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有崖,我有你》第九十九章 变幻的脸

    子钰示意妇人掀了盖头。妇人见了儿子又抽泣了起来,老翁斜睨了一眼,脸色又黯淡了下去。
    陈晴又闻哭声,眉心一皱,又转过头去。子钰往她身前跨了一步,以身躯挡住她的视线,解释道:“莫看,他这张脸,每个人看到的样子都不一样,看到的都是自己最恐惧的样子。”
    陈晴疑惑,人脸只有一张,怎能因看得的人不同而变幻呢,道:“你看到了什么。”
    子钰答道:“一张青年的脸。”
    陈晴不解:“莫非,你恐惧他的脸?”
    子钰道:“我没有恐惧什么,看到的是他的真面目。”
    陈晴暗暗思索,此脸就如一面铜镜,照出各人的恐惧。他是仙尊,所向披靡,内心强大,自然没有恐惧。那么她自己呢?她笑了笑。算了,听他的话,他既如此关心爱护她,她为何还要自讨没趣,自找恐惧。
    夫妇二人,头次听闻这般怪诞诡奇的解释。两人对视,四目皆是不可置信,儿子的脸因人而异!!不过,此种由内心恐惧映照出来的面目,见着了就见着了,谁还会去描述一遍呢!他两老自然不会,那些见过他的人想忘却都来不及,谁还愿意再重温一遍将他讲诉出来呢!
    太过离奇,难以置信!两人像是为了证实子钰的话一般,开始询问各自所见。
    老翁垂眸望着躺着的儿子,沙哑道:“我看到初儿的脸上有很多张小脸,每张脸的表情都不一样,你见到的是怎样。”
    妇人低眸小心翼翼的给她儿子擦了擦脸,再将布盖了回去,抽泣道:“大夫说的对,我见到的与你不一样,我最怕的是烂疮,就见到了一脸流着浓的烂疮。每次给初儿擦脸,边擦别流,你看,这块布都是浓。”
    妇人提起方才为他擦过脸的布。
    老翁抬眸瞄了一眼,这块布只有淡淡的水印。他看到的是她为他流着泪的小脸擦眼泪,是以,在他看来,布上留下的是眼泪印子。
    而妇人看到的是烂疮流脓,擦了脓,是以,在她看来,布上留下的也是脓。
    子钰回过头来瞅了一眼车上,发现脸已被布盖了回去,就转过身来。他看到的布自然是什么印都没有。陈晴看到的布,由于没见过他的脸,也是什么印都没有。
    见子钰转了过来,两人抬起头,望向他。他俩本来暗淡无神的目光此刻均染上了灼人的光芒,看到子钰,像是看到了神仙,相信他能救好他们的儿子一般。
    子钰靠近牛车,便探得车上之人中了妖气,在小青年说到他的脸变了,并劝说他们别看的时候,他已猜到中了何种妖气。他可以唤回他的意识,但关于这张因人而异的恐惧脸,他无能为力!
    老翁随即下到地上跪下,夫人在车上挪了个身也跪了下去,叩头求着子钰救他们的儿子。
    陈晴见状,作势虚扶道:“快起来,快起来,名医既然看出了病症,自然会医好二位的公子,二位放心,放心。”
    子钰抬首望了眼西天的长庚星,道:“我能唤回他意识,至于他的脸,还得要靠他自己。”
    于两老而言,儿子能唤回意识,已是天大喜事,他这般活死人的样子,已经三年了。二位又是叩头了一番。
    子钰将火把递给陈晴。
    天规规定,神仙不可在凡人面前使用仙术,是以,为了做样子,他抬手摸向胸口,摸出一卷布包。
    陈晴见之,顿生疑惑:他的胸口何时有布包了?
    子钰瞥到她的表情,淡定的解释道:“我这个名医,擅长针灸给人治病。”
    陈晴顿然醒悟,到底是借过来的仙,天规这种东西老是忘记,他这是将松针变为银针呢。不过毕竟当梦一般生活了一年多,对于因人而异的变脸,她可不会单纯的认为是病了这般简单,她已经打算着等他醒来,问问他怎么惹上妖怪,她想着灭妖呢!
