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54章 惴惴不安的女仆小姐（四）

    大小姐从没有这个样子用过餐——没有刀和叉子，也没有可以阻止脏东西落到衣服上的餐巾，甚至没有一只汤勺，所有的餐具就只有盆与盘，装着因为度数不高而清冽的葡萄酒的比大小姐两只手抱紧还要粗上一圈的大酒杯，当然，还有一双手，着就是全部的餐具。
    碍于身份，无论是塞露塔还是蕾莉亚，甚至是按照道理来说地位比仆人高上一些的已经成为了自由民的夏莉，都没有落座，侍奉在大小姐左右，但眼前的样子，当然让大小姐尴尬不已，她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对付摆在餐桌中间用粗糙的手艺做出来的劣质烤鸡还有混着黑色的白面包，昂贵而又精致的蔬菜伴着沙拉和一丁点儿的水果，这已经是这个酒店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农田虽然很多，但实际上在上交了大半之后，能够留在自由民手里的，也就能够让他们吃饱，而作为一个只有九百户的不是个大的小镇来说，能够拿出形式上的白面包就已经算是成功经营了——不过对蕾莉亚来说，还是用精湛的手艺加以特殊的配方揉出来的黑面包比单纯的白面包要好吃，那里面的略带粗糙的甜味和谷香味可不是白面包可以比的。
    周遭的酒客们等着看大小姐出糗，人只要喝了酒，就和打了鸡血一样，肾上腺飙升几乎可以犯罪的程度，尽管塞露塔背后那把大剑和半人高的魔兽威慑力十足，但这并不能阻止其他胆子大的客人在这里喝酒。
    大小姐小心翼翼地四顾之下，发现事实确实如他想想的那样，客人们撕扯着鸡肉塞进嘴里，互相碰撞着酒杯胡乱灌进嘴里，从嘴里满溢出来的酒水顺着胡子一路向下，沾湿了他的裤子，活像是尿床，但他丝毫没有介意，掰开黑面包就着只经过水里蒸煮过的素食填充着肚子。
    全程用手，毫无添加。
    尽管有贵族在场，这些家伙的声音有所收敛，但也轻不到哪里去，他们互相交谈着，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顺便提到了最近守护希尔帕诺的两个骑士都死的莫名其妙。
    当然，虽然只是骑士，但是骑士已经算是贵族阶级了，死了两个骑士，这可是一件大新闻，被贝鲁达尔委任过来管理小镇的镇长早就焦头烂额，时不时地进行封城的大搜查，结果犯人还没找到，倒是把自己给弄死了。
    希尔帕诺最近很乱，气氛也很奇怪。
    这些东西只能够得出这样的线索。
    但这并不影响把脑袋都快埋进胸里了的蕾莉亚提醒店家顺手拿个匕首过来，用手撕扯和用手抓着可是两个级别的失礼，但是前者明显还要丢掉贵族的脸面。
    在酒馆老板的告罪声中，最后的牛肉上叉着匕首，就连干净新鲜的菠菜上都放着刚刚才买回来的叉子，洗没洗过不知道，但总归是有叉子了。
    这可不比荒郊野外，那里只有自己的女仆，让女仆把肉切成小条，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倒也没什么，而在人多的地方，保持一个贵族的优雅还是必要的。
    大小姐艰难地使用着匕首，贝鲁达尔家的贵族会在希尔帕诺停留，毕竟这里距离贝鲁达尔公馆很近了，宁愿天黑赶一赶路也要赶到贝鲁达尔公馆。
    大小姐简单地吃了一些，就对这些粗糙的食物失去了兴趣，油腻并且过于咸了，烟熏的味道重的令她有些难以忍受，尽管这些对于某些粗壮男人来说，这样才是美味，但这并不适合大小姐，反倒是那并不是很纯粹的白面包里的谷香味让大小姐多吃了一些，尽管那不是很细致的材料让面包有些硬，但好歹有葡萄酒和素食沙拉将就。
    在大小姐进餐的同时，塞露塔和蕾莉亚也在另一边简单地解决了午餐，实际上，真正需要纠结的还是塞露塔，她要小心地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刘海盖住全部的前额，这让她这顿饭吃得很是不自在。
    其他倒是没什么的，偶尔会来镇子上的塞露塔和吃过更加难以下咽的食物的蕾莉亚对这样的食物并没有别的意见。
    就餐完毕之后，夏莉才会留下来买些东西吃，然后和大小姐告别，她要去将这些天做好的兽皮卖掉，并约定好在黄昏的时候在小镇门口碰头。
    由于需要购买大量的必需品，其中包括一套简单的马车，所以，会严重耽误时间的情况下，大小姐不得不选择在镇子里停留一阵子，但是介于镇子的不太平和诡异，夏莉提出了今夜在她家住一宿的建议。
    尽管可能会没有酒馆的客房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无论是酒馆还是乡野猎户的家，都是随时可以翻出跳蚤的，而且硬邦邦的硬木床板上最多也就铺一层兽皮或者棉质的床褥，对于大小姐这样的，估计还不如睡石头来的舒坦。
