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有崖,我有你》第一零六章 活色生香

    她埋在他的胸口发狠的哭,哭的发抖,哭声凄厉,有些刺耳。
    他抬起另一手,按到她头上。曾经红梅树下,她没日没夜的哭,但他从未听到她的哭声。此时,他的心随着她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而越揪越紧,揪得他有些心绞痛。他庆幸她将此处当做梦境,如若知晓这是现实,或许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她四哥,她会如何。他有些嫉妒她四哥。
    她的泪飚出,湿透了他的衣襟。
    她的身下犹在滴水,也湿了他半身。
    怀中的人冰冷,或许因为哭,或许也因为冷,她打着颤,哭声也渐渐止住。她依然埋在他的胸口,人不是他,可这身躯就是他。出发前,夜夜抱着睡的身躯,她岂可不了解!
    凤凰按在她背上的手正缓缓的输出暖流,为她驱寒,温声道:“还是这般爱哭,在他那儿,你也这般哭吗?”
    不该问的话,却鬼使神差的问了出来。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子钰,而她回答的却是陈辰。
    “我四哥只会惹我生气,从不会让我哭。”
    他微微勾起唇角,到底是问错了,但她也并非答非所问。曾经红梅树下,她醒来时,对着他日日夜夜无止休的谈她的过去,绘声绘色的让他身临其境。他记得她讲的每一件事,记得她讲每一件事的表情,是喜是怒是悲,他都记得。
    一身湿透,微风吹进,即使凤凰输着暖流,即使抱着温暖的凤凰,在欢喜过后,激动过后,悲伤过后,她犹觉得冷,是透骨的冷。她颤着音轻声道:“我冷,好冷。”
    她还有些累呢。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毫无顾忌的放肆的哭,哭出心中的悲,哭出绝望,哭的惊天动地,哭得他的凤凰心也随之轻颤绞痛。之前由于是虚空,不知疲劳,此时因为有身躯,浸水大喜大悲过后,仅哭了半刻钟,她便已疲累。
    话音刚落,她便觉脚底一空,下一瞬便已被他带到一间水汽袅袅,温暖如春的浴房。
    头顶温言响起:“你在此泡泡,驱驱寒气,衣衫已为你备好,若要人伺候,唤一声便是,仙娥守在门口。”
    他记得:贴身之事,她向来亲力亲为,除了那晚看见的子钰为其洗脚。
    她放开他,昂首,扯出笑颜,道了声:“好。”
    她转过身,走向洒满红梅的浴池。
    华帐重重,模糊了她的身姿,水汽袅袅,氤氲了一室芳华。
    他转过身,背对浴池。方才她昂首,脖颈的殷红触目惊心。子钰在出了驿馆时虽隐去她身上的红印,可它的凤眸能看尽真实。
    他的胸口集聚了什么,满满的,似要迸发而出,如那晚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时一般,那时他振翅而飞,逃离了他们。而此刻,他竟迈不开步子。
    身后是池水鼓动的声音,清灵脆耳。一声声响在耳侧,虽漫不经心,但每一声都似只为他而响,每一声都响在他的心田,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一般,散去他聚满胸口的难以言明的各式情感。
    泡了那么多次澡,陈晴已经能控制不让自己如木头一般漂浮。
    池水温暖,泡在其中,散了冰冷,暖了身躯。她屏气闭眼没入水中,这是她来此之后,每次沐浴时必干的事。因为,她是在太**道中昏迷睡着,她希望再次开眼的时候,是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亮照射下的幽深狭长的水道当中。这里虽好,他们都好,她过的也很好,可于她而言,总归是梦,她要梦醒,她要回去,她要回到他的身边,陪他。
    她不知凤凰犹立在重重紫色华帐外,她转身入了华帐便褪去衣衫入了池。她没有回过头,一直背对着他。自第一眼见着它到方才转身那一霎,她一直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如他四哥一般,不用他提醒便会退出。是以,她安心的,想都没想就宽衣入池。
