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188章 低语与高呼（七）

    “濒死的末日，
    我终于足以脱出懵懂的躯壳！
    准备好嫉妒我的堕落，
    今夜等待你的将是前所未有的折磨！
    那逝去的爱恋就不能抹去，
    那旧年的欺骗更是无法磨灭。
    ‘我愿赐你天使之魂，
    我愿见那无玷尽然破灭。’
    我沉沦的如此无助而又残忍，
    酣醉之中桎梏已无法约束我。
    我已纵深投入炽烈的欲火！
    任我的洁白之翼尽数焚化！”
    那声音高呼着，她的长枪直指着已经摇摇欲坠的贝琳娜，她的声音如同滚雷，阴沉着手中的电闪雷鸣，她的火焰喷涌而出，像是比那燃烧世界树的灭世的莱瓦丁还要可怕。
    那火焰无法点燃任何的东西，却让那些东西从根本上腐朽，地砖裂开，并不灼热的火焰却让地面融化成为火红的熔岩，誓约之柜颤栗着，轰击五星嘶鸣着，她的面庞上甚至开始长出紫色的纹路，碧绿中透着鲜红的双眼里，散发着噬人心神的光亮。
    她高呼着，向着四面八方宣战，如同当初高台之上，那高塔神庭最初的演讲一般，她高呼着，抨击着神明的伪善，她高呼着，哭恸命运的波折。
    正如那九日昏晨那六句祈愿所言，神明的许诺似乎从未降临在她的头顶之上，蓝色的火焰从她的碧绿的双眼里涌出，甚至于她的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些许的火花，谁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用那碎裂的颚骨和瘫软在外的舌头说出如此清晰而又响亮的话语。
    轰隆隆的马蹄如同雨点一般砸在地上，如同千军万马般的奔腾在地面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她的每一次步伐都如同在开拓地狱的空间。
    试问，尚若神明真的曾经眷顾过凡人，那又为什么会有灾难？
    试问，尚若神明真的曾经全职而全能，那又为什么会有魔鬼？
    神明已经离去多时，他的余晖似乎已经落下，甚至于一个捡了堕天使的遗物的家伙都敢于挑衅他的荣光。
    强烈的光亮随之从身边蹿出来，贝琳娜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但似乎正是这样的光亮才照亮了黑暗一般，芙蕾雅的脚步不得不缓慢下来，她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微微的刺痛并没有给她的身体带来半点恢复，反而被光亮所照射的地方，那深蓝的火焰仿佛被抽走了足以燃烧的温度一样变得有些摇曳。
    蕾莉亚平举着神血之枪，她紧紧握着那一点点的信仰，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了贝琳娜的前方。
    “贝琳娜，已经够了。”重新站起来的蕾莉亚站在了正前方，她的马背上正骑着扭过头来，用着安抚的眼神看着正在一点点地恢复起来的贝琳娜，说着。
    蕾莉亚的身体在颤栗，面对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芙蕾雅，她站到了这里，并不是因为别的，真是因为大小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站起来。”她这么说着，然后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有些苍白的脸上满不在乎。
    圣光随之照耀了全场，所有的伤痕开始愈合，甚至于那些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都在恢复着伤口，尽管他们的身体再怎么愈合也将无法在苏醒过来了。
    看着手腕上的伤口又一次恢复了，大小姐随之翻身骑上了蕾莉亚的马背，轻巧的身体如同被蕾莉亚的记忆里那样，两只并不是很长的腿晃荡在马腹的两侧，空荡荡地悬挂着，她的手揽住了蕾莉亚的腰，控住的手中握着刀刃，只需要稍稍地用力就足以割开的她的肌肤。
    “冲过去，挡在贝琳娜的前面！”她这么命令着，然后用着只有蕾莉亚才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就算是西芙那个老太婆，这个时候也不会阻止我了。”
    ……
    ！！！蕾莉亚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那是大小姐的坚持，那是大小姐心里现在唯一的委屈和遗憾，啊……是呢，大小姐从不想留下任何的足以让她不安的记忆，她不会再一次要等到跨过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自己……
