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福的话毫无夸张,时至寒冬腊月,倘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各种各样的鲜花争奇斗艳,各种颜色的蝴蝶翩跹起舞,再加上各种各类的鸟鸣声,到了这里,就是有天大的愁事,恐怕也会云消雾散的,也会让人心情舒畅的。
特派员大个子觉得高长福这个深山里的老汉,虽说没读过书,但是说起话来有板有眼,还不时地用比较准确的语言,恰如其分的词汇,来描述大自然的秀美,着实让人敬佩。
特派员大个子微笑着对高长福说:“大叔,你的女婿文礼曾经跟我说过,你没上学堂读过书,但是从你的言谈话语中一听,就像一个读过书的先生一样,出口成章啊!”
高长福一听特派员这句褒扬的话心理就更加高兴了,于是大笑起来,完后说:“咱们这疙瘩的人,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出身,成年六辈跟土坷垃打交道,哪还有钱读书啊。说句实在话,那时候连读书的梦都不敢做,别说是想了,只不过我从小愿意听书,说书的人一来,我就像牛尾巴苍蝇一样跟着人家屁股后转。特派员你知道,听书不能白听,人家是要收银子的;特派员你想想,那时候像咱们这样穷人家的小噶子,大人哪有银子拿出来让孩子去听书啊;特派员,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饭都吃不饱,像这样冷的大冬天,穿着个灯笼裤子,大人不可能拿银子让孩子去听书。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我只能去讨好说书人,做溜须拍马的事情,给说书人端水倒茶什么的……我特别会来事,就这样,那些说书人特别喜欢我,你还别说确实起了作用。他们看我勤快,挺招人稀罕的,就让我免费听书,因此,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听书也是一种学习的过程嘛,如果你老人家要是没听过那么多人说书的话,说话唠嗑用词就不一定那么准确啦。”特派员大个子微笑着说。
“大叔说话有板有眼,确实有学问,真令人钦佩。”姜德强插话道。“我说话要是能赶上大叔你老人家一半水平的话,那就心满意足啦!”
“哪里哪里,你们可别再‘飘扬’我啦,我可承受不了啊。说了不怕你们笑话,到现在我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那还叫有什么学问呢,跟你们这些小伙子相比天壤之别,天壤之别呀……”说到这里,可能是冻的,他捏着鼻子使劲儿擤了一把鼻涕,往旁边一甩,然后将粘在手上的鼻涕向自己的前衣襟上一抹。大家看到他这个举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误认为自己刚才说的话用词不当,于是怔怔地看着大家说:“我是个没喝过墨水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行,有时词不达意,驴唇不对马嘴,让特派员你们这些年轻人笑话啦。”
张文礼怕高长福生气,赶忙解释道:“爸,你老想错了,我们笑的不是你老用词不当,笑你刚才抹大鼻涕时那个动作。”
高长福看一眼自己的前衣襟,方才抹上去的大鼻涕已经冻成黄白色的冰花了,随即自己也大笑起来,说:“人上了年纪就是邋遢,有什么办法呢。”他看看大家谁也没再吱声,于是将话锋一转说:“我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啊,我要是你们这个年龄的话,我非参加天堂山救国大队不可,就是你们不让我参加的话,我也会跟着你们后屁股不放的,”
“大叔,你这种精神让我们这些晚辈着实钦佩。”特派员大个子看着高长福冻得那个样子,用关心和商量的口吻问道:“大叔,天气这么冷,怕把你老人家冻感冒了,我看我们回去吧?”