    可是,人总有算错的时候,何况在此处,被她当做梦在活的现实中。她想得少,活的恣意,想事情已大不如以前深沉。凤凰是凤凰,是男子,即使再像陈辰,它还是凤凰。他对她不是一般的好,他是正人君子,更是一个王,自在随性的神。尽管自她转身后,他也转身,可是她脖子上的红印竟让他迈不出步子,然后水声响起,他便释然了。可即便释然了,他依旧立在原地,没有出去的意思,谁知道他的意思呢。
    脆耳的水声,似乎很久没有再响起,俊颜蹙了眉,他转身。
    她因极限恰好从水中冒出。不知缘何,入水时还是背对着他,此时已是侧对着他。水池比荷花池略深,池水将将托着她的隆起。重紫之内,她抹了一把脸,高昂着头,闭着眼,张着嘴,大口呼吸,水流顺着天鹅一般的曲项流到肩窝,盛满溢出再往下,曲线迂回,最终落入冒着烟飘着花的水池当中。
    美人出浴,活色生香。
    那一瞬的惊艳之后,他便拧紧了眉。他的凤目,能够滤去紫色,他看清了绽放在隆起上的如漂浮在水中的红梅一般的红印。
    是进?还是转身退出?他犹豫着。随即又疑惑着,为何这般疑惑。他无力的勾起唇角,转身,迈开步子,留给她一抹缥缈的背影。
    叮咛水声中,她听出了几不可闻的熟悉到骨子里的脚步声,她循声望去,重紫之外,是一抹如枫一般的红。她轻唤:“凤凰?”
    原来,他们的脚步声也是一样的呢!
    凤凰听到呼唤,脚步略顿,淡淡道:“我在殿中等你。”不再多言,即可离去。
    陈晴注目着红影消失,低首看自己白皙无暇的胸口,露出一个笑颜,想着原来子钰已经将它们隐去了呢,哪个男子喜欢自己的女人留着爱印招摇过市呢。可是,她想不到的是,凤凰看到了。
    她上了岸,拿起凤凰为她准备的衣裳,眉眼尽是甜蜜,之前她曾抱怨好歹给她换身衣裳,此刻它终于给她属于她的衣裳。
    她含笑而来,可一进殿,便敛了笑容,抱怨道:“为何又是一副鸟样。”
    一身白衣清纯,衣上纹有绝美的同色花瓣,栩栩如生,仿若一碰便会随风飘走。
    凤凰转身走向偏殿,道:“先用膳吧,都是你喜欢的吃食。”
    折腾了一上午的陈晴,摸摸肚子,还真饿了呢,便欢欢喜喜的跟在它身后,叽叽喳喳的讲东讲西。
    她这个人向来看的开,看清了状况后,便不再为难自己,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以,她认为:此刻还在梦中啊,那就继续好好活在梦中呗,慢慢等呗。
    她坐下,发现它立着,没有与往常一般坐到她身边。她翘着头,催促道:“还站着干嘛,快过来一起坐。”
    整一副老大叫小弟的姿态。
    其实,别看凤凰淡定的模样一如往昔,几千年不曾变过。但是,它的脑中一直浮现着她出水那一幕,那一幕于它而言真是毕生难忘,可见,它的凤凰心是躁动的,不淡定的。
    自她沐完浴出现后,它的碧色眼珠便一直盯着她的脖颈。即使她走在它的身后,但是由于它的鸟样,无论她在那个方位,它都能看到她,看的清清楚楚。
    这鸟也真奇怪,越不想看到的事物,就偏偏要去看,如人一般,真是自找罪受。
    它答道:“我不用膳。”
    “我知道你不用膳,可我喜欢你在我身旁坐着,快过来陪我。”说完,便低头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
    可是,眼前身影未动,她嚼着肉,抬首,脸上蕴出了些许怒气,口齿不清的道:“我说凤凰,你今日怎么了。我都没怪你,”
    咽下肉,口齿伶俐的继续道:“你这是给我使脸色吗,那你变人样,你的鸟脸我看不懂。”
    拿起酒杯,喝了口玉露,再抬眸时,眼神染上了些许幽怨,但语气依旧生涩:“每次都是我来见你,你怎么都不来找我。见你一次,狼狈一次,你倒是永远一副傲娇姿态。。。”
    幽怨的眼神,埋怨的话语,凤凰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欢喜自心内流淌而出,她这是想他呢,而非将他当做他呢。它挪动了凤足,来到了她的身旁,与往常一般,坐在她的身侧。
    陈晴侧首斜睨,翘起唇角,一脸得意的姿态,那含着笑意与挑衅的眼神,更是无声的**裸的叫嚣着:哼,你这只凤凰,我吃定你了!