    虽然这边确实充斥着负面因素，但却没有丝毫减弱大小姐哪怕一丁点儿的兴奋——大小姐甚至能够对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感兴趣。
    逛了并不是很大的街道的一大圈，在大小姐的左冲右突之下，一起在一个商人手里拿下了一顶帽子。
    有些粗劣的帽子，无论是从款式上也好，还是从材质上也罢，肯定会被大小姐嫌弃的存在，但这已经是在小镇上可以找到的最好的成品了，像是用丝滑的丝绸或者是柔软的棉制的帽子并没有找到，因为那些都是以一卷一卷的样子来出售的布匹，这些对于平民来说，一个是昂贵到离谱一个是需要积攒一些钱财才可以买下的存在，用布匹的形式来买卖的话，会更好一些，制成成品的服饰的少之又少，大多需要到裁缝工匠那里订做，鞋子也是这样的。所以能够找到的成品帽子，大多是皮革和麻布制成的，连漂亮的蕾丝都没有的帽子，与其说是装饰品，不如说是农夫下地戴着的遮阳物。
    但是——
    “总是低着头很难受吧？”
    大小姐凑近了蕾莉亚，向上仰望的大小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蕾莉亚额头上的小小突起，那是贝鲁达尔家的至宝，莫洛克斯之角。
    “恩、恩……”确实很难受，仅仅是这么一会儿工夫，蕾莉亚就趁着没人的时候，或者干脆是用手按在额头上扭动脖子松松筋骨，但是突然凑近的大小姐让蕾莉亚有些错愕。
    大小姐还是那么小小只，身高勉强过了蕾莉亚的肩膀，但是蕾莉亚本身就不是很高，这样一来，大小姐的身高就有些值得推敲了，总之下巴抵在了蕾莉亚的胸口上，有些痒痒的。
    “呐……”大小姐的声音近在咫尺，她踮起脚来，大小姐娇小的脸在蕾莉亚的视线里放大。
    尽管姿势暧昧了一些，但蕾莉亚并没有什么异样，主仆俩自小就在一起，互相的性格都很是了解，大小姐将手举过了头顶，那顶粗制滥造的帽子就落在了蕾莉亚的脑袋上，“虽然很难看也很不舒服，但是这样总可以抬着头走路了。”大小姐后退了一步，在蕾莉亚的身上上下打量，却在下一秒笑个不停。
    果然，这样只在农田之中出现的帽子戴在一个女仆的脑袋上显得十分可笑而且……恩，有些蠢笨，但那下垂的帽檐却很好地挡住了蕾莉亚的额头。
    不过也因此，蕾莉亚将脑袋低得更低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形象向着更加可笑的地方转变了起来，蕾莉亚就是觉得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脑袋顶上一溜烟地将她整个儿塞进了温润的池水之中去了。
    蕾莉亚抓住帽子的边沿，就像是想要把整个脑袋都塞进帽子里去一样拉扯着帽子的帽檐，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尴尬。
    “都这样了，干脆就买一整套吧，只戴一顶帽子更加引人注目吧。”塞露塔对大小姐提议起来。
    不多久，蕾莉亚就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女仆的优雅和谨慎、华丽和简约并存的姿态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有了一种乡下骑士的妻子的感觉，尽管身上的衣服只是粗糙的平民服饰，但都是能够在希尔帕诺上找到的最好的成品服饰了。
    好不容易凑成一套勉强合身的衣服，明明是身份更加低位一些的女仆，但是蕾莉亚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女仆装可比这些衣服要优质得多，有时候，鸡犬升天确有其事，至少连塞露塔都入手了普通平民需要掂量许久的项链。
    林林总总，弄了一整个下午，终于把一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勉强置办完毕，还留下了不少钱，准备用作路上的路费以及在临近王都的时候，换一辆豪华点的马车充充门面。
    正如事前约好的那样，夏莉就牵着她的驽马在城门之外等待着大小姐的到来。
    终于有了代步的足够宽敞的马车之后，无论是肉肉还是大小姐和蕾莉亚都缩进了马车里，车夫的位置上坐着唯一会驾驶马车的塞露塔，果然一出了贝鲁达尔公馆的大门，蕾莉亚甚至有些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