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莉亚是虔诚的,她未曾受洗,却享有神明的眷顾,这并不是她一开始就曾拥有的,是她经过了日复一日的,不变的祈祷和坚韧的精神才能享有这样的荣光。
没错,这是荣光,足以被人们所夸耀的荣光——尚若时代再向前翻到神明还未曾抛弃这世界的时候。
这并不是非常有趣的笑话,但足以让整个神庭的威严扫地。
那夹带着电光的尖锐飞快地落下,然后!突然从斜侧方飞出一个极快的物体,一下子就将那轰击五星打偏了去,可怕的闪电也随之盘旋着那物体之后长长的金属丝线疯狂地蹿了过去!然后,那在空中不停地利用着高速而又高效地机动来支援蕾莉亚的奇菈娜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暂时的失神让她一下子就撞进了人群之中,稀里哗啦将原本就已经翻到在地的长桌再一次撞得七零八落起来,大量的食物和汤汁糊了她一身,但她却暂时没有任何的力气去从这杂乱的地方站起来——全身的麻痹感让她的肚子里一阵恶心和反胃,白沫伴随着胃酸的恶心味道占据了她的口腔和鼻腔。
但正是奇菈娜这近乎于不要命地袭击,才让那轰击五星险之又险地擦着蕾莉亚的脸颊穿透了过去,尽管避开了致命伤,但轰击五星那分开的枪头还是穿透了蕾莉亚的胸膛。
似乎是蕾莉亚的祈祷起了效果,突然而至的奇菈娜正如祷告之中的那样,虽然沉重地打击了蕾莉亚,但蕾莉亚并未因此而死去。
巨大的疼痛和撕裂感让蕾莉亚痛呼了一声,整个人都扭曲了一下,蕾莉亚睁大了眼睛,她又一次迎上了那双会充斥了蓝色的火焰的双眸,那双眸的深处,被更加可怕的血丝所包裹着,就像是地狱之中那一条条一道道的塞满了流动着的岩浆的灼热世界。
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有如此的让人感到害怕,蕾莉亚仿佛感觉到自己又一次坠入那破败的公馆,不不不!蕾莉亚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又急促,她的眼睛里不再是那双眼睛,而是芙蕾雅的脸蛋,那是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同样的亚麻色头发,相差无几的面容,但那盛满了欲望的神色,却又与自己南辕北辙。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神血之枪,现在应该怎么办?完全被压制着的自己,险些就死去了,而那让自己免于一死的奇菈娜现在也已经无法再帮助自己哪怕一次了!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当然,这毫无办法。
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已经没有人可以拯救她了,尖锐的轰击五星再一次被拔出来,带出来的鲜血铺满了蕾莉亚的视线,那血连着肉,牵扯出一条美艳的弧度。
然后,那弧度骤然断裂!那轰击五星这一次并没有带上闪电,因为,蕾莉亚已经必死无疑了,那尖锐的枪尖没入了她的脖颈和心脏,在她的身上再一次挑出五个洞来!
那原本遍布了血红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灰暗和沉重起来,昏暗的雾霾在一瞬间就遍布了整个世界!
啊……啊……
蕾莉亚突然感到了伤心,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如同在漫长的隧道之后所遇到的骤然开朗的隧道的另一边一样,那是一种如同坠落一般的感情,那是一种心底里的本能。
想要伸出手,却无法触及的,奋力张开的手掌,怎么都无法抓住那越来越远的崖岸,这是怅然若失和绝望到无所谓的感情的交织。
这是没有办法的吧?蕾莉亚这么想。
对,这是没有办法的。
自己所能够做的,就只有奋力向着神明去祈祷,祈祷奇迹的发生,就像是那神明在世界的最初所说的那句话,“要有光。”然后那所有的一切的开端就这么诞生了,那最初的光亮甚至让神明都觉得欣慰和自豪。
向着黑暗越来越深邃的地方坠落下去的蕾莉亚,甚至连那天空中的蔚蓝光晕都没有看到,因为在那视线的尽头,只有越来越远的燃着蓝色火焰的双眼。
蕾莉亚忽然想起了奇菈娜曾经问过自己的话,神明和大小姐的抉择。蕾莉亚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去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如何回答,她曾经有过摇摆,但她从未做出过抉择,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这思绪的最后,自己应该去认同谁呢?
