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个孩子在做什么呢?可以的话真的真的……很想要知道呢…”
空虚的大厅之中,苍睿一个人缓缓踱步,同时罕见的自言自语着。她双眼略显空洞,脸上亦浮现出微微红润,这副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思念情人的热恋少女。
然而实际上,对她来说并不存在着'喜欢某个人'这样感情上的念头,所以这般异常的举动,可以说正是她内心激动的明显表现。
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刚刚被自己打扮了一番后,任由其独自外出活动的那名苍蓝色长发的少女。
在那之前,她还只是在床上突然坐起来的,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
不,因为一切都是未知的,能不能称呼拥有人的外形的她为'一个人'这一点依旧需要重新考虑。
从被吸收的奇迹,与残存的一小缕被侵蚀了的灵魂之中诞生出来的,拥有驱动那个身躯进行移动的能力的意志,究竟是什么呢?
灵魂吗?机能吗?命令吗?
“是什么呢?会是什么呢?”
那副模样,如若不了解的话,还以为会是在期待着男朋友送给自己的礼物。
如果用最近这段时间引起风波的血去接触那个人,或者说是接触奇迹的话会怎么样呢?那个身体之前被侵蚀过了,再来一次或许意义不大……不过奇迹么……
那是现在的技术还无法解析的构造,也可以说是无法理解的东西。这类东西如果被血接触到的话会怎么样呢?
对了,自由活动的她是基于什么要做出这一行动的呢?这样的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遵循着'原则'的干涉呢?
越想越多。就算这些想法之中存在着痴心妄想的部分,也无法阻挠苍睿继续想象下去。
毕竟遇到那样的事情,任何人——至少任何一个痴迷于研究的人都会大感兴趣的吧?
想要了解更多,想要明白更多,做更多实验,得到更多数据,不会这么想的人没资格自称研究员。所谓研究员的身份,无论是哪一层次上的,都是以这一点为目标的才对。
和沉迷于自己欲望,甚至向别人的东西出手的那一类人完全不同。
用尽各种手段,思考各种方法,假设各种可能,预想种种结果,这才是研究员应该有的素质。
然后其集合的极致,便是苍睿本身——只为'知道'而行动之人。
“请告诉我……你是什么呢?”
向着那个连称呼都不知道的少女,苍睿看向从天上洒落下来的月光,茫然的呼唤着。
在心澈等人面前突然现身的少女全身穿着科技感和古代风格十足的装束,就像是把两个世代的服装基础融合在一起共营造出来的一样,看上去就如同她本人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一样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首先发出疑问的是苍耶。
应该说,在场除了她和心澈之外能够发出疑问的再没有别人了,其他人现在也都因为突然出现的另一个苍耶而感到奇怪,露蒂娜的双眼更是瞪大了许多。
然而心澈满脑子思考的都是怎么在苍耶心神不定的时候和别人解释清楚这件事,所以他一会儿看着苍耶,一会儿看向露蒂娜,忙得不可开交。
毕竟这个人并非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等人的面前。几天前的圆桌森林之中也能看到她的身影。
上一次还能用大家看错了来到过去,但这一次她直接出现在面前了,心澈已经没有能够瞒下去的自信了。
苍耶一直以来独自调查,努力隐瞒的事情即将公诸于世。
该怎么和大家说才好……苍耶的事情原本还打算就隐瞒着的,况且在这个时候,明明就没有和大家说出苍耶的事情来分散战斗力的余韵啊!!
现场一片寂静,穿着带有各种荧光条纹的白色紧身装束的少女只是盯着苍耶,却久久没有说话,似乎在那之后就不再打算开口了一样。
但又过了一会,她的嘴唇终于再度蠕动着发出了声响:
“名字……我没有这种东西。”
对苍耶的话,这名少女只是略微一呆,而后一句话带过。
“你说什么?”
苍耶因为对方的这一句话,在众人面前头一次表现出了过激的反应:
“你在耍我吗!你不是曾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并且还当着我们的面将遗迹之中的奇迹收走了吗!现在不还大摇大摆的被你装备在手中吗!那面剑盾!你现在居然说自己没有名字——你到底在想什么!苍!”
