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134章 燔祭与摩西之理（三）

    这是意外的来者。
    蕾莉亚敲响了门，并退了进来。
    那并不是大小姐所熟悉的女仆装，今天的蕾莉亚很特别，可爱而又活泼的发卡将前额的刘海挽起，自信地将整个莫洛克斯之角裸露在外，那似乎是因为长出独角而在独角一周略微鼓起的皮肤在蕾莉亚的额头上看起来有着极为明显的痕迹，就像是独角将周围的皮肉挤开到了一边一样。
    蕾莉亚的眼神有些迷茫，但大小姐知道，那是因为蕾莉亚的视力并没有完全恢复造成的，尽管模模糊糊看得到一些东西，甚至可以依靠一些特征来辨认出某个人，但，那并不是很有神采的眼神……
    这让大小姐有些担心。
    奇菈娜并没有和大小姐一样，注意到了蕾莉亚那略带迷茫的眼神，她看到了让她闭上嘴巴微笑的事情。
    那是蕾莉亚的穿着，正是当初自己给她挑选的衣服，略略瞥了一下蕾莉亚附近的早就准备好了的安吉拉，奇菈娜就明白了蕾莉亚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啊呀啊呀……”趁着大小姐还没来得及说话，奇菈娜就已经识趣地站起身子，挠着后脑勺，“我想起来了，我这还要找贝鲁达尔大公有点事情呢！”
    奇菈娜胡乱找着借口，她都是偷偷摸摸进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来找大小姐的，哪里是来商量事情的呢？尽管大小姐一脸狐疑地看了一眼奇菈娜那尴尬的笑容，但这只能够让奇菈娜将眼神移开到了大小姐看不到的地方，“可能要很久，不过大概是在太阳下山之前是不会结束的。”
    “如果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的话，你就不会忘记了。”大小姐毫不犹豫地戳破了奇菈娜的谎言，但她现在可没有去关注奇菈娜那正在变得僵硬的“啊哈哈哈”，大小姐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站了起来，向着蕾莉亚走去，“不是说了要好好休息的吗？现在，我……”
    “请等一下啊，迪妮莎！”奇菈娜紧跟着站了起来，拉住了大小姐的袖口，“至少也要让蕾莉亚说一说是什么事情嘛……”
    面对主动站到了蕾莉亚这边的奇菈娜，大小姐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什么秘密的合作，这种对于自己的保密行动，让大小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甚至觉得今天的蕾莉亚站的有点……远。
    看啊，现在蕾莉亚的装扮，仿佛是一个打扮成男孩子决定出逃的贵族小姐一样，甚至连头发都有好好地梳理过。
    这显然不是蕾莉亚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毕竟现在的蕾莉亚的眼睛看东西很是模糊，大小姐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样戳向了一边的安吉拉。
    安吉拉并没有回避，金黄的头发之下那金色的眼眸里，全是金灿灿的闪光。
    似乎连自己的贴身女仆都有参与这样的事情吗？
    “……”蕾莉亚没有开口，不，应该说，她张了好几次嘴，好不容易，才从嘴巴里挤出来，“大……大小姐，请和我……和我……”
    “恩？”这次的主谋是蕾莉亚吗？这已经是蕾莉亚的第二次主动了吧？大小姐计算得很是清楚，很显然，蕾莉亚是收到了谁的怂恿，是谁呢？
    大小姐再一次将视线从奇菈娜的脸上扫过，路过了靠在墙上的安吉拉，然后停在将支撑的脚换成了右脚来给自己的左脚放一回假的塞露塔身上。
    塞露塔立刻就回复了一个这和我没关系的表情。
    大小姐没有言语，她继续听着蕾莉亚的话，“请和我一起去……去约，不对，是，是我们约好了的……啊呜……”
    蕾莉亚努力地伸出手，努力回忆着当初奇菈娜邀请大小姐的样子，但很可惜，那僵硬的身体让蕾莉亚看上去有点滑稽可笑。
    尽管努力到了令人感到蕾莉亚的额头上布满了小汗珠，但是最重要的话还是卡在喉咙里。
