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223章 七眼七角的羔羊（三）

    “现在的巴罗尔还算稳定。”维尔侯爵这么评价着巴罗尔的现状，悠哉悠哉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晃动着红酒杯，轻巧地挥舞着手里的画笔。
    他不仅是一个侯爵，还是一个在皇室失信之后快速崛起的侯爵之一，索尔特斯的地理位置很是优越，他的西面和南面都是大海，而博纳公爵的大列岛就在他的领土的西北角上，所以，他也是一位极为富有的贵族，他的财产在这三个月里却少了一大半。
    就现在而言，他是巴罗尔最具有实力的贵族之一了，单论人数的话，他拥有极大量的士兵，或者说骑士团的扈从们，同时，也拥有了可以媲美博纳公爵的海上舰队，他大多数都钱都花在了这上面。
    除了作为一个贵族，一个具有真正实权的新崛起的贵族之外，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画家。
    伊尼格·维尔是一个足够响亮的……画家。
    是的，他是一个富有情调的画家，这一点就连她的女儿都被影响了，雪莉，是维尔侯爵唯一的女儿，但却不是唯一的继承人，因为雪莉并不适合成为一个继承者，维尔侯爵的心里有着其他的人选，比如他的私生子。
    尽管他的私生子喜欢的是男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够顾继承未来的维尔家族，因为他终将与自己的女儿结婚！一位私生子，和自己的正式的女儿结婚，尽管是近亲，但也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巴罗尔并没有对这方面有所约束，就算有所约束，私生子依旧是私生子，他的身体里是否有自己的血统，还是要自己来说。
    维尔侯爵看着楼下正一板一眼地教导着自己的扈从骑士礼仪的儿子。
    名义上是自己的骑士，实际上只有维尔侯爵才知道，这个年仅十五岁却已经有了海上作战的经验，甚至能够在与北方的海盗在船锁上一斧头一斧头地单挑的儿子，在如此温文尔雅的姿态之下，亦有着血性的本能。
    他甚至看得出来，他有些渴望自己的位置。
    反正是自己的儿子，他要就给他，不过为了要给他正名，也要回避给自己抹黑的小道消息……雪莉就只能够顾嫁给他了。
    只是有些可怜雪莉了，因为她的未婚夫，喜欢的是男人。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尽管已经说了很多，正勾勒着画笔的维尔侯爵背后所站立的，可是另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自大皇子的亲信，那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书记官，主要从事的，是关于律法方面的记录的职责，虽然在巴罗尔里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他依旧是大皇子的人。
    “是的，侯爵大人。”小胡子回应着这位侯爵，他没有站得有多笔直，甚至有些懒散，但这懒散里却又有着天生的拘谨感，他是一个很称职的狗腿子一样的人物，做事认真并且小心谨慎，却能够稳稳地巴结住大皇子这样的家伙。
    卡扎里皇子也算得上是一位很具有天赋的政治家，他很清楚这个小胡子应当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小胡子年轻，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一些，因此不能给予太多，小胡子心大，所以要多关照，小胡子做事谨慎，所以放在司法方面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礼仪，小胡子很能够站位，所以，不能让他处于弱势的地位，这会让他反水。
    所以，小胡子就被大皇子支使到了这里。
    “但，贝鲁达尔大公可是现在唯一能够让巴罗尔稳定下来的存在，尚若他消失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情，战乱会给神权以滋生的条件，贫困会让人民变得愚钝并且狂热，饥饿能够让疯狂传遍田野。”维尔侯爵没有理会小胡子带来的消息或者说命令，他继续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听着，能够让他的手都有些不稳当的话语。
