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379章 母亲（上）

    “啪！”皮鞭重重地落在了马匹的背后，清脆的响声划破了整个天空那不安的宁静，骤然降临的声音如同拉开帷幕之后第一声激烈的鼓点，被丝线缠绕的人偶戴着命运的枷锁走上舞台，那音乐不仅仅是激昂的，更是……
    热烈的！
    在马匹痛苦的嘶鸣之后是高高扬起的前蹄，疼痛催动着它们迈开步伐，沉重的马身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扬起巨大的尘埃的同时！拉动了身后的马车，巨大的身体随之就扑向了前方！
    仿佛是要冲破一切的阻碍一样，那拉动了的马车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方向，直直地向着那阻挡在前方的女人，那个焦虑不安的女人身上冲了过去！
    “你是无法阻挡我的！”一手拿着皮鞭，剩下的手里随之就燃起了巨大的火焰，灭世的烈火足以焚尽一切，那是吞噬世界树的火焰，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畏惧！
    火焰在疯狂地点燃这里的一切，燃烧起来的，并不是已经开始冲刺的马车，还有那伯爵夫人的周身——被火焰迅速燃烧的周身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铺满了烧焦的线条，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牢一样将整个马车都囚禁在里面，伯爵夫人的手里已经松开，那指缝之间流落出来的点点晶莹和粉末足以让人明白她做了什么——她早早地就做好了应对伯爵逃跑的准备，以至于这样的大规模的魔法阵都已经准备好囚禁自己的丈夫。
    在马车前方的马匹惊惧地咆哮起来，两匹马向着不同的方向打了个急停的转弯，但是紧紧扣在它们身上的绳索却又将它们拉了回来，沉重的马车如同一个手脚粗糙的醉汉一样夹带着身上的两匹马一同撞在了火焰的囚牢之上！
    整个马车都随之侧翻在地上！
    那是魔法的火焰，在一瞬间里，马匹就已经被点燃了，那是无法扑灭的火焰，紧握着莱瓦丁的伯爵一下子就被抛了出去，火焰瞬间就爬上了他的衣角，就像是一个吞噬世界的巨兽一样吞没向了伯爵！
    可恶可恶！莱瓦丁那吞噬一切的火焰才刚刚触碰了那火焰囚牢的一根杆子，火焰被火焰吞没，审判和毁灭同时进行着，可怕的一切疯狂地盘踞在囚牢的一角，但是！
    已经来不及脱下衣服了，当伯爵从地上强忍着撞击到胸部的窒息感爬起来的时候，背后被灼烧的疼痛已经钻进了大脑！那个婊子……真的下得去手？！伯爵惊惧地尖叫着，烧断了绳索的马匹如同疯了一样在囚笼里乱窜，火焰开始拼命地涌上马车！
    蕾米莉亚的尖叫已经从马车里响起来了！
    不不不！伯爵已经不会在感知自己身后的疼痛了，更不会去在意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蕾米！蕾米！”伯爵的声音比那马匹的声音还要响亮，火焰足以让任何生物毁灭，无论是灭世的火焰还是审判的火焰，它从来都是以“毁灭”迎来可笑的“救赎”。
    伯爵背后的火焰已经盘踞到了他的背后，但是那莱瓦丁却已经被伯爵重新收好，他可不会愚蠢到对已经烧起来了的马车雪上加霜。
    他重重地踢开了因为撞击在囚牢之上而有些变形了的门，用着还未燃烧起来的手一把就将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的蕾米莉亚……自己的女儿！自己美丽而又可口的小红酒从里面……拉了出来！
    然后，重重地扔到了没有火焰的地方，“我可爱的小红酒，我美丽的蕾米莉亚，抱歉……”伯爵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摔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扭曲着，而他的手掌在下一瞬就已经被火焰包裹，啊啊……
    已经没有办法再触碰她了，已经么有办法再抚摸可爱的女儿的头顶，就算她没有半点意外，甚至提早就已经偷偷向上弯起的嘴角，但是……她依旧会在自己抚摸她的头顶的时候，会扬起幸福的微笑……
    我可爱的女儿……
    “我可爱的小红酒，你的命运里充斥了鲜血，是如同最珍贵的葡萄酒一样的艳丽的鲜血，当我知道你将承受你那柔弱的肩膀无法背负的命运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我将会用我的背脊去承受你所不能够承受的伤害。”伯爵嘲弄地看着手里吞没世界的魔剑，那小小的被审判的火焰所盘踞着的如同烧焦的树枝一样的断片。
    然后他就将那东西向着蕾米莉亚的身边抛去，明明是燃尽一切的火焰却在那莱瓦丁脱手的一刹那，莱瓦丁山的火焰就消失了。
    而伯爵身上的火焰则在莱瓦丁脱手的一瞬间就将斯卡雷特伯爵吞没，被吞没的痛苦让伯爵在下一瞬间就已经声嘶力竭，但那从喉管里冲出来的灼热的气息却已经让喉咙烧毁，原本的声音变得难听并且嘶哑，那声音越来越尖利，然后变得如同被扯碎的风箱一样难听，最后，就连那样难以入耳的声音都被焚尽，当伯爵从燃烧的马车上坠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了难以辨别的焦炭，但即便如此，那火焰却依旧在继续吞没着伯爵的尸体，火焰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吞没才肯罢休一样疯狂地燃烧着。
    燃烧着一切，包括了在火焰囚牢之外的伯爵夫人的心脏。
    尽管她阴沉着脸，尽管她依旧笔直地站立着，但这无法掩饰那平举的手掌里那细细洒落的碎屑已经停止，就连那平举着的手臂都开始颤抖和颤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亲爱的，尚若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么你将无时无刻都将我视为敌人，为了你奋斗了一辈子的斯卡雷特家族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伯爵夫人收回了手，那火焰的囚牢随之变得暗淡，随之就如同裂开了的世界一样破碎开去，囚牢顿时分崩离析，露出了里面……两具烧毁的马尸、马车的残骸以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的斯卡雷特伯爵。
    当然……还有那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的，将这一切都收至眼底的……蕾米莉亚。
    伯爵夫人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女儿的面前，她蹲了下来，想要去抚摸蕾米莉亚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在颤抖在恐惧甚至在……