    她跟着他走到车首,递近火把为他照明。
    子钰屈身将布卷放在车板上,轻轻一推,布卷滚出两尺长,里面排满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银针。在火光的照射下,泛着森冷的银光。子钰双手齐下,各取出四根约莫四寸长的银针,左右对称的同时扎向变脸人的头顶。再各取出四根,透过盖在脸上的布,扎向他的脸。直到将他的头扎成了如滚作团的刺猬一般,他才掀开他的被子,在他身体上扎针。
    两夫妇立在一旁,夫人看得心惊胆战,终于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老翁静默着看子钰扎针。他自是知晓这位气质不凡的大夫的厉害,三年来,他们倾尽家产,四处寻医,却没有一个大夫能够看出脸的问题,而他却一眼便看出。他已经认定,若是他也救不了他儿子,那么他儿子肯定就没救了。
    只是,到如今,他还不明白,何以前一夜还好端端的儿子,第二日就病了,昏迷不醒,后来几日,便看着他的脸多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脸。
    他方家算是花城的望族。他五十方得子,对此子格外小心爱护。此子也甚是让他放心,不骄不躁行事稳妥,完不似旁的望族子弟般纨绔。三年前,此子十七,他为他寻了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谁知聘礼都还未送去,他便病倒了,女方也不管他的病能不能好,直接取消了亲事。
    对此怪病,他广撒钱财,请来国知名的大夫,但都无济于事。由于他求医心切,也曾引来众多骗钱的大夫,一年过后,纵使家财万贯,也散的所剩无几。他遣散了家丁小妾,卖了传承了三百年的方府,换了间小房,带着病儿与其生母住了进去。
    他从未停止过要医好他,从未想过让方家的血脉断在他这。半个月后,他买了辆马车,顾了曾经的车夫,出了花城,开始了寻医之旅。
    一年半来,几乎时时都待在车上,行遍七国,遍访名医。大夫一看皆是一脸惊吓,无能为力。后来,本就不多的盘缠用完了,他只得卖了马车换成牛车,付了工钱给车夫,自己赶着牛继续寻医。
    三个月前,自病了之后再未出过声的儿子说了骊山两字,两夫妇俱是惊喜,激动的问:初儿想去骊山吗。问了许久,说了许多,他都不再开口。方才那句骊山好似梦呓之语。两夫妇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便赶着牛车轱辘轱辘的回花城。因为,骊山在花城外,他们的儿子最喜去骊山,自他十四岁学会骑马以来,他每日都要骑马到骊山逛一圈,风雨无阻。
    方才行到此处,突起的一阵风,吹走了盖在他儿子头上的布。路人看到他的脸惊吓的跑了,也有几个留了下来问了几句。也就因为他们关心的一问,妇人又稀里哗啦的哭了,这一哭便引了子钰陈晴过来。
    子钰尚在扎针,方初的手指便已能勾动。
    陈晴如子钰一般,细心的将火把举在离他两尺处的地方。她侧脸望着他专注的俊美侧颜,心道:真是百看不厌呢,从小看到大,从没看厌过。清楚记得你的第一张侧脸是那年你举着我折了梅后,抱着我与三哥四哥一起走在长廊里,那时,我便将你少年时的眉眼脸庞印在了脑海里。
    她浅浅的弯起了唇角,眉眼尽是甜蜜,心中开始疑惑:不会那时就喜欢上他了吧。
    子钰看似神贯注的在扎针,实则,他的余光始终笼罩着陈晴。心道:哎,又将我看做了你二哥!
    他尽管偶尔会唉声,但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何将他看做她二哥。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啊,因为这里只有他啊,没必要跟一个不存在的人计较啊。他看开了,尽管她的心很大,装了四个人,但在这里,他只与凤凰分享她的心。他无所谓了,只要她心里有他就可以了,还有给他第一次!
