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234章 骑士（八）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现象，谁都无法确认你下一个看到的人是否是你能够记忆一生的人，或许是因为一句口无遮拦的调笑，或许是无意间的惊鸿一瞥，亦或者，干脆是自然而然地对你露出熟悉的微笑，这都有可能会让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会让你记住这一幕，你无法回忆起这画面的前后关系，更没办法去想起自己当时是否呼吸急促或者干脆就是心脏停拍，总而言之，你拥有的，就是那深刻的记忆。
    谁都没有办法说明这是一种是什么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往往都会成为另一种感情的种子，你所经历的东西会因此被浇灌被养育然后生机勃勃绿草如茵，直到最后你才会猛然发现。
    自己，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一个人了，而你拼命地想要找到自己喜欢对方的原因的话，你会失落，会痛苦，会纠结然后才傻愣愣地回到原点——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喜欢。
    人类就是这样见猎心喜，然后朝思暮想。
    喜欢就基于这朝思暮想之上更深刻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或许可以叫做占有欲。
    伊尔泽或许就是这样的，他很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蕾莉亚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第一眼的好感——但这毫无疑问是引导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最佳途径。
    伊尔泽喜欢蕾莉亚，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了，她畏畏缩缩地躲在一个比她矮上许多的小女孩的身后，犹犹豫豫地跟在一个大麻烦的聚合体的附近，看着前面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如同鸭子一样地吵吵闹闹，而她呢。
    略微有些走神，但又紧紧地跟着，如同一只害怕走丢的小狗。
    她的身上带着神明的眷顾，略微下垂的眉毛看起来就像是在受到了什么欺负一样可爱，带着那神明的眷顾更是如同一个不知所措的迷路天使。
    她的身材很丰满，也很自然，凹凸有致也有点小小的肉感，不是很尖的脸蛋上翠绿的双眼如同在这白皙的羊脂玉上镶嵌着的翡翠，亚麻色的短发更是如同一个漂亮的饰品将这块美玉打扮得没有丝毫的瑕疵——寻常可见的色彩凸显了她那在白嫩里面透着健康的红润，略微委屈的脸蛋看起来又让这白皙变得略微病态的较弱。
    她走在别人的后面，似乎很迷茫又似乎很坚定。
    她走在别人的后面，像是与先知同行的神明。
    她在人群里并不是那么耀眼的，但她却足以在这恰好的阳光所映衬之下将最美好的一面不小心展露给了自己。
    或许这是太阳给予自己的一个美丽的笑话，但这笑话却如同一幅珍贵的画作一样深深地埋藏在伊尔泽的脑海里。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向着那至今见过最美的美人走去。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步伐，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愚蠢——他用着最蠢笨的方法去搭讪，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向着这位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少女表露自己的爱意。
    然后这愚蠢的举动被更加愚蠢的举动给打断了——他一开始就认得那陪在那少女附近的另一个家伙的名号，科诺托的大麻烦，据说她在成年礼之后，第一次来到科诺托的奇菈娜在一次皇室的聚会上，险些让皇室丢了面子，而那时候，在场的可不仅仅是帝国的贵族，还有几个北部森林来的部落领袖和南海上的群岛山的巨人。
    这几乎关乎到皇室的威信问题，直到现在，这还是奇菈娜的犯罪历史上极为光辉的一笔之一，对，之一。
    虽然最后几乎以奇菈娜那小丑一般的卖弄收场，但毫无疑问这让把她带到科诺有来的比克伯爵后悔不已。
    但，伊尔泽现在或许会感谢奇菈娜，正是她的打断，伊尔泽才有接下来的机会和那位少女有更深入的了解，而不是被那美丽的一幕骗走了全部的判断。
    那位少女是坚毅的圣洁的，如同一副从天空垂下救赎的画卷一样，她不是白纸，她的灵魂里都透着光明，她忠诚而又勇敢，自重又谦卑，她是一位女仆，她懂得奉献和牺牲，她的虔诚能够顾感动生命，她本身就诚实并且充斥了圣母一般明白什么叫做怜悯而又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原谅的。
    她有着她自己的原则，尽管胆小如鼠的她并不明白自己所谓的极限在哪里，更不明白自己的前方是什么样畸形的未来。
    没错，她是畸形的天使。
    伊尔泽感觉得到，接触得越多他越是感觉得到，她依恋她的主人，无条件信任她的主人，她甚至为此放弃了思考和对安危的顾忌，如同守卫在神明的前方，侍立于神明左右的大天使长。
    他比自己还要像是一个骑士，尚若蕾莉亚和自己站在同一条路上的话，那么自己就不会爱上她，因为那份注视会变成憧憬，而这份憧憬只会让自己止步不前。
    感谢神明——她是一个女仆，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但现在……
    自己要放弃她吗？
    哦哦哦……简单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就是这么令人感到恶心和难受，仿佛浓重的臭气熏天的淤泥在一层一层地涂抹在身上一般的恶心和沉重。
    但，别忘记了——自己不仅仅是一个骑士，更是一位贵族，一位值得骄傲的贵族，巴罗尔帝国最强大的海军出自大列岛，巴罗尔最具权利的几个贵族里博纳家也是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但现在。不、不一样的，伊尔泽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自己是一个贵族，一个强大的领主的未来的继承者，巴罗尔近乎一半的海上力量都出自大列岛，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大列岛真的背叛了帝国，巴罗尔也只能够哑巴吃黄连，虽然大列岛从此会因为断绝了大陆上的物资支援而变得有些难以回转经济，但这并不能够让大列岛在数年之内屈服。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在数年之内，借助自己和贝鲁达尔的那位大小姐的关系，说不定，不仅仅可以让大列岛重新回归到巴罗尔帝国的怀抱并且这一次事件也会就此歇过，当然，到了那时候，家族的一定衰弱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自己的背叛而让整个家族都衰弱了。