    舌头似乎打结的很厉害，但是……这种事情，一定要自己说出来才行，不是吗？
    蕾莉亚给自己打气，然后重新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向前了一步，差点就主动去抓大小姐的手了，“一起去参加庆典吧，这不是大……父亲大人都同意了的事情吗？”
    似乎是映衬了蕾莉亚的努力，科诺托的天空上突然穿上一串极其嘹亮的巨响，如果在巴罗尔的其他地方，这样的声音足以让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但是，只有在科诺托的人们才会很快就分辨出来，那是来自远东的庆典用品，名叫烟花的东西。
    这声音一连串地爆发开来，如同下了一道命令一般，那遥远的庆典的喧闹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啊啦……庆典开始了呢！你们还不快去！”奇菈娜似乎很是兴奋，她几乎就要站到桌子上了，“快去快去！在这里发霉吗？”
    看到奇菈娜仿佛自己是第一功臣的样子，不禁莞尔，她伸出手去，搭在了蕾莉亚的手上，银灰色的头发随着脑袋的摆动，如同被风吹过的扶柳一样摆动着，那是微微上扬的，眯起眼睛绝美笑容，“当然，这是我们约好的事情，不是吗？”
    仿佛在那一瞬间，蕾莉亚的眼前一片明亮，那模模糊糊的感觉似乎在那一瞬间被驱散，蕾莉亚看到了大小姐那眯起的眼睛里，瑰紫色的绮丽——如同盛开的花海。
    做到了！
    我做到了！
    蕾莉亚有些不可置信地抓紧了大小姐的手，这只手，自己已经握紧过无数次了，但从未有这样过，这里面充满的温暖，直击自己那砰砰直跳的心脏，那前所未有的温度让蕾莉亚的心脏将温度一股脑地从脖颈塞进了大脑。
    那是美丽的大小姐。蕾莉亚这么提醒着自己，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抱紧大小姐的欲望，她抓紧了大小姐的手，从嘴巴里说出了她最最想要说出来的话，“谢谢。”
    ……
    这并不是什么节日，仅仅是守护神明赐予“复苏”含义的圣枪的骑士团，公开招募新的血液的日子，但是有趣的是，神明的复苏有着回归的意义，就像是“复活节”那天的庆典一样，只要和神明的回归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的，那么，作为神明的子民就会召开起庆典，仿佛是真的在音节神明的回归一样。
    这或许就是乐园时代所遗留的那么一点点的痕迹之一吧？即使神明抛弃了这个世界，人们也依旧信仰着神明，祈愿着她总有一天的回归。
    尚若说，这个世界最愚蠢得令人感动和流泪的，大概就是人类了，他们短寿却又长生。
    是的，接连几天的喧闹，现在终于迎来了正式的庆典。
    那平时严厉的等级制度，也因为神明曾经所言的“平等”而被冲破。今天的日子里，即使是平民也被允许走在贵族才能走的道路上，毕竟这原本只是自发性的庆典因为神庭的重视和皇室的插手，变成了一场较为盛大的活动。
    那几天之前的针锋相对，仿佛在这一天被吞没得一干二净了一般，街道上挤满了人，就连酒馆都将桌子摆放到了外面，只需要祷颂一句祷文，就可以从哪里获取一大杯麦酒，就连在街头巷尾跑闹的孩童也将嘴里的童谣变成了圣歌，那并不着调的圣光没有带上丝毫的虔诚，却有着虔诚所无法触及的天真和纯洁。
    如诺，如果神明这个时候回归这里的话，那他一定会被这仿佛是地上天国的地方所感动得泪流满面。
    人类总是这样，只有在最开心的时候，才会拨开那一层层的防范和猜忌，露出那真正的，乐园之中的样子。
    或许，正是人们对这样的世界的向往，才会将那个时代，称之为“乐园”。
    当贝鲁达尔家的马车无法在向前前进的时候，蕾莉亚和大小姐就已经不得不从车上走了下来，这是一对很可爱的少女，男装却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别的蕾莉亚和有些朴素却丝毫和廉价沾不上关系的高贵的大小姐，尚若不是蕾莉亚那显著的独角，和大小姐那标志性的银灰头发，或许没有人会认为这两个就是贝鲁达尔家的两位小姐。
