是张大姐你呀,要不提示还真给忘到脑门后了。”
高荣丽一直在旁边当听众,不知道大姐是怎么认识这些姑娘的,因此没有吱声。
“你们三个人的心还挺齐的,一起到这里来打工,这样有什么事相互还能有个照应,省得让人欺负。”张迎春笑着说。
“我们到这里来打工,还得感谢吕兰花姑娘的引见。自从小鼻子倒台之后,春香楼被天堂山救国大队给封了,我们才真正得到了自由。”说到这里随丽瑶感叹地“咳”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郑翻译官可是个大好人呢,别看他给小鼻子做事,可是他有一颗菩萨心肠,要不是当年他给吕兰花赎出来的话,吕兰花就得跟我们一样,遭到那些非人的待遇,那种待遇常人是想象不到的。吕兰花被郑翻译官赎出来之后没地方去,为了能生存下来,吃了不少苦头,到好几个地方打过工,结果老板不是苛刻虐待就是非理的要求,要跟她发生那种关系,不得不使她另找地方,最后来到了这个饭店。这个饭店的李老板心眼好,待人真诚,因此,我们从那里出来以后,经吕兰花引见就来到了这里。”
“咳,好人不长寿啊!”梦丽美哀叹地说:“真可惜了,像郑翻译官这样正直善良的大好人,听人说竟然惨死在董大肥猪手里,真让人难以致信呐!”
“可不是呗,还有张迎美姑娘,人长得像花儿一样,听说惨死在小鼻子的手里。”说到这里,叶丽香怕张迎春心里悲伤,于是话锋一转说:“不过……不过我想迎美姑娘死得值,他给咱们华夏人争了骨气——听说董老太爷和三本五郎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家伙都是死在她的手里,实在了不起,真让人从心里佩服和敬仰啊!”
一提起张迎美,张迎春的心里就有些酸楚,眼睛有些湿润,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将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用手揉了揉,完后故意转移话题地问道:“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看见你们李老板呢?”
“我们李老板出去办事了,一会儿就能回来。”随丽瑶回答道。“大姐,你别急,你要的肉串一会儿就上来了,上来了慢慢吃,这里还有客人呢,我们去忙了,等忙完了这阵子之后,我们再来看你,咱们推心置腹地唠唠嗑。”
牛肉串上来了,张迎春吃了一口微笑着说:“这玩意烤得真是挺香的,怪不得来这么多人吃这东西呢。”
“大姐,你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肉串吧?”高荣丽问道。
“别说是吃,看这也是第一次啊!”张迎春回答道。
“大姐,那你就常来城里,你没吃过的东西,咱姐俩都去品尝品尝。”
“那得花多少钞票啊!”
“钞票是人挣的,挣钞票不吃留着干什么呢?”高荣丽故意这样么说,想看看大姐有什么反应。
“吃了灯芯草,说的倒轻巧。”张迎春说:“你跟文礼月月挣工资,想吃什么都有条件,像我这样的老农民,挣几个钞票那么容易呀。好歹现在是咱们革命党执政,打下来的粮食年吃年用还不成问题,这要是在革命党执政之前的话,能吃饱肚子那就烧高香了,哪还有钞票去买这些东西呀——当年那种苦日子你也不是没经历过呀!”
“大姐,我说的意思让你多来几趟城里,这不是给咱姐俩多造成说话的机会吗。”
“我倒想多来几趟城里,就怕你供不起我呀。”张迎春开起玩笑来。
“供不起你,你就是长年住在我们家,我天天领你到饭店里吃,我也供得起你,就怕我大姐夫找上门来不让劲儿。”高荣丽也随之开起玩笑来,完后话锋一转问道:“大姐,你跟这个店里另外那两个服务员是怎么认识的,看起来还挺熟悉呢?”
“那不也是在春香楼前认识的吗。”张迎春回答完了之后详细地解释道:“那是特派员大个子和文礼被小鼻子抓到董家大院,咱爸急火攻心得了那场大病之后,我到城里给咱爸抓药,当捎带去春香楼前打听打听迎美在不在那里,如果在那里的话,看看她能不能想办法将特派员大个子和文礼救出来,结果在春香楼大门前遇到了她们三个,一打听迎美就在春香里……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就是那个水蛇腰……不不不,现在叫随丽瑶的姑娘上楼给跑一趟腿,我跟迎美才见上面,从那时起我们就认识了。”
“噢,看我这记性,刚才你不是提了一嘴嘛,刚过一会儿就给忘到脑门后了……”高荣丽点点头说完了之后感叹道:“咳,看看我现在这个臭记性,这脑子快完蛋喽!”
“荣丽,你没看见这三个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的,就像几朵玫瑰花一样漂亮,谁见了都想多看几眼。”张迎春问道:“无外乎这小店里来了这么多人吃肉串,除了肉串做得好吃之外,我看跟这三个姑娘当服务员也有一定的关系,荣丽你说呢?”
“那当然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足为奇。”高荣丽回答完了之后笑着说:“在这里吃着美食,看着美女,味觉和视觉同时得到了享受,这是多么好的生活呀!”
“要是男人心里有这种想法还能说的过去,可是咱俩是女人,要是有这种想法那可就说不过去啦!”张迎春陪着笑脸说。
“大姐,这不是咱姐俩在这里闲聊嘛,这话要是让外人听到了,不让人笑话掉大牙那才怪了呢!”高荣丽说完向四处撒么一圈,看没有人看她俩,于是征求意见地问道:“大姐,咱俩都到这个地方来了,光吃这两样不解馋,再要它几样肉串,搁这里坐着慢慢品尝,你看这样行不行呢?”
张迎春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问道。。
“大姐,你还想吃什么就吱声,不要心痛钞票,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钞票是人挣的,不吃留着干什么呢。”高荣丽说。
“把这些东西吃完了再说吧。”张迎春没让再点别的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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