    “这并不用担心，殿下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了。”小胡子似乎想到了维尔侯爵的拒绝，但他微笑着，说着含含糊糊不明不白的话语，“哪怕真的让侯爵大人成为真正的侯爵大人。”
    小胡子似乎意有所指，仿佛是在告诉维尔侯爵，复苏索尔特斯王国并不是一件难事，虽然不会被真正地叫做王国，但是，侯国……那已经和王国没有更大的区别了，到那时候，自己大概可以和灰龙大公一样拥有着如同亲王一般的地位。
    而更加有趣的是，一旦灰龙大公死去，整个贝鲁达尔家陷入混乱已经失去了威慑力的皇室也将没有机会掌控全部的贵族，到那个时候，天高皇帝远的索尔特斯，当然还有和隔海相望的大列岛……
    就算真的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国家，巴罗尔也没有办法分出精力来对付自己，毕竟，能够压制巴罗尔所有人的野心的两个巨头纷纷倒下，这就会让那些有野心的家伙认为机会来了！
    战乱将不可避免，哪怕自己真的揭竿而起，也会有无数的贵族群起，当然，本就和自己有着同盟关系的比克伯爵和博纳公爵就会和自己一起成为中坚力量，这足以让整个巴罗尔都颤栗起来，然后……
    所有地方都会混乱起来！
    阿内尔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至少荆棘花冠的覆灭足以让整个皇室的力量落入贝鲁达尔这个只有孤家寡人的大贵族的手里。
    伯伦特四世的佐官现在都已经被换了一个人了，仿佛整个巴罗尔都落入了贝鲁达尔的手里一样。
    那么，只要那只老灰龙一死，那出逃的小灰龙一失踪，留下的小独角兽又是在科诺托出了名的圣母和愚蠢，整个贝鲁达尔就会从以为那只小独角兽而成为一大块谁都可以食用的肥肉。
    但是……大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害怕整个巴罗尔都分崩离析吗？在政变失败不足一年的时间里触碰这么敏感的事情，真是……不害怕整个巴罗尔的皇室覆灭呢！
    或者说他有自己的底牌，这张底牌足以让整个巴罗尔重新落入皇室的手里，并且将他的老爹赶下台？
    又或者说，这干脆就是贝鲁达尔大公的陷阱。
    维尔侯爵思考着，手里的笔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越来越快地在被画板架起的画纸上涂抹着，甚至连颜料险些滴入他领一只手上的红酒杯里都没有发现。
    但是……这件事情发生了，终归是一件好事情不是吗？不过……
    真正让维尔侯爵感到担心的是，大皇子……居然知道自己想要复国。
    仅仅凭借这个，就足以让维尔侯爵有些却步。
    小胡子马上就发现了维尔侯爵那有些不太自然的动作，他甚至看到了维尔侯爵已经对同一个地方修修改改了好多次。
    小胡子重新平复了一下心情，“或许，侯爵大人你还不太清楚吧，杰纳森伯爵领的比克伯爵为什么会连夜逃出科诺托。”
    小胡子的话让维尔侯爵的脸色有点难看，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或许真是比克伯爵暴露了他们联盟的本质，他们比那些靠近科诺托的贵族要不安分得多，毕竟巴罗尔的幅员太过辽阔，原本还有些威慑力的皇室现在还处于一个微妙的状态，这让这些稍远一些的贵族的野心横生，而最远的地方，自然……
    也就变得有些令人诧异了，复国。
    索尔特斯的再征服……一想到这个维尔伯爵的呼吸就加重了起来，这真是太过于诱人了，尽管已经慢慢地拿回了主权，但是正统的名义却依旧遥不可及。
    他依旧受制于巴罗尔皇室的控制，维尔侯爵想到了自己先祖代代传达下来的歌谣，那令人垂泪的话语让人心情很是低沉，“失去了故乡的我们颠沛流离，所能够做的，仅仅只是守望着历史，将歌声传承，但愿，那从远方而来的军马嘶鸣……不要在越过坚固的边界。”
    这是足以让维尔侯爵感到有些难以忍受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这份仇恨告诉自己可爱的女儿，或许……这也是他之所以要将未来侯爵的位置给予自己的私生子而不是自己的女儿身上的原因。
