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212章 嫌隙(七)

    “哼哼哼~”芙蕾雅在哼着不知名的乡间小调。
    “哼哼哼~”那小调如同群羊的绵长的起与伏。
    真的好悠闲,什么都不用去想,更不用强迫自己去向,就算把桌子弄得一塌糊度,就算把大小姐的书籍弄得脏兮兮的,就算芙蕾雅已经被困倦的感觉占据了双眼。
    如同在雪花之中燃起的温暖的火炉,似乎是天使垂下的翅膀,令人想要在她的照耀下假寐,更像是细雨淋漓,泉水叮咚。
    这款款而至的时间又从指缝之间如同细砂一般悄然溜走。
    每一个在脱离了孩提时代的悠闲之后就会开始怀念起这样的时光,即便是再如何忙绿再如何被驱赶着前进,人们总是会想法设法地忙里偷闲。
    然而,真正能够让人舒舒服服地搬来一张躺椅,摇摇摆摆地躺在太阳之下,舒舒服服地用着书本遮住眼睛,小小地小憩上一小会儿的闲适,才是人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共同追求的东西。
    没有谁会真正为了什么东西而乐此不疲地前进,没有人会不喜欢在没有任何心事的情况下坐下来发一会儿呆。
    即便是神明也是如此,所以,才有了第七天,神明的小憩。
    芙蕾雅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什么都不用担心,更加不用去弄明白什么。
    附近的女仆小心地窥视着这边嚣张而又大胆的新来的女仆——相对于其他的人来说,这确实是这样的,这个女仆实在是太大胆了。
    芙蕾雅有着奇怪的格格不入感,与狄星阁那被特殊照顾而产生的隔阂不同,芙蕾雅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与所有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仿佛她本就不应出现在这里一样,面对那些女仆,她如同一个贵族一样高高在上,又如同一个平民一样冷淡而又不屑。
    她不像是一个女仆,更像是一个被贵族驱赶到他乡异地的平民,又像是一个得势的小贵族,她所具备的是他人所没有的气质,这让她在女仆之中独立出来,即便是做出了如此失格的行为,也没有女仆去刻意地提醒这个家伙,而是在窃窃私语之中当做了没有看到。
    但是,这如同暴发户一样的慵懒动作很快就被打断了,一声怒吼骤然响彻了整个维罗妮卡!
    “这是欺骗!大公!”比克伯爵的声音如同滚雷,打断了很多正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的人,例如正在打扫着什么的清扫女仆,再例如正站在大公身后很明显地走着神甚至连身体都开始晃动了的明奈,当然,还有正过着难道的闲置生活的芙蕾雅。
    芙蕾雅抬起头了,她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但是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人愤怒的事情,或许会对之后的事情有所影响吧?
    大公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更不是一个习惯压迫别人的人,从小就生活在这些似乎有特权一样的女仆之间的他,比任何贵族都懂得适可而止和自己那对家族的归属感。
    女仆对于贝鲁达尔家的人来说,每一个都是珍贵的战斗力,无论这个战斗力是在生活方面的还是真正的战争之中。
    谁都不知道芙蕾雅是如何做到再没有人引路的情况下对整个维罗妮卡了如指掌的,但芙蕾雅就是对这里了解得极为透彻,她很快就找到了大公所在的房间。
    她靠在了门外,如同休息一样地斜靠在墙壁上,但她灵敏的耳朵很快就已经从那门缝之中听到了只言片语。
    “难道你就不想要复国吗?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这和我知道的不一样!伯伦特四世可是在窥视你的家族!甚至连你的女儿即将遭到袭击这样重要的信息都对你百般封锁。”比克伯爵的胡子在疯狂地上下跳动,如同他的心脏一样在疯狂地跳动一样,这是远超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这和之前所想的东西背道而驰!“你想让你的子孙都沉溺在痛哭里吗?哦!天呐!想想可怜的索尔特斯吧!至今为止,他都没有放弃过抗争,即便是在帝国最鼎盛的时候他也会对帝国的每一个决策作出排斥和沉默!你真的对自己先祖,对维罗妮卡圣少女所一手创造的充斥光明和圣洁、胜利和信赖的王国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愧疚吗?”
    “……”大公看着眼前几乎快要暴怒的比克伯爵,珍贵的瓷器茶杯已经化为了粉末,滚烫的茶水已经落在了比克伯爵的拳头上,那茶水在飞快地失去温度,就和伯爵那飞快消失的耐心和理智一样。
    “有……我当然有。”大公怂了怂肩膀,仿佛是很无所谓一样地说着比克伯爵内心最关心的事情,如同嘲笑和嘲讽,“倒是你,之前和皇室打得火热,现在,荆棘花冠才刚刚覆灭你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四处蹦跶,如同跳梁小丑一样的行径——你真的以为你能够颠覆巴罗尔这个庞然大物吗?”
    “远东有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形容,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在告诉我们,哪怕只是一个小小……”比克伯爵的眼睛里充斥了红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陶瓷的碎屑扎进他手掌的皮肤之中留下一个个深陷的凹痕。“那是同归于尽,蠢货。”大公的口气略微重了一些,他的眼睛里变得更加阴暗和可怕,如同一个真正的巨龙的窥视,他的眼神凌厉到可怕,仿佛是为了衬托他的可怕,就连贝琳娜的身上都开始疯狂地肆意出可怕的气势,这样可怕的气势,甚至让明奈下意识地挪动了一步挡在了贝琳娜和狄星阁的中间,不周之石的力量随之就在四周蔓延出去,那可怕的气势在蔓延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就会瓦解的干干净净,作为一个小小的代价,维罗妮卡那坚固的地面上有了一点点的裂痕,崩塌的力量让周围的一切都趋于碎裂。
    大公站了起来,“我且问问你——你这个除了胡子一无是处的胆小鬼,你那满是肥肠的充满脂肪的脑袋就不会仔细想一想吗?庞大的帝国崩塌之后会迎来什么样的未来?还是说……你,只凭借你那张嘴巴就能够说动所有的贵族?仔细想想,你现在的盟友,除了之前你不小心提到的,暴露出来的索尔特斯侯爵之外,你还有几个能够数出来的大家伙?你这样做高兴的只有普洛斯地的那群伪善的鳄鱼!”