是那救赎了自己数年的铁窗外的光芒,还是给予自己一切温暖的大小姐?
同样是梦幻到不能够在梦幻的东西,啊……怎么都好了,果然……还是不能够忘记吧,曾经答应大小姐的承诺,自己应该去照顾大小姐一辈子,然后在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在大小姐的床边,亲手割下自己额头的独角,将它还给贝鲁达尔家。
仿佛时间在继续向着前方推进,蕾莉亚似乎看到了那高高扬起前蹄的莫洛克斯雕像,以及雕像之下大小姐那赌气一样却又真正地牵起了自己和大小姐之间的羁绊的话语。
自己是大小姐的所有物,自己是大小姐的东西,这应该在身为“蕾莉亚”之前。
然后……自己……之所以身为“蕾莉亚”正是大小姐那一句,“你是蕾莉亚,它是肉肉。”
这如同随意地按着自己喜好所抛出的姓名,想要和西芙大人角力的决定。
没错……尚若抛弃名为“蕾莉亚”的存在之后,自己就一无所有了,是那遥远的,被囚禁在狭小的,只允许佝偻着身体的卖不出去的商品。
那商品有着令人着迷的双眼,那双眼睛,紧盯着那窗口之外,阳光所在地面上打磨的痕迹,那里是唯一有着名为“光明”的气味的地方。
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里,就如同现在一样。自己……想要光,想要突破这黑暗的,充斥了铁锈气味和鲜血的污秽的牢笼,然后!站在阳光之下,一边以“蕾莉亚”的身姿侍奉着大小姐,一边在每日的早晨,迎接那破晓的光明。
“我想要光。”所有的思念都化成了这样的话语,这思念就像是拉扯到了这个黑暗世界的开关,这黑暗的尽头忽然就有了足以让人睁开双眼的光亮,那光亮如同一条垂落的绳索,而那绳索的尽头,是那遥远的天空。
……
蕾莉亚死了。
芙蕾雅甚至还没有半点的喘息,或者说,接近乐园的她,掌握誓约之柜的她,完全不知道疲惫是怎么一回事,她站直了身体,一只前蹄踏在了蕾莉亚的身上,用力拔出了轰击五星,血液在一瞬间就遍布了整个地面,那被莫洛克斯之角所激化的身体,巨大的马匹的身躯里有着大量的鲜血,那些鲜血带着淡淡的金色光亮。
这很正常,毕竟莫洛克斯是世界上最初的光亮,带着浓厚的神性是意料之中的,但……现在,莫洛克斯是属于自己的了,是它给予了自己一切的开端,为了得到这个,自己愿意奉上一切,哪怕要求自己不再去想方设法让神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现在……
两全其美不是吗?
自己可以得到这份纯洁,而自己又可以让巴罗尔变得不再如此严密,找到机会的神庭和皇室之间的角力将会再度开启,而在这样的夹缝里,自己才有机会让高塔遍布整个巴罗尔,让神庭失去它最根本的一切。
那些可怜的羊羔。
芙蕾雅扫视着地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活着的迹象的蕾莉亚,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神血之枪上,自己有着比蕾莉亚要浓厚得多的神眷,尚且自己没有办法得到神血之枪的承认而利用了九日昏晨来达到强行掌握的程度……所以,蕾莉亚没有任何可能会利用这个复活的吧?