    这份仇恨不会被放下，也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感到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和难以承受的重负，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在将侯爵的位置给予自己的时候是否也会想起这些，但是，原本还没有想起过这份仇恨的维尔侯爵现在！不，皇室松手之后就想起了这份仇恨，这仇恨伴随着自己的野心日夜折磨着自己。
    甚至……甚至连眼前的画……
    倒下的人，四匹纵横的马！那些马上骑着骑士，这些骑士有的拿着剑，有的拿着天平，有的带着死者和镰刀……天启的四骑士，他居然在画天启的四骑士！
    维尔侯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画这个，但是他明白，他在渴望些东西，这些东西足以让整个巴罗尔都颤抖。
    看着维尔侯爵那不断变换着颜色的脸，小胡子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尽管他也很好奇，也有些恐惧，他不知道自己的殿下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杀死贝鲁达尔大公，这对于皇室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但他相信自己的大皇子不会犯浑，他这么做或许有他的理由，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小胡子思前想后也只是偷偷地猜测，大皇子，觉得，自己已经成长到足够顶替他的父亲了吗？这样做之后还有下手？小胡子有些紧张，他的手里在来到维尔侯爵面前就已经沾满了汗珠。
    维尔侯爵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是比克伯爵的事情，那就应该让比克伯爵自己去处理。我和贝鲁达尔大公并不是很熟悉，想要……”
    “没有关系的，比克伯爵也将参与这次暗杀，同行者，还有那位老鼠，不过老鼠可能会晚一点到达，毕竟要从普洛斯地一路赶过来，他会负责处理掉那个小灰龙，至于大灰龙还需要你和比克伯爵稍微协调一下，至于那只小独角兽……我想就凭借她那胸大无脑的架势，贝鲁达尔只需要三个月就会被吃干抹净吧？”小胡子将大皇子想要传达的消息慢悠悠地传达给了维尔侯爵，尽可能地说得慢一些，给维尔侯爵留下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果然，如同小胡子所想的，侯爵犹豫了，他停下了那画了一半的天启四骑士，将他的红酒放到了一边，“那个冷面的女仆已经有十天没有出现在大公的身边了，取而代之的，是在阿内尔的政变里露了一次脸的那两个新女仆，战斗力远远都不及可以和无限接近乐园的高塔神庭的教皇打上几招的贝琳娜，因为泰坦利亚的缘故，大公的心思基本都在那里，加上他宝贝的小灰龙突然跑走了……老灰龙的身边还真是战斗力空缺得很呢！”
    这或许是个机会！侯爵的呼吸很是沉重，泰坦利亚的事情他也有所参与，趁着混乱他狠狠地捞了一大笔钱，甚至买到了两个半人马奴隶和一窝子的黑矮人工匠，这可是其他贵族求之不得的好商品，只要泰塔利亚的事情一结束，这些奴隶的身价就是随时间几何倍增长的！
    但……现在要自己放弃继续在泰坦利亚捞好东西，转而对付一个失去了獠牙的老灰龙……
    风险和利益并存，但是贝鲁达尔的家业可远比泰坦利亚要大得多，能够捞到的好处却不一定有泰坦利亚高，毕竟地方大了，人也乱了，弄下来的东西还指不定是不是自己的。
    不过……
    却可以达成维尔侯爵数代人的夙愿！领土光复！这可是一个领土光复的机会！自己要不要放弃！维尔侯爵的呼吸很是沉重，他沉重地将最后一抹鲜红的颜料涂抹在画纸上然后才慢悠悠地放下了画笔。
    “我有一个私生子，我想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贵族。”维尔侯爵这么说着。
    “我想殿下会为他有所准备的，侯爵大人。”小胡子有些诧异，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维尔侯爵不愿放过领土光复的机会，但也不愿意放过泰坦利亚那巨大的利益！
    但是区区一个泰坦利亚？瓜分利益的人很多，稍微照顾一下维尔侯爵，大皇子应该能够轻易地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