    于是，条件改变了。
    只需要稍稍代换一下条件全部都改变了——要么，大小姐死去，未来的大公头衔落到蕾莉亚的头上然后自己娶了这个满身疮痍的，不再美丽的少女，让家族比现在更加繁荣昌盛上无数倍，甚至可以将自己的领地扩充到大陆上；要么，大小姐被自己救下来，大列岛的阴谋全部被打破，然后自己的家族遭到皇室的打击，尽管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大公手下留情，但家族的衰弱必不可免，甚至于为了安全，一个新的贵族会落到大列岛上，为的就是让大列岛不再被一个贵族占据，而自己，也将拯救自己的挚爱不至于丢掉蕾莉亚心里近乎于全部的世界。
    伊尔泽的瞳孔在急剧地缩小，他突然有种自嘲感，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蕾莉亚那满是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还有大小姐的心脏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小裂缝足以让自己容身？
    啊？哈！自己似乎就在祈求那么点儿的东西，甚至为此想都不想直接拉着两个骑士二十来个扈从傻了吧唧地冲向龙潭虎穴？然后到现在才开始仔细地思考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很蠢吧！
    伊尔泽的呼吸很重，他从自己的腰际上抽出了自己的骑士剑，高高地举起，“我的父亲，博纳公爵……说到底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贵族，而并非一个勇士亦或者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他本来就是一个公爵，少爷。”骑士长轻轻地压低了身体，他明白一个指挥着骑士的人，高高举起自己的骑士剑是什么意思，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压低了身体，回应少爷的骑士长也向着伊尔泽的所在天空中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是啊……他本来就是一个贵族！一个背负着一整个家族的骑士，他要顾忌他的领土和子民，他要想念他的军队和财富，他要慎重地筛选对与错，他要为了这一切压上所有能够压上的东西，哪怕他真的一无所有，但他只需要有一个人臣服在他的脚下，大声呼喊他的爵位，他就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他会为了大列岛不惜一切，因为他本就是大列岛的贵族！”
    “但很不幸，他的儿子早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那伟大的骑士王战死的地方高声地宣誓——这或许是他最大的错误了，因为他将他的儿子，教导成了一个骑士，而不是一个贵族。”
    “哪怕这一次不是为了蕾莉亚为了我的挚爱，我也一定会将反抗继续到底，因为……我不能让我的兄弟骑士白白牺牲，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一开始定下的目标就不应该有所变更！”
    骑士们举起了自己的长枪，靠后的骑士没有压低身体，他们伸展着自己的手臂，将长弓拉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上面的尖锐直指伊尔泽。
    “很抱歉，少爷……公爵大人的意思是，会将你的死亡重新计算到贝鲁达尔家的身上——你绝对不会想大公对他女儿的宠溺成为了他最大的弱点，哪怕是你也将成为他的弱点！”
    伊尔泽没有躲在后面，他来到了所有骑士的最前方，第一个迈开了马匹，向着骑士长的方向！冲刺！
    他没有说更多的东西了，他只是一个人先一步冲了上去，然后是乔治和约翰，然后是剩下的，区区三个人的骑士！
    “放！”骑士长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就向前伸出了手臂，顺带着武器给后方的弓骑兵一个讯息，那些着甲轻便的骑士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向着自己曾经的同僚和少爷，射出了自己的武器。
    感觉到箭矢从自己的身边擦过，骑士长没有丝毫的犹豫，“冲锋！”整个列队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紧随着射出的箭矢一并涌了上去！
    仅仅只有一回合的交错，不，甚至连一回合都没有到达，区区六人的队伍就被淹没了个干净，之前被伊尔泽的两个骑士撞开的马钜并没有阻挠骑士长的冲锋，他们为了适应这一次的冲锋，给马匹的脚上裹上了厚厚的麻布——那本就是用来针对从马匹山掉下来的人的尖刺，在原本就有马掌的马匹的足下，又加高了好几层麻布的高度，对马匹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仅仅一次冲锋，骑士长就已经俘虏了自己的少爷。
    混乱里，自己的少爷失去了一只手臂。
    其余的骑士一并杀了个干净，作为头领的骑士，伊尔泽被俘虏，在昏迷中被骑士长做了紧急的止血处理，想要重新接回手臂已经是痴心妄想，先不说骑士里没有任何一个会治疗的家伙，这些家伙最多明白怎么处理贯穿伤和割裂伤，但对于残肢断臂，很抱歉，往往等到那些牧师到场之后，手臂就已经永远接不回去了。
    简单地止血完毕之后，伊尔泽就被绑在了骑士长的马匹之后，准备返程，追上……
    咦？那里，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骑士长有些惊愕地看着那高高地站在自己返程的道路上一颗树梢的人。那个家伙，有着一头如同夜晚一般充斥了吸引力的头发，黑白的衣袖在高处随风展开，最让人感到显眼的，自然是那前摆山的白色围裙，它在风里，摇摆着，如同一面旗帜。
    紧随其后的，是令人感到恐惧的压迫感，这股力量如同实质的物品沉重地碾压了过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骑士长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那么一个人才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几乎要从嗓子里喊出声音来，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从怀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向着身后的伊尔泽的腰上，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