    在躲避自己。
    伯爵夫人的呼吸险些就此停止，但随后就被自己重新坚定了起来，她没有再一次伸手去抚摸蕾米莉亚的脸颊，而是狠厉地抓起了蕾米莉亚的手臂，将她从地面上拖了起来，“斯卡雷特家族必将兴盛，我可爱的女儿，不要和你的父亲一样，在成为一家之主之前……你就应该放弃所有。”
    “这是你必将迎来的命运，这是你自己打开的未来，也是你必须背负起责任的未来。”伯爵夫人放开了手，然后艰难地转身，拍响了手掌，“来人……将……这里……打扫……干净……”
    直至最后，夫人的声音里都充斥了颤抖和后悔，但她的身体依旧笔直地支撑起了全部，就算眼泪都没有从早就花了的世界里流出来，那酸涩而又咸咸的液体只被允许在眼框里回转。
    ……
    这是不足数步的狭小房间，甚至连自己的卧室都比这里大上了许多的地方，这里很干净，但是却很冷，石质的房间里有点的，仅仅是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一个柜子。
    所有的东西都是单人份的，但是现在这里却被囚禁着两个人。
    蕾米莉亚大小姐以及……她的妹妹，芙兰朵露。
    “既然你已经打开了那绝对不能打开的命运，就请背负起自己的命运吧。”母亲……也就是斯卡雷特伯爵夫人，这么说着，将芙兰朵露带到了这里。
    位于公寓的地下，被石砖所堆砌起来牢笼。
    蕾米莉亚茫然地拥抱着自己的妹妹坐在单人的床铺之上，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里，所有的世界线都在远离这里，远到自己并不能够触碰那些，不，即使触碰到了，也在可笑地告诉蕾米莉亚，她，将要在这里，呆上很久很久，久到令自己发狂。
    母亲就在可以看见的另一件的房间里，她的房间的门被打开着，可以随意地进出，而不像是自己的这里，被铁质的牢笼紧紧地束缚着，是自己再怎么用力都无法敲开的束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都走在现实的前面，命运的身后的蕾米莉亚到现在都没有缓过劲来，那马匹的嘶鸣和滔天的烈焰是怎么一回事，那扭曲着的痛苦地哀嚎的人形火焰怎么都无法从眼前抹去，父亲……父亲大人……
    蕾米莉亚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这是她第一次，在毫无征兆的现实面前，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了……自己仅仅是看到了父亲骤然缩短的命运线却无法窥视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条命运的线就已经完全湮灭，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母亲将自己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还将一直视若珍宝的妹妹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自己躲在房间里痛哭不已？
    命运……自己本身就可以看到命运为什么还要背负更加更加令人不安的未来？
    “姐姐大人？”芙兰在发抖，这样寒冷的地方并不是妹妹应该呆着的地方，蕾米莉亚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又不安起来，她飞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快步地走到了铁栏杆的一侧，用力拍打着，试图引起自己母亲的注意。
    她成功了，母亲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红肿，已经卸去了妆容的她显得是那样的憔悴，她蹲下来，从铁栏的缝隙里伸进手来，想要抚摸自己的脸颊。
    蕾米莉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啊啊……啊……心脏在猛烈地跳动，那哀恸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从马车上坠落的人形火焰更是让她恐惧得险些跌坐在地上——蕾米莉亚下意识地躲开了母亲的手。
    “蕾米……”那手僵持在空中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了回去，抓住了铁栏，“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但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斯卡雷特必须长存下去，就算背负了你背负不起的诅咒，但是你要知道，该隐被流放到了地上，建起了人类第一座城市，以诺，该隐的子孙长久地活在地上——斯卡雷特也将拥有这样的未来，”
    “不……母……亲大人……”蕾米莉亚艰难地喊出了这个称呼，自己的喉咙似乎有什么感情在拼命地阻止自己喊出这样的称呼，但……但现在更加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妹妹吗？她在颤抖，她恐惧地躲在自己的身后！
    “不，母亲大人，尚若你将我囚禁在这里，但是芙兰……”
    “你如果没有推开那扇门，这一切都将不会到来。”伯爵夫人打断了蕾米莉亚的话，她的声音一场尖锐和令人恐惧，“你必将伤害你的妹妹。”
    “这是你必将背负的命运，你的行为将会害死你的妹妹。与其让她痛苦地死去，还不如由你亲手送她死去……”
    “母亲大人！你在说什么？！”蕾米莉亚的声音随之就高昂了起来，她没有听错吧！自己的母亲在说……让自己杀死自己的……妹妹？
    这是在做梦吗？母亲杀害了自己的父亲，然后将自己和妹妹关在了牢笼里让自己杀了自己的妹妹？“孩子……我想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你也明白，我比谁都爱芙兰……但……在身为你们的母亲之前……我……是斯卡雷特的真正的主人……我肩负着必须让斯卡雷特的血脉长存下去的使命和任务。”斯卡雷特伯爵这一次没有任何的犹豫，她一把就抓住了蕾米莉亚的衣领，将她拉到了面前，“我的孩子……这原本应该也是你的使命，而芙兰将永远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用想的贵族小姐！是你！是你将整个斯卡雷特推向了火盆！”伯爵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跪倒了下去，眼泪随之就流了出来“但那却完完全全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将这一切隐瞒……我的错……全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