高长福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一行七人,年轻的搀扶着老的,小心翼翼走下棺材石,沿着天堂沟沟底儿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两边的地形地貌,还不时地有说有笑。
今天,高长福的心情特别高兴,自然话说的比别人多了。
高长福说:“现在看来,我们三家子这疙瘩不出名,可是在几百年前就不同了。几百年前,我们这疙瘩可出名了。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特派员,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我们这疙瘩的山好水好人也好,人杰地灵,并且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当年还出过皇宫娘娘呢!什么朝代我就记不清了,史书上恐怕也没有记载,不过,这是老一辈人流传下来的。当年我们这疙瘩住着一户姓许的大户人家,有钱有势。有一年,许家的老太爷死了,找了个风水先生给看坟茔地,风水先生来到这个地方一看,顿时愣住了。对了,就是现在的许家坟,老亲家张宝发知道那个地方。”
张宝发听到老亲家的话,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高长福接着讲:“那个坟茔地现在看上去,在我们这疙瘩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坟茔地簸箕形状,在天堂山的支流山脉间,坐北朝南,前边还有一口泉眼。据风水先生讲,老人下葬在簸箕形状的正穴上,不但能出一担二斗芝麻官,而且还能出娘娘大臣呢,当时许家的人听了皆大欢喜,并且多给那位风水先生赏赐了几倍的银子。星转斗移,岁月如梭,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许家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有不少人当上了官,势力也越来越大,可就是没有到皇宫当娘娘的。有人说,当年那位风水先生看得倒挺准,现在许家人的各种条件确实今非夕比,至于说许家姑娘能嫁给皇帝当上娘娘,那纯粹是狗戴嚼子——胡勒,只不过是为了多哄骗一些银子罢了。唉,你还别说,说话不济,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皇宫里果然派人下来选妃,就选中了一位许家姑娘。听老人们说,那位姑娘长得‘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换句话说,长得大眼睛,双眼皮,细皮嫩肉的,脸白的不擦胭脂就像剥了皮的煮鸡蛋似的,那个漂亮劲儿赛过西施,胜过貂蝉,人见人爱,谁要是看上一眼,目光就不愿意收回了。这位姑娘到皇宫以后,没过几年就当上了皇后,几年之后,不知为什么她对皇宫里的生活有些腻烦了,整天愁眉不展,就是皇帝逗她,她也没露出个笑模样来。皇帝问她为什么不高兴,你们猜猜,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费尽脑筋,谁也没有猜出来这位娘娘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于是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答案。
葛文亮瞪着两个雪亮的大眼睛看着高长福,跺着脚说:“我求求你老人家了,你老人家倒是快说呀,在不说就要把人给急出‘箍眼’来啦!”
在大家等待得实在不耐烦的时候,高长福有意慢腾腾地拉着长腔调说:“她说,皇宫里不如她的娘家好。皇帝听了之后非常惊讶,忙问:‘难道你娘家比皇宫还好?’她回答说:‘那当然了。我娘家的炕沿里边跑金鱼,皇宫里没有。’皇帝一听,这还了得,于是就派一位南蛮子到她娘家居住的地方打探情况——就是到我们现在住的这一带打探情况,听人一说,许家人的势力可了不得啦,就连大门两旁的石狮子,到了夜晚不但能出去行走,而且还能到庄稼地里祸祸庄稼。南蛮子一听,这还了得了,于是找到了许家的坟茔地,一看大为震惊,就派人在坟茔的周围挖深沟,目的是想把地气支脉挖断,结果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白天费劲挖得深沟,你说怪不怪,到了晚上又复原了,你说神奇不神奇,简直是古代神话一般。就这样白天不停地挖,到晚上又复原了,把那些民工累得精疲力竭了也没起什么作用。有一天,许家坟前那个泉眼里说话了,说:‘他们这样挖,挖一辈子也不会起作用的,咱们就怕他们弄些牛屎马粪之类的东西倒里边沤,那气味儿咱们闻到了受不了,咱们就不能在这里待着了。’这话被一名民工听到之后,马上禀报了那个南蛮子。第二天那个南蛮子就组织人力捡粪,几天以后,捡来那些堆积如山的牛屎马粪,在那个南蛮子一声命令下,一股脑地弄进了那个泉眼里,过了不多时那个泉眼里就冒起白泡来。白泡越冒越厉害,不久便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大雾,大雾连续三天三夜也没有散去,到了第四天傍晚,从那个泉眼里飞出来两条金光闪闪的白龙,慢悠悠升到空中不见了,从此以后许家的家业就败落下去了。”
高长福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姜德强好奇地问道:“高大爷,你讲的这个故事是真事吗?”
高长福笑着回答道:“是真是假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些都是老一辈人流传下来的,不过,许家坟确实存在,坟前也确实有一个泉眼。”
特派员大个子是唯物主义者,压根就不信那个,但是又不能否定,因为否定了怕高长福生气,于是用一句折中的话说:“传说毕竟是传说,有的是事实,有的不是事实,有的是文人为了某种需要,经过艺术加工虚构出来的。”
张文礼说:“这个故事我从小就听说过,但毕竟是传说,就像薛仁贵和高丽王子在这疙瘩打仗一样,在史书上也没有记载,是真是假,也没人去考究这些,只不过是民间一辈一辈流传下来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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