“不,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这一回的回答比上次快上许多。
“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其他人对苍耶的事情所知无多,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心澈也因为这古怪的展开而完全说不上话。
能够进行对话的,在场貌似就只有苍耶和对方而已。
“我确实没有名字,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我应该做什么,我到底是什么人,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出现在这里的,这一点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简直就像是无知的表现。
明明能够交流,但却感受不到情感的流露。不过倘若问起来,总觉得她会回答自己并不知道情感这东西要如何表达才好。
如果要进行比喻的话,眼前的情景,大概就像是苍耶正在和具有少女体型的人工智能交流一样吧。
“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想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然而也无法说对方现在在撒谎,苍耶对接下来要怎么面对眼前的人还有身后的同伴而困惑着。
谁知困惑还在继续。“我在幽绿色的石穴中睁开眼的时候,也看到了和你一样的人,是她给我换上了这件衣服。不过后来我离开了,她也没有怎么管我。”
面前的少女的话让苍耶瞪大了眼睛,甚至还能够在此刻感受到后面其他人突然变重了的呼吸。
如果说以往自己认为在这座城市里面活动着的'苍之妖精',要么是偶然,要么是自己的错觉,要么只不过是都市传说被刻意放大了的话,那刚刚这句话就已经恰到好处的说出了现实。
并不是假的……至今为止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人全都是真实的。
都是'长得和自己很像的人'……!
就连露蒂娜所说的那个人也说不定是'我'吧?
苍耶回想起了今夜听到的话。露蒂娜说的话也好,或者是控制了露蒂娜的某个人的话也好,都指出了自己手中的旋棍的来历有问题。而只言片语之中,这旋棍似乎还和第十一研究所有所牵扯。
一切变的更加复杂了。
明明是难以判断真伪的话语,但或许是对方的表情木讷呆滞的缘故,苍耶无法认为这样的人会对自己撒谎。
“不过在那之后我就离开了。对于你说的记忆……我虽然没做过,但是这具身体似乎对此有印象。原来如此……这就是名为记忆的东西吗?…”
面前的少女就像是通过对话逐渐了解世界的某种新物种一样,看向了右手上的剑盾。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苍耶无法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眼前这名少女说话以及思考的回路和自己以往遇见到的人都完全不同,所以才更加令人害怕。
“嗯?嗯…原来如此。我的这具身体的构造还挺有意思的。而且,我终于有些了解为什么自己一开始还比较迷茫,现在却能够准确的站在你的面前了。”
在说……什么啊?
别说得别人像是某种工具一样好吗!别用这种模样说话好吗!别用我的嗓音和我交流好吗!
苍耶想要叫对方住口,但她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同时自己也并没有阻止她。
“我的这具身体残存的人信息指引着我到你的身边,虽然我不清楚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我会待在你的身边,似乎就是这样子被安排的呢。”
“别把自己说得像是某种道具一样!”
苍耶突然间的厉声高呼让她微微一愣,随后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有什么问题吗?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会这么生气。啊,记忆和知识的整理全都结束了呢。”
少女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条颇为古旧的细绳,以此将背后长长的头发拘束了起来,以偏向左边的形式扎成长长的马尾。
整个过程顺利的就像是在对着镜子做一样。
“唔……这么做有什么实际意义吗?不过既然是记忆指挥自己做的,应该有什么目的吧…………嗯,做出区别吗?真是奇怪。”
做出区别……是为了什么?
心澈不知道为何,联想起了过去为了寻找苍耶而曾经在商业区遇见到一名女剑士装扮的少女的背影这件事。
那个时候的人影,看起来和眼前的这名少女一模一样,只不过就像是将一切都对照着镜子反过来了一样。
同时也不知为何的,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的,在生活区的小摊处遇见到的购买甜品的小女孩。
扎起头发的动作,就像是要在外表上和苍耶作出区别,避免弄混一样。
哈、哈哈……不该可能的吧?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太扯了。
如果是以前,或许心澈还会有上面这样的想法。可现在,这种想法连产生都不可能。
“咕噜!”
心澈唯一听到的,只有自己那大得出奇的吞咽声。
“这具身体的名字已经知道了……原来如此,恰如你所说的。”
少女终于确认了什么一样,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完全改变了。如果说刚才和苍耶对话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对自己什么了解都没有的怪人的话,现在的她已经了解了作为一个人来说所必须的基本信息。
她轻轻抚摸着胸口,再度面向众人,看向苍耶:
“吾之名讳,为苍。”
就连声音,也变得和过去出现的那个神秘人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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