    需要去做什么而自己却没有去做！
    蕾莉亚的呼吸开始阻塞，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移动，她甚至可以看到身后的那不存在的西芙大人面色阴冷地咆哮，声嘶力竭到皱纹全部都张开，西芙大人……绝对会的吧！会拼尽全力地阻止我们吧？
    神呐……我应该怎么办？这种事情……应该什么时候去询问呢？
    神呐……我应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果然不应该去询问的吧？神明的救赎并非是祈求而得来的，而是做到了才会出现的吧？神明在旷野里摆开宴席，那是因为他的子民追随了他，神明划开了大海让那先知紧随其后，那是因为神明明白那位先知将会引领他的子民——神明的救赎已经抛下，只等着神父对那驶来的船夫说，“您的出现，必定是神明的救赎。”
    蕾莉亚站在了芙蕾雅的身前，她没有办法后退，并非是那颤抖的马蹄出现了什么问题，仅仅是，她不能够后退。
    轰击五星发出可怕的轰鸣，巨大的闪电已经向着四面八方溢出，却又拼命地挤在了枪尖之上！
    “不要害怕。”大小姐的声音在她的脑后响起来，她的声音像是泉水的叮咚，足以让蕾莉亚那混乱的思绪浸入冷水里，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我们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够了，我知道你累了，但你从没有让我失望过。”
    对……对！只需要按照大小姐的去做就好了！因为……因为大小姐就是我的救赎！蕾莉亚的眼睛里满是灼热，是的，只有大小姐！只有大小姐是自己的救赎，因为大小姐的存在，自己才足以从那阴暗的牢笼之中走出来，因为大小姐的存在，自己才能够在那深邃的地下毫无畏惧，因为大小姐的存在，自己才能够一边畏惧着一边用着全身的力量去抵抗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没错！
    “您的出现，必然是神明降下的救赎。”蕾莉亚在心里默念着，那颤栗的身躯仿佛安静了下来。
    “枪尖不要平举，那是冲刺才会用到的姿势，枪尖朝上，对准她的脖颈，身体半蹲，将去全部的重心压到后腿上。”大小姐这么说着，手中用力捏了下去，血液从指缝里流出，那紧握着刀刃的手伸出一只食指，“我来给你强化。”
    大小姐的声音，指挥着完全没有主见的蕾莉亚，仿佛有了轴心骨的蕾莉亚很快就有模有样起来，在芙蕾雅冲到面前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动作，而大小姐也飞速地画好了魔法阵，那悬浮在空中的血液很快就散发出了渗人的荧紫色的光亮。
    “不要害怕。”大小姐的声音像是在对蕾莉亚说，有像是在对自己说，“若是蕾莉亚不够聪明的话，我就足够聪明。若是我的身体不够强壮的话，蕾莉亚的身体就足够强壮。”
    大小姐的话语是足以让蕾莉亚安心的低声细语，耳边有着微微的风，那风似手，紧紧地环抱了蕾莉亚跳动的心脏。
    马蹄声开始变得极近，雷光也已经让蕾莉亚眯起了眼睛。
    “就是现在，蕾莉亚，平刺出去！”大小姐的声音突然变了声调，那声音没有尖锐，只有着警觉和催促。
    不需要有任何的疑问，蕾莉亚的神血之枪随之就向着芙蕾雅的身体刺了过去！
    微微上扬的枪尖在一瞬间就被平刺出去，那原本对准了芙蕾雅的脖颈，现在也已经下滑到了芙蕾雅的胸膛！没错，对准了面积最大最容易命中的胸膛！大小姐本就有着这个打算，蕾莉亚的技术不行，没有经验，甚至连基础都没有，那么，就用知识去弥补吧！
    大小姐的魔法随之就散发了可怕的光亮，血液在一瞬间就攀附上了蕾莉亚的脖颈和手臂。
    雷电在下一瞬就已经淹没了蕾莉亚和她马背上的大小姐！
    “没有问题，大小姐没有受伤。”克劳迪娅的身边无数的水花在炸裂着，纷飞的水花让人眼花缭乱，无数的人影在里面来回窜动。
    “你怎么就知道？”克罗蒂达尔的声音在那些人影里从各个方位上传达过来，只有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够爆发出这样足以面对大部分荣耀级的存在。
    一个骑士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困在里面，水花不断地从他的身体视奏炸裂出来，里面时不时就混入了克罗蒂达尔的重击，有时候是膝盖，有时候是手肘，克罗蒂达尔从不用这两个关节之外的关节进行攻击，她的攻击范围很小，却在这样混乱的地方里有着格外的效果——那些水花会在她攻击的时候，化作尖利的冰刃。
