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归》第257章 往事

    依旧是一身粗布青色衣裙，浑身上下除了发髻上的一支木簪子别无其他饰物。</p>
    跟那日在万香寺的矮桥下一模一样的装扮。</p>
    双手覆在小腹上，头垂得低低的。</p>
    周明珊看不到素馨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p>
    素馨已经快十九岁了！</p>
    周明珊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素馨的年龄。</p>
    前世的此时，素馨在做什么呢？</p>
    她有些恍惚……</p>
    从她进宫伊始，素馨就一直陪在她身边，陪着她学规矩，陪着她适应新生活，陪着她磕磕绊绊……</p>
    现在回想起来，前世若是没有素馨，她在宫里怕是连第一个新年都过不了！</p>
    可即便是有素馨的陪伴，倔强执拗的她还是进了冷宫。</p>
    冷宫的环境不用多说，素馨为了能让她吃饱、穿暖，生了病可以看太医，可以不拖累身子尽快痊愈……不得不多次求到管事太监那里。</p>
    可那个管事太监却看中了素馨的青春貌美，借着机会挟迫素馨和他结了对食。</p>
    她当时正病得死去活来，即便知道了消息，却也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素馨穿着一件像血一样红的外衫被两个小太监拉走了……</p>
    她痛，她恨！</p>
    痛得心如刀绞，恨不得把那太监千刀万剐！</p>
    可最终她也只能有气无力得锤着床榻，帮不上一点儿忙……</p>
    等她的身体终于恢复的时候，却得知素馨因为不讨那太监喜欢，已经被打发到了浣衣局！</p>
    像这种被惩罚到浣衣局的宫女，不仅做得是最低等的活儿，而且经常要被其他宫女和管事压榨欺负。</p>
    周明珊恨不得冲到那管事面前和他算账，可她已经不是初初进宫的小丫头了，知道鲁莽行动的后果，所以只得咬着牙忍了下来，还得陪着笑脸送上好处请他通融，看在往日情面上多照顾素馨。</p>
    那管事还不算坏到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应下了。</p>
    周明珊稍稍放心，心里企盼着出去和素馨重聚的那一日。</p>
    不知盼了多久，机会终于来了，皇后来了冷宫。</p>
    周明珊费劲心思终于让自己得到了皇后的注意。</p>
    而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愿，皇后把她带出了冷宫。</p>
    而她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浣衣局把素馨带回来。</p>
    但是，出现在她面前的素馨却让她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愧疚和痛楚。</p>
    才不过二十多岁的素馨，却犹如四五十的老妪一般，曾经乌黑的青丝已经半灰半白，苍白消瘦的脸颊，原本闪烁着光彩的双眼此刻呆滞无神，就像是刻在眉骨下方的两只空洞一样……</p>
    她完无法想象素馨到底经历了多么少坎坷磨难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p>
    她痛悔交加，抱着素馨当着宫里下人的面忍不住失声痛哭。</p>
    过了好久，许是她的哭声终于唤回了素馨的神智，素馨颤颤巍巍得抬起胳膊，用满是粗糙老茧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然后大叫了声，“姑娘……”便晕了过去。</p>
    随后，素馨便一日日得衰弱了下去，即便她请求皇后请来了太医诊治，素馨的身子还是一日比一日差，时不时陷入昏迷。</p>
    “娘娘，治的了病治不了命，您别忙了，婢子不想再拖累您了……”</p>
    素馨看着她的双眼像是过去一样充满了温和，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只要清醒的时候便总是细细得嘱咐她在宫里多多小心、注意保重身体……</p>
    终于，素馨还是撑不下去了，在弥留之际，她拉着周明珊的手，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娘娘，婢子要去了……您别伤心，好好保重自个儿……真的……其实婢子……一直是拿您当妹妹……看……看待的……”</p>
    素馨的手滑落下去的时候，周明珊的眼泪也奔涌而出。</p>
    心口就像猛然间被掏了一个大洞，又一个关心她在乎她的人去世了，天地那么大，可她却得孤零零得活着……</p>
    回忆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冲开了周明珊前世今生之间的通道入口，让她的痛楚和愧悔再一次毫无遮拦得暴露了出来……</p>
    她轻轻用手抹掉顺着眼角流下来的泪水，把视线投向了从进门后就一直没吭一声的素馨。</p>
    “素馨姐姐，你还好吗？”</p>
    轻飘飘的声音，让周明珊在某一个刹那怀疑那是不是她发出来的。</p>
    “婢子挺好的！”</p>
    素馨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可是却带着一丝倔强。</p>
    “既然如此，那你来找我做什么？”</p>
    素馨身体一震，放在小腹前的双手手指开始绞在了一起。</p>
    这是素馨的小习惯，每次当她紧张的时候便会如此。</p>
    周明珊微微叹息。</p>
    却见素馨突然往后撤了一步，身体也开始向前弯，说话还带着哭音，“婢子求求您……”</p>
    “打住！”</p>
    素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吓得愣在了原地，口中未尽的话也被堵在了喉间。</p>
    “你如今已不再是袁家的婢仆，也不需要再跪我，而我……”周明珊顿了顿，意味深长得扫了素馨的小腹一眼，“也担心会折了寿！”</p>
    她长长得吁了口气，然后又慢慢说道，“再者你也求不着我，冤有头债有主，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你该去找该找的人！”</p>
    素馨在她大喝之时便抬起了头，这会儿随着她出口的话一句多似一句，素馨的脸色也越来越白。</p>
    “姑娘，您……”素馨的眼底闪现出了震惊、不甘、委屈还有一些其他周明珊看不懂的东西。</p>
    “无须多言，今儿我同意见你，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既然你过得挺好，那我就放心了！”</p>
    周明珊快速说完，然后便扬声喊守在外面的红云。</p>
    红云目不斜视得进了内室，就像是没看到素馨一样，朝周明珊行了一礼，“姑娘，您叫婢子？”</p>
    周明珊点了点头，然后指指素馨，“你去送送素馨姑娘。”</p>
    素馨紧紧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p>
    可周明珊却不想再看她，背过身朝红云摆了摆手。</p>
    红云伸出手，“素馨姑娘，请吧!”</p>
    素馨却像是突然发了狂一样，用力推开挡在她前面的红云，几步冲到周明珊跟前，拽住她的衣袖声嘶力竭喊道，“姑娘，姑娘，我是素馨啊，我不会跟您争什么的！真的，我真的不争，您还像以前那样把我当做服侍的丫头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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