    很快就已经有贵族认出了他们，比如就有向他们远远打了一个招呼的蔷薇龙的贵族之一，斯卡雷特伯爵，那是一个还算开明的老贵族，也是少数，已经慢慢开始接受蕾莉亚的贵族之一，期间在和大公谈论关于北部黑森林的矿脉探勘的事宜的时候，她很自然地向着蕾莉亚喊出了贝鲁达尔家的二小姐的名号——听说他家里也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儿，远比自己小巧的多，年龄上也是，当然，也有传言他在外面有着第三个女儿，那个私生子一般的小女孩的故事还似乎确有其人，叫做露米娅。①
    今天的安吉拉也格外的有意思，她也很是配合气氛地没有穿上女仆装，而是少见地穿上了一套有些热辣的衣服，配合上她那耀眼的鎏金发色和更加勾人心神的黄金眼眸，真的让人有些魂不守舍，那仿佛是一个用金子堆砌起来的美人。
    “人好想很多呢。”大小姐用自己的手掌在额头上撑起一个小小的棚子，阴影让她的眼睛更加醒目和耀眼，那灵动的宝石在眼眶里来回跑动着，很快就抓住了身边蕾莉亚的手，“要抓紧，可不要走散了，每次只要蕾莉亚一个人呆着就会出事，这让人一点都不能放松。”
    大小姐的个头很小，但是姐姐的派头却一点都没有遗漏，尽管这样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毫无疑问的是，性格上，蕾莉亚更偏向妹妹一些。
    大小姐的手掌依旧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蕾莉亚这么想着，很是享受，又或者说有些贪婪地将手指陷进大小姐的肌肤里。
    好舒服。
    蕾莉亚略微有点脸红，但大小姐却并未发现，她在兴奋着，这是她第一次参与人这么多，这么杂，场地这么大的庆典。
    当然，蕾莉亚也是这样的，可是，蕾莉亚的心思却有着大半都落在了大小姐的身上。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她在期待着什么。
    就像是两个笨拙的孩子，第一次在蹒跚学步一样，安吉拉都有些焦急了起来——尽管大小姐拉着蕾莉亚的手，蕾莉亚也似乎有所异动地脸红地紧紧握着，但她们却笨拙地无法统一步调，大小姐下意识地走在了前面，蕾莉亚无意识地落在了后面。
    这是多年养出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够改的，但只要不去改过来的话，两个人的关系就无法再进一步，更加令人着急的是，蕾莉亚对大小姐的每一句话，都是以回答或者是回应的形式答复的，和平时能够顾和大小姐通畅地聊天有着天壤之别。
    是因为害羞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呢？安吉拉知道蕾莉亚喜欢大小姐，而且是超过了纯洁的主仆关系的那种，虽然她不赞同这种关系发展到了极致的那种会被人耻笑的关系，但是，在主仆和朋友的关系上再进一步的话，那便是至死不渝的忠诚和挚友。
    这毫无疑问是极好的，安吉拉也是这么想的。
    难道他们就打算这么尴尬地逛一天吗？安吉拉有些焦急，但却没有任何的用处，这是她见过最笨拙最迟钝的两个人了，当初贝琳娜被大公推倒的时候，安吉拉就知道，大公只是暗示了一下，贝琳娜就已经了然了。
    再来看看这边！
    天呐！这……这……他们的反应还能够再慢一点吗？最终似乎是安吉拉的焦急和不满传到了蕾莉亚的身上，当然，也可能是蕾莉亚意识到了现状并未改变的不妙，她努力地张开了嘴巴，向着大小姐问道，“大小姐。”
    “恩？”
    “我、我想吃点冰淇淋。”只是对于蕾莉亚来说很正常很品尝的要求，蕾莉亚却为此让额头上的汗水变得更加密集了起来。
    很好，这样的要求很符合蕾莉亚的性格，安吉拉有些生气，她甚至想要禁蕾莉亚一周的甜点！
    但大小姐可没这么想——她注意到了蕾莉亚额头细密的汗珠，“累了吗？真是的，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躺着休息才是，冰淇淋太冷了，蕾莉亚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吃，还是吃点其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