    那是她和克劳迪娅多年配合下来的杰作，只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发挥出可怕的力量，不需要语言和多余的动作交流，他们会在同一时刻发现同一个敌人同一个破绽。
    那是多年培养出来的共感。
    “当然，尚若大小姐真的会有事的话，这圣光就会停下了，你看，贝琳娜大人还没有冲上去，她的伤口也在复原……只是，着圣光真是讨厌，那些原本被重伤的敌人也重新站起来了。”
    “没事，他们本身就人少，要不是突袭，他们也不可能在一开始铺开赢面。”
    一边面对着一个荣耀级的高塔神庭的骑士，一边还可以有些游刃有余地闲聊的，大概就是他们的不着调了吧？
    “他向我这边冲过来了。”
    “我当然知道！”
    骑士在下一刻就被绊倒在地，无数的冰箭在一瞬间就落下，同时在地上的克罗蒂达尔毫不犹豫地爬上了骑士的背脊，面对着大量落下的冰刃没有一丝丝的畏惧，她毫不犹豫地坐到了骑士的背后，然后用手抱住了骑士的脑袋，向后拔了起来！
    这样的关节技有效地阻止了骑士从地上爬起来或者躲开的机会，然后！
    冰刃在这一瞬间淹没了两个人。
    水花在一瞬间就落下，将地面打湿。
    克劳迪娅看着那被冰刃淹没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里都叉着冰刃，只有克罗蒂达尔身上，没有半点的损伤。
    “还是老样子，你要多注意点我的裙子……糟糕，被钉住了。”丝毫没有在意血液已经将她的内裤都染红了的克罗蒂达尔随手拿起身边的冰刃割开了被钉住的裙摆，从骑士的尸体上站了起来。
    “啊啊……抱歉抱歉。”克劳迪娅满不在乎地回应着，然后看着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脑袋都已经被叉成肉排了，就算被圣光所照耀着在缓慢地恢复，但这样恢复起来的，想都不用想是一具“完整”的尸体了吧？
    在这两个家伙看似轻描淡写的击杀行动发生的同时，那边的电闪雷鸣就已经慢慢地散去了。
    那刺眼的光亮之中露出了柔和的光芒。
    蕾莉亚的长枪刺中了芙蕾雅的胸膛，那弑神的效果正发生着效果，轻松地贯穿了芙蕾雅，在这同时！芙蕾雅的轰击五星，被大小姐的另一只手推开了，整只手都诡异地向后扭曲着，为了让芙蕾雅的轰击五星刺偏，大小姐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手臂和肩膀。
    但……还在生效着的圣光，让大小姐的手臂在飞速地恢复着。“成……成功了？”蕾莉亚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已经弯曲起来的枪杆子的尽头深深地迈入芙蕾雅的胸膛，心脏在狂跳着。
    果、果然大小姐……
    “啪。”芙蕾雅的手抓住了神血之枪的枪柄，“你！”
    “！”她的声音很近，那伸出的舌头几乎快要贴到了蕾莉亚的脸上，她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蕾莉亚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神血之枪也会选择你？难道你真的被……神明眷顾吗？”芙蕾雅的火焰开始一点点地熄灭下去。
    “怎、怎么了？”蕾莉亚惊愕地看着眼前开始衰弱下去的芙蕾雅，惊疑不定地询问，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询问眼前的芙蕾雅，还是在询问身后的大小姐。
    “你刺在她的倒数第三节肋骨之上。”大小姐这么说着，然后用着平淡的语气告诉了芙蕾雅的答案，“弑神的效果不仅仅是对神的身体有着锋利无比的作用，更加具备力量的是……当初神明也是被刺在这里而死去的。”
    “所以！为什么神血之枪也会选择她！”芙蕾雅的声音充满了不满和不甘。
    “或许是因为那位士兵曾大声呼喊‘他真的是神!’吧？蕾莉亚的虔诚，哪怕是那边的神庭的狂信徒都无法媲美。”
    “……”芙蕾雅的身体向后退去，神血之枪从她的身体里露了出来，她的身体恢复到了人类的姿态，因为这样那样的改变而变得浑身赤裸，她的身上没有一丝的伤痕，圣光治愈了她现有的伤害，却已经无法阻止那弑神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发挥出来。
    “神明没有杀死自己的敌人，只是因为相信他的敌人终有一日会醒悟和忏悔，这句话也不是伪善的神明所说的真话吗？”芙蕾雅摸着本应该有伤口的地方，在她的身体里凝聚起来的九日昏晨开始碎裂然后化为污水从她的身体表面涌出来，如同魔鬼的一样的液体最后流淌进了一个小小的坑洼。
    那是……
    魔鬼的赞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