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43章 执剑者（1）

    一行人来到蓝宝石塔前的校场。幸运的是，今天伊戈爵士没有在此训练士兵，场上空无一人。
    塞达取下背上的东西，将包裹的灰布逐层解开。莱昂目不转睛，没放过他任何一个动作。说实在的，对于传说中的梵尼汀神剑，这些灰布实在是过于朴素。
    这柄双手长剑究竟是何人铸造，如今已经无可考察，但并不妨碍它在漫长的岁月中留下赫赫威名。每一任得到认可的执剑者，都从剑中获得了力量。
    蛮族大举入侵，人类的文明面临毁灭，解放者波特高举神剑，团结起国王、骑士与平民，尽管他后来战死，人类、精灵与矮人却没有因此分崩离析，最终大陆光复，野蛮人退回了利齿崖以北；七年战争的最后，无名骑士手持神剑，剑刃穿过永生者诺拉尼卡斯的胸膛，令永生的头衔沦为街头巷尾、酒馆客栈的笑料；卡瓦利耶公主借助神剑的力量，结束了古尼尔帝国毁灭后持续长达一百年的战争，给特雷格大陆再度带来和平。
    倘若历史典籍的记载没错，神剑最后一次品尝鲜血是在四百年前，塞尔兹历史上最大的叛乱“沉默之战”中，此前默默无闻、甚至锒铛入狱的派伊爵士获得了神剑认可，战胜数名背誓的星辰卫士，帮助贤王希达尔击败了簒夺者托因·塔罗恩。在那之后，梵尼汀神剑交由伊格那奇教皇领，由教会保管直到今天。
    一层层灰布多到似乎无穷无尽，塞达爵士神情庄严，缓缓地逐层扯下。眼看只剩最后一层，神剑呼之欲出，伊芙琳突然提出:“爵士先生，能不能让我把剑握在手里，好好地看一下？”
    威布莱曼爵士捅了捅莱昂腰间，凑到耳边，声音有点太过响亮:“这又是哪位伯爵……不，哪位公爵家的小姐？”
    该如何向一名影卫介绍一位女巫？对曾经的教会来说，女巫属于欺诈者或者魔鬼的合伙人之类邪恶的存在，如今虽然不是那黑暗的年代，影堂出身的人也不会狭隘到认为所有不信光之神的都是需要消灭的异教徒，但提起这一点，终究难免尴尬。
    莱昂正在踌躇，伊芙琳替他回答:“我不是贵族。莱昂大人有些小事委托我去办，所以我常常需要来拜访他。”
    “不是贵族？”威布莱曼听起来像生吞了只青蛙，“诸神在上，这怎么可能？小姐，您，”他咽下大口口水，“您站在那儿的姿态像一位公主，一位女王。”
    不知为何，伊芙琳的思绪似乎随着目光一同飘向了远方，竟没接影卫的话。塞达爵士望了她一眼，把剑递了过去:“请拿去看。神剑从来不拒绝任何人的触摸。”
    也许神剑很轻，因为莱昂看到伊芙琳回过神来，只用左手手就稳稳托住剑身，右手则揭去最后一层布。
    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华丽的剑鞘。精致高雅的工艺一望可知出自精灵之手，宽阔的深蓝色皮革上嵌着数颗红宝石，拼成花朵与流星的形状。剑鞘上有淡淡的光华显露，在清晨的阳光下并不显眼，但足以分辨。
    女巫握住了剑柄，将剑刃拔出，梵尼汀长剑得以完整展现。剑刃掺入了龙银，通体银白，七道颜色不同、造型各异的铭文分布其上，按照传说，那些铭文蕴含着冰与火、雷雨电乃至万物的力量。剑柄花纹繁复，长近两尺，细细的金色丝线勾勒出谁也看不懂的文字。那文字在某些地方与如今的精灵文相似，但若仔细查看，会发现完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剑柄与剑刃相连之处，一颗圆形的玫红色宝石晶莹剔透，像在呼吸那样有节奏地一明一暗，瑰丽得动人心魄。
    “这个就是心灵宝石了吧，”伊芙琳的指尖轻轻抚过宝石，“多么柔和的线条，多么纯净的色泽啊，与传说一样美丽。但是……”
    “正是，那就是心灵宝石，拥有凝聚人心的伟大力量。有什么问题？”她话音未落，威布莱曼爵士便急忙问道。
    剑身翻转，没有宝石的一面朝上。女巫指向剑柄的护手部分:“但是并非无暇。这柄剑，曾经断裂过。”
    “断裂过？怎么可能？”威布莱曼清清嗓子，“这位尊贵的……呃不……总之这位小姐，在你面前的乃是神剑梵尼汀，是何人所铸暂无定论。目前流传最广、也是最可信的说法，这柄剑与帝国大桥诞生于同一时代，古尼尔帝国时期的精灵工匠们在光之神的指导下铸造，有铁匠的神力加持。一千四百年来，神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破损，更别说断裂。”
    “是吗？影卫的话就像巴比鲁圣山的岩石一样可靠。但那又是什么？”女巫指向剑刃尾端，接近护手的部分。
    顺着她的手指，一道细细的暗纹在剑身上若隐若现。莱昂揉了揉眼睛。是我眼花？刚刚似乎没见到有这么一条痕迹。视线扫向一旁，威布莱曼和薇妮面面相觑，一大一小的两人一齐瞪着眼睛，血顺着山羊胡直流的嘉努爵士也张大了嘴，小眼睛睁得滚圆。
    伊芙琳又把剑在翻转回来。当心灵宝石的光芒黯淡时，莱昂看到宝石上同样有一道曲折的细痕，极浅，极淡，但是仿佛直钻入宝石内部，细微却深刻，使人无法忽略。
    “这……有这痕迹也不能说明什么，”威布莱曼爵士左顾右盼，“假如当真断裂过，又有谁能重铸神剑呢？你们说对吧？”
    “您说得对，影卫先生，”伊芙琳把剑还给塞达，“重铸梵尼汀不是件简单的事。抱歉，耽搁你们比试了。手执神剑的影卫与星辰卫士交手，我也很期待啊。对吧，小薇妮？”
    薇妮纤细的手指抓紧上衣前襟:“希望两位大人不要受伤才好。”
    “好心的薇妮小姐，”威布莱曼爵士的手第二次伸向薇妮的短发，才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以他们的剑术，不会的。相信我，影卫的话就像……什么山来着？总之，就像我们的铠甲一样可靠。我说你们俩，”他有些不耐烦地转身催促，“快点开始吧，大家都等着哪。”
    塞达脱去铠甲，举起梵尼汀。见状，莱昂拔出“沉默”。身边安静下来，一阵风吹过，校场边的绿树与藤蔓来回摇摆，枝叶沙沙作响。
    影堂的训练严格，莱昂不光耳闻，还亲眼目睹过。被选中进入影堂的是天赋极佳的孩子，成为影卫的更是其中佼佼者。塞达哪怕再年轻，哪怕所执的不是神剑，他也没有丝毫轻视之心。
    只是为何总也平静不下来？宝石上的裂纹总是顽固地在眼前萦绕，就好像那是一道闪电，即便已经消失，也要继续在视野中存在许久。威布莱曼好像根本不知道裂纹的存在，教会的其他成员也是如此吗？战斗前还考虑这些可不行，他焦躁地提醒自己，双方用的都是真剑，稍有疏忽……
    一股突然提升的灵能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眼前。梵尼汀发出乳白色的微光，只是一愣神，剑刃已近在眼前，莱昂几乎能感受到剑上符文发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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