    大公大声地训斥着,像是一个有些癫狂的却又有着诡异的冷静的疯子。
    “哦……我高贵的大公!你在侮辱一个贵族!”伯爵显然被大公的嘲讽和反问激怒了,他的握紧的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如同正紧紧握住了什么足以决定一切的东西,“难道终日和女仆厮混,你的脑子里也全是可笑的‘和平至上’吗?哦……我看错你了,你这个垂垂老矣只知道看守着洞窟里那一点点的玻璃珠的土蜥蜴!”
    “天呐!看看你的形容!”大公可不可知地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胜利带来的终将是悲歌,千年的家族只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第一个挑起旗帜的人只会是众矢之的,混乱一旦开始就将不可收拾,整个帝国都将走向灭亡,没错,一旦有人开始了那一场战争,所有人都会因此而疯狂——至少荆棘花冠这一点没有做错,他将所有的伤害和暴乱都深深地捆绑在了小小的范围之内!没有一场政变能够做得和荆棘花冠一样悄无声息,至今科诺托的人民都不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残酷事实!”
    “而你呢!你会带来什么?战争、饥饿、死亡和瘟疫!你是想要召唤天启的四骑士吗?那黑色的、火红的、惨白的和灰绿色的马匹会因为你的决定而在杰诺森领的土地上纵横,你将收获的是一无所有,你将得到的是‘谁都不在了’的未来。”
    大公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和冷静,“克拉克,我的朋友,我真的很想对你说一件事情,想要重新在杰诺森领的山脉山扬起自由的佣兵旗,这不是一场战争就可以带来的,我希望你可以冷静地想一想。”
    “……”比克伯爵坐在那里,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但很快就又一次紧握,许久之后,他再一次松开……但,马上又一次紧握了起来,他这一次握得非常非常的紧,暴起的肌肉在他的手臂上拼命地颤抖。
    “尚若你还是我的朋友的话……”
    “我会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的,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够轻松地摆脱贪欲给你带来的错误判断。”大公重新回到了椅子上,他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汗珠,就连他的皮肤都有些微微地泛红,显然,之前的话他似乎是发自真心,“一个平稳的帝国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蒸蒸日上的现在,更是一个舔憩伤口的契机。”
    “……”比克伯爵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犹豫,他似乎并不能很快地改变自己的想法,“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大公的心里有些不太安稳,他似乎猜到了比克伯爵想要询问的是什么。
    “你真的宠溺过你的女儿吗?”比克伯爵这么询问着。
    “当然——那是我的宝贝,我的掌上明珠。”大公的声音上扬着,如同在炫耀。
    比克伯爵的眼睛扫视着大公的脸,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那么一点点的漏洞,“那么,我帮助了皇室对你的信息封锁……”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我的朋友。”大公提醒道,然后向着后方倾倒下来,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但我回答你也可以——一个听话的帝国,这与贵族复兴无异。”
    “尚若这就是你对巴罗尔的报复的话……我相信你,我的朋友。”比克伯爵伸出了手,张开的手掌似乎在邀请。
    大公看着比克伯爵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到一些什么,比克伯爵没有回避大公的直视,良久,大公才慢慢地将手放在了比克伯爵的掌心里,然后……握紧。
    比克伯爵并没有留下来面对大公的招待,而是急匆匆地离开了维罗妮卡。
    ……
    “真是糟糕透了。”比克伯爵的瘫软在马车的座位里,他这么抱怨着,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头发,仿佛是想要将它们从脑袋上拔出来一样地用力,“应该怎么办?那个大公并没有那么好忽悠,如果他真的名副其实的话,那么我那拙劣的演技……”
    可恶……比克伯爵想起了大公最后对自己的直视,那仿佛如同窥视灵魂的直视,但他不能够有任何的躲闪,畏惧和不安——那只会让那个老家伙继续怀疑自己!
    一个空口无凭的保证并不能够为自己带来多少的安全感,科诺托绝对不能久留,必须赶快回到杰诺森领,然后立刻着手整顿领地里的外部势力,对,把那些渗透在佣兵里的其他贵族的骑士赶出去!“不用回去了,直接出城,回到杰诺森去。”伯爵这么对自己的马车夫说道,这不是在不打自招,因为就算是一个真的仅仅是想要对帝国复仇的贵族也会选择立刻离开而不是留在那里。
    科诺托是贵族们聚集的地方,杂乱得如同一场有着许多不同剧本同时上演的歌剧,“达隆,你立刻回去通知大少爷和大小姐,让大少爷继续留在科诺托,但是要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大小姐的话……”
    伯爵沉默了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立刻改变了注意,“不要通知大小姐,包括大少爷在内,谁都不能够让大小姐知道我们准备离开科诺托的事情——这是一个机会!她和那未来的女大公,近乎于无话不谈,女士之间的小秘密总是会互相暴露,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很好的渠道,尽管很有可能会被那只灰龙利用!但这同样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比克伯爵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上下悦动的大胡子,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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