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25章 深夜的祈祷（3）

    灌木丛在晃动，女王的祷告没有中断，似乎完没有察觉。莱昂注视着声音的来向，那听起来不像是脚步声，眼睛也没在树影间捕捉到任何身影，但毫无疑问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过来，他弯腰屈膝，身体调整到最适合出击的姿态。
    林间神殿离城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身边的护卫只有他一人，时机挑选得很恰当，来人显然对女王的习惯与行程十分了解，恐怕不是容易对付的对手。
    一只灰色的兔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莱昂一愣，绷紧的身子随即放松，他把剑又按了回去。若不是担心打扰到安薇娜，他得大笑两声来自嘲。未免紧张过度，他俯身瞪着兔子，看着挺肥，抓回去烤着吃掉应该不错。
    正要动手，那兔子蹦蹦跳跳地直奔安薇娜而去，在她脚边蹲下，竖起一双长耳一动不动，那认真的模样活像是在听她祈祷。
    见状莱昂不禁搔了搔脑袋，有这种听话且安静的兔子吗？又有扑棱棱的声响从头顶上传来。一只渡鸦盘旋着落在女王身后的石柱上，咕咕啼叫了两声，收拢翅膀，侧过小而圆的脑袋。若是人的话，这副姿态就是在注视安薇娜。
    是被祈祷所吸引，还是神殿的力量？分心思忖间，又有好些动物从树林里钻了出来，野猫，狗，鹿，山羊，狐狸，知更鸟，鹦鹉，山雀，夜莺，甚至还有两条狼和一头体型与人相仿的黑熊。体型与习性大相径庭、甚至本为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不同物种在安薇娜身边围成一圈，安静，和谐，有序，把莱昂看得目瞪口呆。
    女王本人则浑然不觉，她的祈祷始终优美而轻快，莱昂猜想她早就习以为常。他想知道她的祈祷对动物们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便走到一根只剩半截的石柱边，试着伸手去捉停在顶端的夜莺。
    指头才碰到夜莺翅膀上的羽毛，所有的动物同时扭头，一瞬间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望着他，黑暗中仿佛燃起无数黄黄绿绿的鬼火。“对不起，”他立即举起双手，“我不是有意打搅，你们继续。”仔细想想，要是有人在旁看到这一幕，看到他向一群飞禽走兽道歉，必定觉得滑稽。
    不知它们是否听懂，莱昂觉得多半没有，因为没有哪个动物把头转回去。尴尬地僵持了片刻，安薇娜略带好奇地回身看了他一眼，突然发出一身惊呼。
    她的反应太大，他摸不着头脑:“怎么，陛下？”
    安薇娜指向他身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身边这些兔子和狼的目光其实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回转身子，一道还算完整的石梁上，背对着当空的月亮，一个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站得笔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什么人？”莱昂侧移两步，把安薇娜挡在身后。
    对方从石梁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绿草与花朵丛中，没有扬起一片花瓣。“巧遇啊，巧遇，”富有活力的声音道，“原本没想过会在这里见面。”
    印象深刻，他立即想起此人是谁，不禁蹙眉:“是你。”在艺人广场上，此人曾一度从亚伦手中偷走了佩剑“怜悯”，又成功从他们俩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没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但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别紧张，星辰卫士先生。”那女人向他走来。或者说，向他和女王走来。
    “停下，”莱昂拔剑在手，“除非你想见到自己的血。”
    “那就让我们继续上次的游戏吧。”女人笑着掀起斗篷，一柄剑赫然握在手中。那是柄半透明的短剑，造型小巧而优雅，材质毫无金属的感觉，仿如一片薄而锋利的水晶。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剑身内流转，与月光交互辉映，美得几乎挪不开视线。
    现在不是欣赏对手武器的时候。莱昂迎上前去:“如你所愿，女士，我很期待你再飞一次。”
    “小心，莱昂。”安薇娜说。
    女王的声音镇静如常，这令莱昂大为安心。两剑相交，发出的声音不像硬物碰撞，而是某种怪异的尖啸，所有的动物当即四散逃入林中。
    比起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莱昂要谨慎得多。从女人的身上依旧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灵能，今天的她还裹住了脸，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眼睛，更显诡异。现在身边没有亚伦，没有都城守备队的士兵，也没有任何人会前来支援，反而多出需要保护的安薇娜，他收起炫示技巧的心思，每次挥剑都按着剑术的规范一丝不苟，像个初次上校场训练的孩童。
    谨慎并不意味着畏缩，更不是一味防守，他远比上次积极主动。与其怕输，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赢，这是巨塔城的教头挂在嘴边的话。即使莱昂早就胜过那位教头，这句话他也依然牢记。短暂的试探过后，他毫不犹豫地提升灵能到最大限度。他要力以赴，速战速决。
    身周的空气在微微颤抖，环绕神殿的树木枝叶摇动，脚下的绿草向外倒伏，花瓣、草屑与树叶盘旋着向外飞舞。大幅提升之后，灵能突破了身体与手中长剑的限制，如海浪般汹涌澎湃地冲刷着四周的一切。
    莱昂很少拿出部灵能来战斗，不仅是少有人能当他对手的缘故，现在的状态下，即使赤手空拳的破坏力也不容小觑，太容易伤人。嘉努爵士按一般人的标准可算是一流的骑士，副武装的情况下举盾尚且不能挡住他的拳头，何况那时的他还没使出力。
    女人没有表现出他期待中的畏惧。她身边小小的一片区域内，纤细的花枝与绿草依旧挺立，风也没有吹起斗篷哪怕小小一角。
    “了不起呀，”她说，“就我所知，灵能比你更强的人类寥寥无几，其中你大概可算最年轻的。”
    她的身上仍然没有任何灵能的感觉。莱昂双手握住长剑:“我该为此自豪吗？”
    “我认为应该。”女人点了下头，向他举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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