    凤凰坐在她的身旁,看她大快朵颐,道了句:“他没给你吃吗?”
    这回陈晴没答错人。有时候心里人多了,会认错叫错答错,实属正常!
    她嚼了两下,做了个吞咽动作,又将筷子伸向一盆红烧的,不知什么肉的只剩了半盘的盘子里,答道:“他当然给我吃啊,我要吃什么,他便给我吃什么,而且。。”
    她夹起一块,愣了一下,看着案上残留的食物,转首看向凤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吃了这般多哦。”
    凤凰道:“他在外宫,紫薇大帝留他用膳。”
    陈晴弯起油腻腻的唇角,笑眯眯的道:“你就这般了解我啊。”随即,将方才夹起的肉塞进了嘴里。
    这时,她才想起骊姗之事,顺带也想起了吕珍。她擦了擦油光锃亮的唇,方才还是两道甜蜜的温柔目光,此刻已变成了两道凌厉的鄙夷的很不屑的目光。她盯着它的碧眼,不冷不热道:“你知道付珍的哦,吕珍是你设计的吧,亏你想得出来,还十天十夜,最后还。。。”
    她抽了抽唇角,“摔断了”这个话,她讲不出口。她只给它一个淡淡的白眼,问道:“你将付珍设计成女鬼吕珍,什么目的?”
    凤凰这才知道女鬼便是日后的付珍,可她话讲的不清不楚,十天十夜什么?最后还什么?不过看她那副鄙夷的模样,知晓绝不是好事,反正已经过去,它便不问。
    至于什么目的?它答道:“没有目的。”
    为了骗她,它得无止境的骗下去。
    陈晴盯着它,扯起唇角,抖出两字:“狡辩!”
    她实在说不出口:你难道不是为了见我吗!
    凤凰瞧着她,她好像认定它有某种目的似的,且这种目的似乎不怎么正大光明,忍不住问道:“你以为我有什么目的。”
    陈晴再赏它一个白眼,心道:怎么忘了这只鸟是傲娇王呢,它既暗戳戳的做了这种事,又怎会开口承认呢!
    凤凰不语了,自我反省了一下:因在意她,才会在意她对他的想法。
    微妙的须臾沉默之后。
    陈晴朝它移过去些许,基本算是贴身而坐。她提要求了:“你知道我此次来的目的,我要方初恢复容貌,要骊姗上神清山取心头血,还要方初长生不老,永远陪着骊姗,还有他们的女儿,既然她是痴情长情之人,我要你给她配一个只对她好的男子。”
    凤凰虽不知她说的这些人,但从她提的要求里,它已知晓了大概,骊姗是妖,方初是人,子钰已化去骊姗母女与生俱来的妖术,但方初的脸必须要骊姗的心头血才能恢复。
    它颔首道:“好,她可以去灵山。”
    “还有方初长生不老!”
    “可以。”
    “他们女儿有个好归宿!”
    “随缘。”
    方才因为它满足了她的要求而眉开眼笑的人,听了随缘二字,立马敛容,道:“什么叫随缘,我要你一定给她一个好男子。”
    这也算是骗她的后果了!在她眼里,凤凰就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
    它似真似假的道:“感情这种东西,不能设计。就比如骊姗,与我无关。”
    陈晴飚出一句:“骊姗难道不是你根据紫衣设计的吗?你设计她,不就为了让我来见。。。”
    话未说完,陈晴便意识到嘴快说错了。
    这只鸟傲娇,岂会承认,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推说她想它呢。尽管那句:与它何干,让她心生郁闷,但这么久以来,她还是想它的呢。但被它指出来,感觉总不美好。不过好在她伶牙俐齿,立马接着道:“找你让她上神清山嘛!”
    语意是通,但两句话连在一起,多了一个“见”字,语法就不通了。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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