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252章 废墟上的骷髅（六）

    伊薇特？那是谁？我？
    啊啊！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当然我也没必要知道，因为我才刚刚醒过来，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伊薇特，这简单的几个音节，牙齿轻轻碰着舌尖，平淡地吐出短促的读音，ven的音节更是从合上的嘴唇里轻轻地流出气儿来，这名字……咦？我没有舌头，更没有嘴唇，我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应该怎么念吗？咦？
    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存在，自己应该是怎么样的呢？自己是谁？为什么要对面前这个袒护自己的女人发起攻击？啊啊……是因为自己原本不应该有的“心脏”的原因？等等？原本不应该有的，那原本应该有什么呢？那颗“心脏”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骷髅不明白，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催促自己去抢回那名为“莫洛克斯之角”的东西，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名叫蕾莉亚的独角少女，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颅，用着哀求的声音，颤抖着，不安着，似乎在努力挽救自己，并一声声地坚守，“这确实是伊薇特。”
    啊啊……难道自己真的是伊薇特？骷髅连自己都不太敢肯定，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那样的家伙，自己是一个几乎没有朋友的人？
    诶？为啥会这么觉得？
    骷髅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什么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不停地从深处冒出来的，一带你带你地铺满自己的整个精神世界。
    那一个个钻进自己耳朵里的名字是多么的令人熟悉，蕾莉亚也好，贝琳娜也罢，总觉得似曾相识。
    是自己的熟人吗？不不不，自己才醒过来两天，唯一的伙伴就是那黑乎乎的“心脏”，对，那应该不是自己的想法，那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思想，她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因为她告诉了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不是茫然无措。
    自己是幸运的，但又隐隐觉得自己很不幸，为什么呢？
    骷髅从下而上看着那蕾莉亚的下巴，光润的皮肤一直向上，那略微皱起的眉毛如同在哀愁人间悲苦的圣母，尽管她明白，对方只是因为自己是“伊薇特”而感到悲哀罢了。
    “那又怎么样？”那个击碎了自己身躯的女仆的声音里带着奇怪的音调，似乎和之前的平静有了极大的不同，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忽然就出现了一大片的碎光——那是微波粼粼的亮丽，这并不是美丽，只是在告诉别人，这水面之下暗藏着玄机，无论是游动的鱼儿还是暗涌的漩涡，总不可能让湖面变得平稳。
    那个女仆的心里在动摇着，尽管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自己的脑袋夺走了，很不客气的夺走了，伊薇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扣入自己的空洞的眼眶内的手指。
    “你从没有这么任性过……因为谁都不能保证她是否能够对着大小姐，动手。”女仆说着比那少女还要死板，或者说是任性的话。
    别看那伊薇特只是一个骷髅，但她经常性地想起了一些似乎不是自己的记忆，比如说现在，她深刻地明白，任性是什么意思，那边并不是固执己见，也不是捣蛋多变，而是仅仅地因为自己想做，所以就做了，这就是任性，无论是谁影响你去做的，想做就做了，这便是任性。
    女仆就这么任性着，她坚定地抢走了自己的脑袋，还企图用正确的方式去让蕾莉亚改变自己的想法，大言不惭地说着对方任性。
    或许这里面也参杂了自己的主观感觉吧？因为骷髅……好吧，现在应该正式叫做伊薇特才是，伊薇特自己也有着自己的任性。
    “贝琳娜！”又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伊薇特想要看过去，但是很不幸，她现在正牢牢地被贝琳娜抓在手里，根本没有办法转动自己的视线，自然也没有办法看到那个新的声音的主人，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贝琳娜下巴。
    当然，还有天空中飘过的云……自己从诞生起就没有看过这个吧？完全没有留意过四周的一切，甚至于周遭的树木都没有在意过，没有理会过自己踩到过什么，又经过了什么，只是在看到希尔帕诺小镇里那星零的火光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听从“心脏”。
    尽管她依旧是懵懵懂懂的，但伊薇特依旧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她不想要陷入麻烦，似乎有种奇怪的怠惰让她趴在伐木小屋的附近寸步不前，又似乎是现在，她无法对面前的少女和那扬言要杀死自己的女仆起哪怕一点点的坏心思，不想要伤害她，特别是蕾莉亚。
    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自己不想伤害她，想要很好地保护她，宠溺她，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咦？她是自己的女儿吗？伊薇特十分不解自己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词语，她甚至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他是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呢！
    这个幸福的孩子，这个不幸的而孩子。
    两个截然相反的句子同时可以在蕾莉亚的身上得到印证，她还好好地活着！还好好地活着！伊薇特突然感到了欣慰和激动，她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身躯因为这个得到了更快的回复。
    “大小姐。”女仆回应了那个新的声音，贝琳娜的声音里在回应这个声音的时候，反而变得坚定了，之前那微不可见的动摇在此时恢复了波澜不惊。
    “贝琳娜！你……”“我知道的，大小姐，你太宠二小姐了。”贝琳娜如此说道，她有资格去引导甚至是教训自己的小主人，她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之一，更是在保证两位主人的安全。
