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39章 关于国王的传说（2）

    薇妮语带哽咽，眼角含泪，双手交握置于胸前。大陆大多数地方，向光之神祈祷时常用这副手势。“怎么？”莱昂不解，随即一个可能性蹦了出来，他当即丢下鸡腿，“卢卡斯又欺负你了？那个混蛋，我这就去揍他——”
    “不，大人，”小女孩用力嗅了嗅鼻子，“我只是太激动了，看到您平安无事，真的太好太好太好了。我听安柏说，您昨夜与阿普洛陛下交手了？”
    消息传得还真够快的。“稍稍比了几下剑，”他扮个鬼脸，“那家伙真够厉害的，我根本不是他对手。差太远了。”
    有些骑士在侍从面前羞于谈起失败，在莱昂看来纯属自欺欺人。谁强谁弱这种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改变的，别人的嘴也根本堵不住。
    “您没受伤吗？”小女孩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身子，她仰着头，大大的绿眼睛里尽是他的身影，“那可是阿普洛陛下呀。”
    “阿普洛陛下……很出名吗？”
    对他的无知，薇妮应该早已习以为常，此刻仍然小小地撇了撇嘴:“整个特雷格大陆，不知道他的人也许有，但在普拉哈城，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成为国王前，阿普洛·格米尼已经是著名的骑士，他曾游历过德拉帕斯和穆塔，学习了许多精灵和矮人的技艺，据说连精灵的聆听者也对他的博学感到惊讶。他是国王，可他的王后去世后他没有再娶，尽管希望得到他青睐的贵妇和少女多过巴旦沙漠里的沙子。他的后代也只有德斯弗王子一人，连一个私生子都没有，这一点上……”她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个对爱情非常忠诚的人啊。”
    “听起来是个好人。”莱昂酸酸地说。假如薇妮说的都是真话——这一点其实无需怀疑——阿普洛昨夜的行为倒还不算无理由。即便如此，莱昂也不认同他的做法。被当面侮辱，贵族通常的做法是决斗，或者简单些，直接揍一顿就好。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杀人呢？
    “好人吗？也许曾经是吧。他统治下的拉米拉斯富庶安定，到处是繁华的集市，粮仓里堆积着十年份的粮食，独自在无人的山间旅行也无需担心遇到匪徒。可自王后去世，人人都说阿普洛陛下变了，变得冷漠，残酷，还有点疯狂，”薇妮的右手抚向莱昂心脏的位置，“关于他的力量，有很可怕的传说。真不愧是莱昂呀，面对阿普洛陛下也能毫发无伤。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运气罢了。其实再打下去，我多半得少只耳朵，或者缺条胳膊，”想到与阿普洛的战斗，他打了个寒颤，“我不小心踩到打翻的酒，滑了一跤，那家伙不屑以这种方式了结我，便停手不干了。要不是那滩酒……对了，传说中的他有多厉害？”
    “故事有很多，不过最出名的是六年前，一头成年的黑龙出现在拉米拉斯与伊格那奇的边境地带，抢走了许多当地农夫的牛、羊和面粉。”
    “好没品的龙，”莱昂想笑，“不去抢珠宝和黄金，却专抢吃的？”
    “是呀，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吟游诗人们收了拉米拉斯的金币，捏造出来的谎言，但我知道那是真的。因为，”薇妮的指头揪住他心口的衣服，“阿普洛陛下亲自出征讨伐黑龙时，我父亲就在现场。龙穴在一处山崖上，只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可以到达。国王将他所有的随从和骑士留在了山前，不顾修士和祭司的劝说，独自上山对付黑龙。
    “众人在忐忑中等待。没过多久，有个骑士提议，哪怕违抗命令，也要上山与国王一同战斗。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就在他们火急火燎打算出发时，阿普洛陛下已经沿着山道朝骑士们走来。他的手中是一枚新拔下的、还带血的龙牙。”
    “你是说，”他惊愕万分，“他一对一拔下了黑龙的牙齿，也就是说，干掉了头黑龙？”
    “是的，阿普洛陛下甚至没有用上武器，赤手空拳便打倒了黑龙。我父亲上山亲眼确认过，那头黑龙足有三百尺长，翼展更宽，张开的血盆大口宽阔到可以骑着马进去。即使成为了尸体，一样大到令人震撼。他见到的那个时候，黑龙的胸前血肉模糊，伤口足有一人高，从中流出的鲜血汇聚成了一座小湖，血腥的气息令在场所有的马匹躁动不安。”
    “没有用武器！”莱昂想起昨夜国王与王子两人的攻击。如果是那种运用灵能的技巧，武器确实是多余的。
    薇妮的身躯颤抖起来:“是呀，格米尼家族古老的秘术，可以将灵能一口气爆发，威力惊人。除了他们家族拥有继承权的男性外，没人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要是能知道就好了。”他羡慕地说。连巨龙都能打倒的技艺，任谁都会羡慕的。
    龙，他们不单单是背生双翼、表面缀满鳞片、口吐火焰的巨大怪兽，更是一个符号，一种信仰，一代传奇。他们是天空的统治者，久远的过去曾经也是大地的统治者。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无数勇士——或者说是傻子——为了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把屠龙当作是一项神圣的挑战，前赴后继地奔向人迹罕至的丛山峻岭。
    当然，成功者寥寥无几，而失败者的下场大多很悲惨。龙的强悍超出人类最大胆的想象，屠龙者们奔向的既是龙穴，也是毁灭。史称“末日之战”的龙银草原战役，七年战争的最后一战，联军在诺拉尼卡斯麾下的骑士攻击下节节败退，万物的终结似乎近在眼前。
    这时，钻石龙米萨琳蒂娅带领的七头巨龙加入了战斗。最后的结局众所周知，人类、精灵、矮人与蛮族依然存在直至今日，反是不可一世的诺拉尼卡斯迎来自己的终结。
    这段历史每次读到或是想起，都令莱昂胸口炽热。一头成年龙，哪怕最弱小的绿龙，也可以轻易对付五百以上副武装的人类士兵，这是常识。
    而那阿普洛……不依赖武器的攻击连一头三百尺长的黑龙也无法抵挡，能活下来真要感谢他手下留情，莱昂直到此刻才明白昨天的自己究竟有多鲁莽。
    “幸好您没事，”薇妮的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昨夜我有多担心，您是没法知道的。您要是回不来，我，我……”
    他摸摸她栗色的短发，看着她闭上眼睛，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长长的睫毛上晶莹闪烁。“对我好歹有点信心，”除了亚伦，这是第一个会为自己哭泣的人，他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总有一天，我会比他还强。”为了自己，也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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