芙蕾雅弯下了身体,伸出手去,想要捡起那沾染了神明血液的长枪。
可是……当芙蕾雅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触及那神血之枪的时候,一股可怕的压力将她整个人都压倒到了一边,可怕的威压如同面临真正的神明,那原本在蕾莉亚手中黯淡无光的神血之枪突然爆发出了令人感到恐惧的圣光!
那可怕的力量让毫无防备的芙蕾雅在一瞬间感到了压力,那沉重到连那粗壮的马匹的下半身都没有办法承受,她连续后退了好几步,才突然跪倒在地面上。
芙蕾雅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一巨变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些离得近近一些贵族和是从也如同芙蕾雅一样跪在地上,如同……如同……
芙蕾雅忽然想起来了,那神血之枪……
不仅仅是复活之枪,更是……更是代表着胜利的长枪。
在巴罗尔之前,不止一个皇帝拥有着这把长枪,而更加可怕的事情也随之发生了,那些原本已经宣告死去了的蕾莉亚的手指忽然有了动弹,更加可怕的是,那在她的身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不、不可能!”芙蕾雅睁大了双眼,那嫉妒的火焰又一次熊熊燃烧了起来,“为什么你能够这样受到神明的眷顾!?”
芙蕾雅艰难地站起身体,高举起轰击五星!
“死吧!死吧!!死吧!!!”
刺下!刺下!!刺下!!!
血液被带出,肉末在飞溅,但那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让人不安,芙蕾雅惊恐着,那被强大的压力所压迫着的想要跪下的身躯,伸出手,想要抢走蕾莉亚手中的神血之枪!但那刺痛感和排斥感随着那手越是靠近神血之枪就越是强烈。
但这样的感觉是无法阻止已经步入乐园……
一只马蹄落在了芙蕾雅的胸口,然后!突然的用力将芙蕾雅整个人蹬翻了出去!巨大的压迫感让芙蕾雅瞬间失力,这是……
真正觉醒的神血之枪!
复苏、弑神以及……必胜的诅咒。
那确实是诅咒,持有神血之枪的人将战无不胜,而失去神血之枪的一瞬间就会死于非命!芙蕾雅忽然就惊恐了起来,自己在抢到了那神血之枪的时候,那蓝色的火焰里,骑士团的团长并没有活下来,他被烧成了焦炭。
这仿佛是在印证着这个诅咒,就如同历史上曾经数次发生过的那样,持有这把圣枪的人,总是会变得如此令人感到惊愕不已,他们的军队战无不胜,他们的力量无往不利,然后……在失去那长枪的战斗里,死于非命。
必须将它抢回来!
芙蕾雅迎上了那蕾莉亚。
那是碧绿到如同真正的翡翠一般美丽的眼睛,如同真正的静谧的湖泊,与自己似乎有着接壤相反的世界,她从蕾莉亚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扭曲到了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可怕脸庞!
不不不!这不重要!芙蕾雅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她的手再一次……
弑神的圣枪穿过了芙蕾雅的手掌,并向上刺穿了她的肩膀。
这不是蕾莉亚第一次主动出击了,但却是蕾莉亚第一次击中芙蕾雅,并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伤口。
这仿佛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被蕾莉亚做到了,但蕾莉亚的脸上没有半点的开心,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芙蕾雅的危险依旧没有半点的改变,尽管芙蕾雅因为刚才的愣神而让蕾莉亚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伤口,但芙蕾雅依旧是无限接近乐园的存在,是蕾莉亚区区这点的成长所不能弄个芙蕾雅比拟,尽管神血之枪对神性有着近乎无解的克制力量。但!芙蕾雅是蕾莉亚所不能力敌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蕾莉亚依旧站直了身体,她紧紧地握着神血之枪,姿势是那样的正确,前倾的身体,将所有的重心压倒前腿上,微微向下的枪尖在低鸣着,如同一个标准的武士。
只有这一点,我绝对不会退让。蕾莉亚这么想着,抢在芙蕾雅之前,将那弑杀神明的长枪,一下子刺向了芙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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