    突然,一道干涩的嗓音想起,打破此刻的宁静。
    “骊山。”
    夫人转过头,扑到车板上,激动的道:“我们去骊山啊,初儿,你听到了吗,爹和娘这就带你去骊山。”她抬起一手,想抚摸方初,但是无从下手,他的身扎满了银针,无一处可落掌。
    老翁在牛车上的包裹里翻出一件灰色布衫,拿起来便开始刺啦刺啦的撕。
    子钰道:“夫人宽心,公子意识已回,由于长久未开口,说话难免不利落,只要过段时间,便会恢复。”
    夫人喜极而泣,又是一番感谢。便开始对儿子不停的讲着担心啊,吓死啊,为什么啊之类的话。
    陈晴抿抿唇,蹙蹙眉,看着妇人热泪盈眶的样子,她又想起了她娘。
    她这个人,有哥万事足,去江东时,她经常想陈辰陈钰,偶尔想想她娘。在凡间,有了子钰的时刻陪伴后,她想想陈辰陈钰还有凤凰,基本没想过她娘。今日,妇人的真情流露,深深的打动了她,半刻钟内,她连想了她娘两次,她的心隐隐的难受。她想娘啊!陈钰陈辰的娘对她很好啊,比对她的三个哥哥还要好呢!她岂会不知呢!
    她一脸哀愁,不声不响,未拿火把的手攥着轻裘不停的揉捏,一副心事沉重的模样。
    子钰看在眼里,疑问在心里,这幅模样,她又在想着谁呢?余光看不仔细,便侧首正眼看她。
    从未有过的悲凉!
    他懂了,触景生情,想爹想娘呢!他凑到她面前,温柔浅笑道:“这儿有我呢,我陪着你。”
    陈晴对上他满怀柔情的目光,一扫方才的哀愁,绽放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真是一个有了男人便忘了娘的女人!
    哦,或许,潜意识里,她将他当做了她二哥。
    是以,她应该是一个有了哥哥便忘了娘的女人。
    不过,哥哥也是男人,这般看来,她就是一个有了男人便忘了娘的女人。
    “娘。”
    “哎!儿啊!娘在,娘在。”妇人擦着眼泪,凑到他耳边欢喜的道。
    “儿子对不起您二老。”因为他的开口,满脸的针便开始晃动,火光下,银光闪闪,诡谲异常。
    “没有,没有,只要你醒了就好。”
    “这几年,我虽不能说话,但能听到你们,是孩儿不孝。。”寥寥十来字,他咬着牙,艰难讲完。
    子钰已将他身上腿上的针拔完。
    老翁已撕了好几条约莫三寸宽的布条,他拿着这些布条靠近车头道:“初儿,你既能听到,应该知晓你的脸还未医好,等会拔了针,爹给你将脸包起来,咋们不能吓到别人。”
    他微微点了头。
    子钰拔光了针,收拾好布卷,从陈晴手中拿过火把,揽着陈晴退出三步,并将陈晴按向胸口,对看着他的老翁道:“老伯开始吧。”
    老翁很仔细,将他儿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陈钰见已包裹完毕,便放开陈晴,让其与自己并排而立。
    久躺未活动的人,行动不便,两夫妇扶起他下车。
    他俩明白他们的用意,陈晴摇手阻止道:“不必叩头这些了,若要谢的话,告诉我你为何变脸,我这个人最喜欢听一些奇闻异事了。”
    其实,闲得发慌,好奇心作怪的她何止是喜欢了,更是痴迷了!
    闻言,刚刚苏醒的人愣怔了一下,一双黑眸暗沉了一下。
    陈晴见状,问道:“是与骊山有关吧?”
    她虽不能与子钰一般感知妖气魔气邪气之类的,但她很会想,很会分析,她早就认为他得的这种病不是普通的病了,在这个妖魔鬼怪出没的梦中,定是那些东西作怪了。方才他苏醒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骊山,在一直倾听外界知晓父母用心良苦的情况下,不是喊爹喊娘,而是喊个地名或是人名,由此可见,这个骊山是特殊的,有问题的。
    果然,听陈晴提到了骊山,那刚初醒的被两夫妇唤做初儿的人瘫坐了下去,眼睑下垂。
    陈晴惊吓道:“你眼睑上有东西!!!”
    说完,她便反应过来,他的脸是照恐惧的,眼睛属于脸的一部分。
    子钰揽她入胸口,安抚道:“别怕。”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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