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56章 星空之上（二）

    这里并不像是贝鲁达尔公馆那样，即使在夜晚的悄然而至之下，也不会失去哪怕一丁点儿的光明，华灯初上，通宵达旦的光明也才刚刚开始。
    这里是希尔帕诺附近小小的猎户聚居的地方，靠近山林，随着夕阳西下，整个希尔帕诺完全地陷入了宁静，区区只有九百户的小镇，能够坚持到很晚的仅仅是星星零零的几户而已。
    天空之上的星星也从隐约可见慢慢地变成了如同水面的波光粼粼一样，闪烁着自己的光亮，展示着不可名状的美丽，当炽烈的火焰从西边的天空完全褪去的时候，黑夜所拥有的黑暗掩盖了过来。
    大小姐并不喜欢这样的黑暗，即使是在昨夜，那一团被塞露塔升起的篝火也是一直燃烧到黎明将至，而现在只不过是换上了更为昏暗的一盏油灯罢了。
    随着灯火摇曳，整个房间也是忽明忽暗的，人的影子也随着灯火的晃动而不停地和着窗外树林的飒飒声一同跳跃着。
    躺在床上的蕾莉亚偷偷地讲眼睛移向了塞露塔那一边，她拖着腮帮子，昏昏欲睡的样子，似乎比蕾莉亚都没有警戒的心理，大概是盯着摇晃的火焰反而更加困了吧？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在摇晃着，尽管她的手边静静地躺着她的大剑，那足有大半个人那么高的阔刃大剑一点都无法让人怀疑它的破坏力。
    有些让人充满疲倦的东西从各个地方侵占过来，打了个哈欠，酸胀的眼睛被迫挤出了一两滴湿润眼睛的眼泪，蕾莉亚看向了大小姐那边。
    大小姐很不舒服地在肉肉身上扭来扭曲，这让肉肉有些难以忍受，但从小被大小姐欺负长大的肉肉并没有丝毫的反抗精神，反而正一脸无辜地趴在那里默默忍受。
    “大小姐，睡了吗？”蕾莉亚尽量地压低了声音。
    “还没有。”大小姐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明明明早还要早起开始向着王都正式出发来着，但是大小姐似乎一点都无法入睡的样子。
    “睡过来吧，大小姐，床上会舒服一些。”蕾莉亚将身体侧过来，尽可能大地留出空位。
    “不要，有那种吓人的东西，我才不想睡上去。”大小姐很果断地拒绝了，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要在早晨的时候好好地洗个澡就没有问题了，睡在地上容易着凉。”
    “而且，”塞露塔那边突然响起了声音，看样子这边微小的动静就已经将她从昏昏欲睡之中警醒了过来，蕾莉亚看到塞露塔的手已经放在了阔刃大剑的剑柄上，“地上不也是有蜈蚣啊、蟑螂啊之类的东西爬来爬去的吗？睡在床上反而会更好一点哦，大小姐。”
    “对哦，大小姐，还是睡到床上来吧。”蕾莉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虽然对于大小姐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吧，但是已经睡过大石头的大小姐，对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很排斥才对吧？”
    “让人家看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想要睡上去啊！”大小姐盘腿坐了起来，很不雅的样子让蕾莉亚看见了大小姐裙子下面阴影之中的粉红色布料。
    出事之后，大小姐的礼仪就像是瀑布一样在快速降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大小姐并不喜欢对自己很严格，在没有了西芙和泰希斯这样可以管教她的存在之后，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了呢。
    尽管大小姐又一次拒绝了睡到可能会有跳蚤的床上，但大小姐刚刚才有的一点儿睡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是一股有些晕晕的感觉，大概只是身体并不是很舒服吧？毕竟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吃好。
    蕾莉亚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和大小姐面对面而坐，“既然这样，我也有些睡不着了。”女仆本身就应该睡得比主人迟，醒的比主人早才行，蕾莉亚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酸酸的感觉从脖颈一路蹒跚到了肩膀的位置，然后以一个更加缓慢的速度侵占了她的腰背部。
    果然还是有些累了。
    但是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也不是什么办法，仅仅只是和大小姐对视的十几秒里，塞露塔那边又陷入了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明明这样并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却又可以连着几天这样处于警觉的状态。
    这可比每天都要睡觉的蕾莉亚来说实用多了，不过为了不让塞露塔的精神过于透支，蕾莉亚还是会努力换到自己坚守下半夜的岗位的，毕竟自己也做过家庭女仆，巡逻和守夜也是必备的技能，每天只需要四个小时的睡眠就可以完美地回到最佳的状态。
    不过，就这样和大小姐僵持着让时间过得有些缓慢，最后蕾莉亚还是有些忍不住地开口了，“大小姐，到了王都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当然是着手开始调查这边的事情，虽然父亲肯定已经在调查了，但是我没有参与其中的话，有种……有种很讨厌的感觉。”大小姐将头略略地移动了一下，蕾莉亚感觉大小姐的视线挪开了，投向了这个房间唯一的在蕾莉亚背后的窗户。
    现在外面是璀璨的星河，春末初夏的天空总是这样，要么乌云密布，要么晴空万里，而现在，天空之中没有哪怕一丝一道的云彩，亮丽的星辰在天空汇聚成带状，像是奔流的河水。
