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267章 圣枪与圣人之理（十二）

    “……那么……我可以一直等到大小姐醒来么？”蕾莉亚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双角兽，火焰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灼烧着，却没有伤害到自己一丝一毫，甚至于……没有被这蓝色的火焰有半点的影响。
    蕾莉亚就那么站在莫洛克斯的面前，额头上的独角闪烁着点点的光亮，神眷和蓝色的火焰参杂在一起。
    似乎是在排斥，又似乎是在融合。
    这让蕾莉亚想起来芙蕾雅那被堕落的神眷，蔚蓝色的，和被大海反射着的光一样，偶尔也会翻出漂亮的晶莹。
    “抱歉……不能。”双角兽拒绝了蕾莉亚，很简单的拒绝，没有说明任何的原因，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蕾莉亚，仿佛是对蕾莉亚产生了点点的好奇，“你……被堕落过？”
    “啊……我不清楚。”蕾莉亚摇了摇头，双角兽和她爱的很近，一股奇妙的感觉突然就在蕾莉亚的胸口燃烧了起来，她想要将双角兽容纳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但蕾莉亚并没有理会这样的感觉，她现在，更加在意的，是那被火焰托起的，大小姐。
    她的表情很是宁静，仿佛正在睡得越来越沉，又仿佛正在醒来。
    她想要……用手去接住她。
    但那悬在空中的银发女孩，如同那硕大的月亮一样，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又高高地悬挂在那里，一整夜都不曾落下。
    “蕾莉亚……是吗？”
    “是的，这是大小姐给我的名字。”蕾莉亚回应着双角兽，认真的双眼在双角兽的眼睛里来回扫动着，“也是西芙大人偶尔会叫错的名字，但我很喜欢。”
    “你知道吗？”双角兽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一丝丝的笑意，如同是在面对一个无知的孩童，“九日昏晨，真正的意义。”
    也不管蕾莉亚是否去回应双角兽的问话，双角兽那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声音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那背叛了神明的天使与被斥之为恶魔的存在，为什么神明会将他们留下来。”
    “因为神明给予了他们赎罪的机会。”蕾莉亚不假思索，这个问题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提到过了，曾经在教导罗丽娜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了。
    “然后呢。”双角兽继续询问，蕾莉亚可以感觉到，它正在直勾勾地窥视着自己，蕾莉亚忽然就想起来了，双角兽本就是堕落了的独角兽，是那些堕落的天使的坐骑和伙伴之一，和梦魇和无头马等等处于同样的位置上。
    蕾莉亚忽然有一种恐惧，但那恐惧很快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因为自己，就站在这里，大小姐就在他的手里，自己别无选择。
    那奇怪的平淡，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或许，那就是七美德之一的勇敢，她的声音比之前的还要平淡，却又不失情感，她略有迷茫地思索了一下，然后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他们……只是代表了世界的另一面而已。”双角兽并没有意外，它似乎很能够理解蕾莉亚这样的回答，“正如同，这个世界有男人就有女人一样，有正面就有反面，神明的左侧站着九位天使，他的右侧也同样站着九位，正如同你的左右手一样，右手固然用得比左手多，但左手却又不可或缺一样。”
    “所以，他们只是站在了神明的另一边，尽管因为性格和习惯，经历和职位的缘故，背叛过神明，但最后依旧站在了神明的右侧。”
    “这便是神明给予的，救赎的机会。”
    双角兽说到这里，就选择了停顿，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样的宁静里如同催眠曲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
    蕾莉亚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明白，双角兽并没有将话全部都说完，正如每一个故事，总是会在某一刻，在某一个重要的时刻，将故事打断。
    这样的停顿，只能够给予人不安。
    但蕾莉亚却显得很平静，她看着眼前的双角兽，没有畏惧，也没有害怕，仅仅是直勾勾地直视着。
    “他们不会去救赎任何人，不会将善意播撒向任何人，他们带来谎言、蛊惑、黑暗、绝望、扭曲、欲望、颠倒、背叛以及失去，这并不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是要更好地帮助神明去分辨，哪些人是自己虔诚的信徒，又有哪些人，会因为自己所经历的而动摇。”
    “他们的工作便是如此。”
    “九日昏晨……所带来的意义便是如此，这是堕落的全部意义，尚若能够从堕落之中走出来的，便是已经直面过那右侧的九位天使的任何一位的力量了。”
    “你曾经直面天使的质问，而你做出了正确的作答。”
    双角兽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鬃毛在他的脖颈上摇曳了一下，一只小小的瓶子，从大小姐的衣服里飞了出来，然后慢慢地落在了蕾莉亚的面前，“现在，你即便饮下她也不会堕落，你的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你似乎曾经直面过‘失去’的天使。”
    “你清醒地站在这里，就说明你足以掌握这个。”
    蕾莉亚伸出了手，那柱了那小小的瓶子，然后看着眼前的双角兽，身体有些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抬起头，“喝下这个，能让大小姐醒过来吗？”
    “不能。”双角兽忽然有了一种无奈的感觉，眼前的少女，如同一个只能够想一件事情的笨蛋，而那能够想的事情，被那陷入了堕落之中的少女所占据了。
    “那，喝下它能够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呢？”蕾莉亚将小瓶子收好，这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东西，蕾莉亚能够感觉得到，上一个饮下这个并保持了清醒的，除了芙蕾雅，就没有了。
    而芙蕾雅呢？
    直到最后也都陷在疯狂里，陷在扭曲的羡慕——嫉妒之中。蕾莉亚很明白，自己一旦饮下这个，说不定就会失去某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你将得到掌控九日昏晨的力量，给予人考验，将他们陷入堕落。”双角兽缓慢地说道，“但一旦从中清醒过来的人，将会与你等同，他们将不会再受到堕落的影响，但如果他们的身体里有九日昏晨亦或者是九日昏晨的衍生物，他们就会因此得到那九位天使的力量的一部分——但这个世界上，仅允许有九位这样的存在。”