    “那又怎么样！”那个声音用着贝琳娜的话语重新重复了一次，她的任性依旧是那么强势……
    伊薇特惊愕地发现，这三个人，她每一个都感到了十分，甚至是万分的熟悉，熟悉到了让她越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黑乎乎的“心脏”的想法了。
    “咔哒咔哒……”骷髅动弹了一下，碰撞声让大家的注意力又一次落到了骷髅的脑袋上。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响个不停，她似乎有话要说，但她说的话，谁又能够听懂呢？
    谁都没有办法听懂的吧？伊薇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回复得差不多了，黑色的“心脏”再一次蠢蠢欲动，她在企图着做出新一步的计划，奇怪的暴虐感开始在脑子里肆意，原本似乎已经开始慢慢裂开的，从一点点的缝隙钻出来的记忆变得更加迟缓。
    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因为“心脏”存在的缘故吗？自己不应该拥有那个心脏吗？
    她啊……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吗？那枚“心脏”。
    但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不愿意做，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心脏所期望的事情，伊薇特现在并不希望那么做，她的身体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里。
    错误的，向左的意识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又因为这小小的不同，让那身体选择了不动弹，因为她只能做到这一步。
    一双小巧的手落到了自己的头盖骨上，缓缓地将自己捧起，脱离了那女仆的手掌，一个精致的脸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那瑰丽的瑰紫色瞳孔，如同精致的宝石，闪烁着如同美丽的夜空里的星星一样的灵动，“如果你是伊薇特，那就咔吧一次。”
    自己是伊薇特吗？
    大概是吧……
    简单的思考回路，让她选择了按照这新出现的少女的指示发出了简单的“咔吧”的碰撞声。
    突如其来的颤抖让伊薇特的视野里晃动了好一阵子，“你想要杀死蕾莉亚，是的话，就一次，不是，就两次。”少女没有说明什么是第一次，但是她就是明白这个新出现的女孩的意思。
    伊薇特“咔哒”了两次，她本就不希望杀死蕾莉亚，因为她是……女儿。
    至于为什么是女儿，她没有办法去弄明白，更没有机会去弄明白，因为她的身体，依旧在蠢蠢欲动，在那颗心脏的蛊惑之下，似乎又有了异动的迹象。
    “是因为她的独角而袭击蕾莉亚的？”那个精致的女孩再一次询问，这一次的她，甚至连一次两次的话语都胜省略了。
    但伊薇特依旧可以和这位少女交流，她明白她的意思，她又一次只“咔吧”了一次。
    “你必须得到那个？”
    “咔哒。”
    “但你不需要使用她？”
    “咔哒。”
    “有人指使你去获得那个，你没有拒绝的机会。”
    “咔哒。”
    “你在说谎。”
    “咔哒咔哒。”
    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说道，“蕾莉亚最喜欢的女仆，是安娜。”
    安娜是谁？伊薇特犹豫了，安娜是谁，她似乎隐约对此有印象，她想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给出回答，因为她没有办法比较，她只见过贝琳娜这一个正式的女仆……
    尽管伊薇特有所犹豫，但她最后还是诚实地说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觉，她，咔哒了两声。
    这让眼前的少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下午茶的时间是最棒的。”
    “咔哒咔哒。”伊薇特表示了自己的拒绝，她知道眼前的少女在说谎，但她依旧没有办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控制你的人，在你的身体上留下了让你不得不听他话的诅咒。”
    “咔哒。”
    “你是伊薇特，我知道了。”少女扎了一下她的眼睛，她吞了吞唾沫，“那你知道，西芙，她……还活着吗？”
    “咔哒。”
    “活着？”
    “咔哒咔哒。”
    “死了？”
    “咔哒咔哒。”
    “……”
    就连伊薇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回答眼前这看起来一位小巧的少女，她甚至没有办法弄明白自己的想法，但是所有的问题都仿佛会直接敲击在灵魂之上让伊薇特隐隐约约地知道了答案。
    在伊薇特所看不到的地方，蕾莉亚依旧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大小姐，对着伊薇特的询问，简单的双面选择让伊薇特也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
    看吧，她就是伊薇特！自己没有错。
    蕾莉亚的心情是如此的激动到了，忘记了之前贝琳娜所说的，足以让她的好不容易构造起来的世界崩溃的话。
    自己是女仆那又怎么样呢？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依旧可以伴随在大小姐的身边，自己可以陪着大小姐的小任性，而自己的小任性也会得到大小姐的纵容。
    但或许连蕾莉亚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在前方行走的贝琳娜，突然就走上了与自己不同的岔道。
    尽管依旧还望着贝琳娜的背影，但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但这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起来，重要的事情只有那么一件！
    伊薇特还活着，尽管这活着的样式有些出乎意料，尽管这样的生存的样子让人质疑，甚至就连大小姐之前的问话都无法真正地让人相信她就是伊薇特。
    但是……但是！
    这就足够了。
    因为她还得到了西芙大人的消息！西芙……大人……她没有死吗？亦或者和伊薇特一样，成了别的状态？这一点，哪怕是大小姐也是一模一样的，她甚至在问完了话之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她那句原本以为永远都说不出来的话，现在……似乎，可能哟了机会！
    一个可以说得上是无比的幸运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了她的面前！她似乎得到了可以向西芙袒露自己的歉意，道明自己的感谢的机会，这甚至让大小姐和蕾莉亚遗忘了他们之前的问题，“控制你的人，在你的身体上留下了让你不得不听他话的诅咒。”
    或许是她们没有想到，亦或许，是她们，根本就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