    这可在灯火通明之下无法感受到的美丽，星光也如同太阳的光亮那样，充满梦幻和温暖。
    “不过蕾莉亚为什么要这么问？”“呜恩……因为，才刚刚开始，我就觉得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大小姐你看，我没有什么实力，根本没办法保护大小姐，全部都要依靠塞露塔一个人，而且，如果在野外的话，我也没办法好好地照料好大小姐的正常生活起居，什么都不懂，甚至还不如一个农夫，虽然以前就有怀疑过了，但是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的话，我是不可能跟着大小姐到王都去的吧？没有办法像是其他人那样，甚至让大小姐连淑女的样子都丢掉了。”
    大小姐连忙改变了坐姿，她将腿竖了起来，从盘膝而坐改成了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红晕，火辣辣的，让大小姐的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汗水，“什么时候蕾莉亚也会拐弯抹角了！而且蕾莉亚也是这样坐的吧！”
    “没有哦！”蕾莉亚是并着腿，斜坐着，并没有露出任何不雅的地方。
    “呜……”确实如此，盘膝而坐可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从小被那么管教的大小姐现在居然能够从蕾莉亚的身上看到了西芙的影子！
    这个家伙受西芙的影响也很大吗？！大小姐有些生气。
    “不聊这个了。”大小姐单方面地讲礼仪的事情搁置到一边，从贝鲁达尔公馆到王都，正常普通人的旅行速度，也要有一个多月的路程，但是按照大小姐的速度，估计要近两个月才能到达，算算时间，也就刚好是大小姐生日后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和正常贝鲁达尔家的子嗣到达王都的速度差不多。
    就时间上来说，还比较宽裕。
    “话说……蕾莉亚，就没有想过要复仇的事情吗？”大小姐突然就提出了什么沉重的话题。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问题，却让蕾莉亚犹豫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蕾莉亚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像是骑士小说里的那样，有什么想要快点找出引起这样的事情的人，然后让他们跪在贝鲁达尔公馆谢罪什么的。
    “呜……额……，好想……没有。”为什么呢？蕾莉亚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明明知道西芙已经死了的时候，自己都有一种临近奔溃的感觉，但是事后，接受了事实之后的自己，除了已经放下了西芙大人的死这块巨大的石头之后，自己就恢复到了尽自己可能地去照顾大小姐的日常去了，“但是……大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蕾莉亚，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得多啊……”大小姐盯着蕾莉亚，瑰紫色的眼睛……这样的眼神，让蕾莉亚突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在漆黑一片的庇护所所见到的眼神，凌厉，“自从越过西芙的尸体之后，蕾莉亚就已经恢复过来了吧？”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看得太多了吧？如果要她复仇的话，这辈子都会忙不过来的。”塞露塔的声音突然就传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已经在听着这边的谈话的塞露塔，侧着脸，蕾莉亚只能够看到她的小半张脸，“蕾莉亚是从奴隶贩子那里买来的吧？我有听说过哦，不好的奴隶会被随意地抛弃，就算是不错的奴隶也绝大部分会成为宠物的口粮、实验的对象等等，能够像蕾莉亚这样幸运的，屈指可数吧？”
    “恩……大概吧？西芙大人也说过，我是很幸运的人。”蕾莉亚的鼻尖忽然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味，能够抱着自己，摸着头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蕾莉亚是个幸运的孩子。”的人已经不在了。
    “既然这样的话，蕾莉亚就为什么没有想过呢？哪怕只是为了西芙。”大小姐并没有放弃追问，“西芙的话，对蕾莉亚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吧？”
    她对大小姐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吧？蕾莉亚意识到了什么，是现在的自己，过于散漫了，所以，让大小姐感到了不安吗？但是，自己仔细想一想的话，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过呢？
    或许是……因为……
    “害怕。”没错，自己在恐惧，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让蕾莉亚甚至无法有想要复仇的想法。
    泰希斯也好，西芙也好，安娜也好，甚至是内莉、雀斑，一个个都可以说比蕾莉亚要强上许多，但最后呢？内莉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满是空洞地对大小姐和自己发起了袭击，雀斑姐引爆了锅炉炸伤了安娜，最后安娜怎么死的蕾莉亚自己都不知道，泰希斯就躺在庭院里，被水银浸透的样子比西芙还要可怕。
    还有那整整一滩子的血水……
    这些……尽管自己努力地不去看不去想，但……已经在心里埋下了恐惧的阴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