    “分别对应着，那九位天使的代行者。”
    双角兽的声音里带着奇怪的味道，似乎让人信服，又让人想要坠落其中。
    但是，双角兽却万万没有想过，蕾莉亚问出了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的问题，“西芙大人……就是那样的……对吗？”
    “……”双角兽沉默了，它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是闭上了自己的嘴，但他的眼睛却也依旧在蕾莉亚的身上来回扫视。
    ……
    “贝琳娜。”大小姐找到了贝琳娜，她正在尽可能地打理着卫生，尽管现在已经衰败到如此的程度，但是依旧是一个贵族的大小姐依旧不用出门去赚钱，仅仅是领地上的税收就足以养活她了。
    何况整个贝鲁达尔公馆，现在也就仅仅只是自己和贝琳娜两个，失去了权利的自己，领地上甚至连个男爵都没有，有的，仅仅是几个拥有骑士这样的勋爵阶层的贵族，属于站在贵族的大门前，还没有办法步入的程度。
    实际上，大部分的骑士甚至还不是勋爵，得到贵族的授勋之后，才真正被允许成为是真正的贵族。
    自从战争结束之后，授勋贵族的数量就区域平稳，甚至有了减少的趋势。
    因此，贝琳娜才能够全心全意地打理着公馆，唯一可以让她头痛一下的，就是简单的收支账本，贝鲁达尔地处平原，伴随着些许的丘陵，只要不是什么大灾大害，也算的上是丰盈的收入。
    但是比起曾经将商船跑到远东去的盛大和阔卓，现在的贝鲁达尔，可以说是小家小户到了贫困的程度。
    “……”贝琳娜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尽管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但她并没有直接离开，她看向了大小姐，然后，用着比以往略微轻微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大小姐。”
    “……”迪妮莎的嘴巴抿在了一起，原本想好的事情又一次堵在了嘴巴里，仿佛有什么在拼命地阻止自己讲什么说出来，脸色酱红得要命。
    这是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曾经在哪里……在哪里遇到过……
    啊……啊……想起来了，那是在西芙的面前，她的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瘫倒在水银之中西芙的身影……
    她的脑子莫名地有了些许的疼痛，一股深深的“后悔”在她的脑海里盘踞了好一会儿，原本应该犹豫的话语，找到了那阻止自己的巨大石块之中小小的缝隙，“对……不起。”
    这声音很小很小，小得微不可闻。
    但贝琳娜却因此松了口气，她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然后，走到了大小姐的身边，然后抱住她，“你是贝鲁达尔家最后的希望了，真的是最后的了，只要你一天还活着，无论以哪一种形态活着，我都会老老实实地等在你的身边。”
    “所以……好好努力吧……”
    贝琳娜的声音在迪妮莎的耳边响起。
    啊……啊！是啊！
    自己应该好好地努力，自己真的很无能……迪妮莎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然后咬紧了牙关。
    迪妮莎努力地回忆着曾经的过去，父亲……自己的父亲大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对……对！想起来了吗？自己应该去看一些话剧，那是贵族与贵族之间纠葛的艺术体现，在贵族多得不像话的巴罗尔，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子爵身后都说不定有着一个庞大的关系网，这些关系网足以面对任何一个敌人。
    自己应该去学习，去明白任何一个贵族所在的立场，明白一个贵族应该做的，应该学习的东西……
    自己……
    “带我去图书馆。”迪妮莎这么说道。
    “抱歉……那里已经毁了。”贝琳娜略有遗憾地说道，“现在哪里还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的书柜，这都一百多年过去了，除了将里面的尸体都打扫出来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做。”
    ……是、是吗？自己就算……
    等、等等？迪妮莎抬起头看向了四面八方。
    这些都是熟悉得要命的场景，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迪妮莎忽然就挣开了贝琳娜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向着另一边跑了过去！
    惩戒室！迪妮莎没有任何的停顿，她一下子就跑到了这里，不停地喘着粗气的迪妮莎的双手推开了惩戒室的门，看着向着下方不断地蔓延出去的阶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大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贝琳娜的声音从迪妮莎的身后冒了出来。
    但这一次，迪妮莎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贝琳娜。”
    “我在这，大小姐。”贝琳娜回应着迪妮莎。
    “西芙……最后……是怎么死去的呢？”迪妮莎紧紧地盯着贝琳娜的双眼。
    “就在那里，被二小姐，用神血之枪，捅进了心脏。然后，二小姐就拿回了本属于莫洛克斯的永恒的生命。”贝琳娜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知道二小姐死去的时候，都在为此感到痛苦和后悔。”
    “那，这里是你修好的吗？”大小姐指了指附近的走道上那些完好无损的墙壁和花纹。
    “不，花费了很多很多的钱。不过那时候，贝鲁达尔家还是公国，大小姐还享有着大公的头衔。”“啊……啊……我知道了。”大小姐向后退了一步，走在了那黑暗的入口，双手抓住了惩戒室的门。
    “你……是谁？”大小姐看着眼前的贝琳娜，突然就发出了令人吃惊的询问，她快速地合上了门，将自己关进了惩戒室的门后，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你是谁！你绝对绝对不是贝琳娜！”
    “大小姐！你在怀疑什么？”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却让大小姐不止一次地想起了内莉敲击着门，欺骗自己和蕾莉亚走出庇护所的时候，每一次的敲门都让大小姐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啊！大小姐！你一定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我会回答你的！大小姐！”
    不……这绝对不是贝琳娜！迪妮莎咽了咽口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将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