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48章 破碎的乐园（五）

    “第十三个了。”塞露塔将在地上蠕动的女仆的心脏击碎，用沾满血污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污秽，“我就知道，这些家伙早就已经不算是人了。”
    “这个人是……”紧紧跟在最后的蕾莉亚变忍着倒在地上的已经该不会动弹的女仆的姓名，“……阿莱克拉。”
    “真难得你能够记得全部人叫什么。”大小姐回过头看了看蹲下身子，将阿莱克拉的眼睛合上的蕾莉亚。
    蕾莉亚有些伤感，并没有去直视大小姐的眼睛，“大小姐，我都记得，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照顾过我。”
    在地下的时候，蕾莉亚就想了很多很多，虽然最后并没有看到西芙大人的尸体，但是蕾莉亚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塞露塔带来的消息。
    既然塞露塔都找到这里来了，却不将他们带出这个地方，就说明了上面已经不适合大小姐正常的生活起居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女仆们早就疯了，对，只有疯了才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他们在满是鲜血、碎肉、内脏还有尸体的地方正常地生活起居，贝鲁达尔公馆的食物一向充足到可以备战的程度，失去了一部分女仆的贝鲁达尔公馆可以说，这些发狂的女仆依旧可以生活上半年之久。
    正常地生活起居之外，这些女仆就开始在贝鲁达尔公馆内游荡，走廊、房间、前庭后院,只要是主馆附近就一直这么游荡着。
    然后……在看到任何一个不是他们自己的生物就会疯子一样地扑上去，用她们平生所学，拼命地，拼命地攻击，哪怕只是路过的一只老鼠，她们都会这样疯狂地一拥而上。
    “西芙就在前面了。”塞露塔的声音不知不觉降落到了冰点，但很快就将快要溢出来的感情压回了心脏。
    就像是自言自语，塞露塔并没有得到蕾莉亚或者是大小姐的任何回复，但她还是讲了下去，“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至少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痛苦地走了。”
    塞露塔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蕾莉亚和大小姐，然后，慢慢地挪开了脚步，将身后的场景，展现了出来，一步步的，倒在地上的并不是很苍老，若不是常年的相处，蕾莉亚都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在洋馆内的最重要的人之一，水银围绕着她，即使她死去了，这些水银也没有蒸发或者流淌开去，而是就这么汇聚在她的身侧，拱卫着他们的主人，西芙的脸上的皱纹不翼而飞，仿佛有人偷走了她的苍老一样。
    年轻的她，本身就具有着不下于贝琳娜的严酷气质，即使已经平静地躺在这里，但那原本都是褶皱的眼角却高高地扬起，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却在此时，正如同她晚年的温润。
    “她的周围都是水银，只要任何敢过于靠近她的，都会遭到水银的反击，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别靠近就是了。”塞露塔主动绕过了西芙的尸体，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啊、恩。”大小姐被塞露塔的话惊醒，有些呆傻地回应了一声，拉了拉身边的塞露塔。
    “……”塞露塔扭头看了看大小姐，她的眼睛里光彩视乎是少了那么一分。
    “走吧，蕾莉亚。”
    “我知道了，大小姐。”
    现在已经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了，有些感情只需要在冷静下来之后，压在心底就够了，蕾莉亚抓起了大小姐的手，率先走了过去。
    但是当真正要绕过西芙的身体的时候，蕾莉亚却感到手里一沉，大小姐忽然就跪倒在地，低着头。
    “啊咧？我有点腿软，一定是走累了……一定是太累了，看东西都有些模糊，就连蕾莉亚都看起来有两个人一样，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我在哭一样。”
    蕾莉亚不知道大小姐在知道西芙已经走了的时候，是怎样一个状态，但是蕾莉亚知道，当她知道西芙已经离开了的时候，那种难以接受的心情。
    大小姐比自己还要成熟，蕾莉亚忽然就想起了大家对大小姐的评价，“虽然有点任性，但是她很聪明。”
    大小姐一点都不笨，她比自己要聪明得多，也要成熟得多，她比自己更加要懂得压抑感情。
    大小姐经常被牵着鼻子走，那并不是因为她笨，而是她也没有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去做罢了。
    蕾莉亚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抚大小姐，但也不需要安抚，因为当大小姐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比起蕾莉亚，要坚强得多。
    尽管还带着哭泣的痕迹，但大小姐又恢复了曾经的样子，她抬起头，绕过了蕾莉亚，不停地向前走去，跟上了塞露塔的步伐，“蕾莉亚。”
    “我、我在这，大小姐。”蕾莉亚回应了一声大小。
    但是，当蕾莉亚真正快要绕过西芙大人的尸体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大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力量跪坐在地，这与其说是离别，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台阶，想要跨上去的人，不得不丢下曾经的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按在水里疯狂地洗漱一样，天旋地转，难以抉择，那一步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而……懦弱的自己，想要踏出这一步是怎么样的艰难，只有真正踏出去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两者的差距并不是一步那么轻松。
    青蛙断尾，夏蝉出壳，都仅仅只是一步，确是可以改变一切的行为。
    这一步将会是将一切都抛之脑后的启程。当蕾莉亚颤抖着跨过这一步之后，才回头再看了一眼西芙大人的尸体，这是自己这六年来，最最真心诚意的一个动作，因为她已经无法再用其他方式来做出任何的表达了，蕾莉亚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原本压抑的心脏顿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声音也变得轻快而又富有弹性，蕾莉亚本来就应该这样，懦弱，好奇却又可以得到任何友善的人的不自主地关爱，“西芙大人，我这就和大小姐，启程去王都了。”
    仿佛西芙大人就站在那里向她点了头一样，蕾莉亚对着西芙的尸体，露出了她这六年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东西——“笑容”，作下了最后的告别，蕾莉亚就立刻跟上了大小姐还有塞露塔。
    西芙大人也好，泰希斯大人也好，安娜婶婶也好，雀斑姐也好，自己总有与她们告别的时候，但或许连蕾莉亚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为伴随大小姐前往王都的女仆之一。
    ……
    这恐怕是贝鲁达尔历史上，最寒酸的一次出行了，连衣服都不是新的，现在穿着的衣服是塞露塔去二楼大小姐的衣柜里拿回来的，尽管女仆的数量太多了，但是塞露塔的实力，足够在他们之间来去自如，正如卡茜能够一个人挡住所有一层所有女仆和佣兵的扑杀一样，实力的差距就摆在那里。
    如果只是内莉的那样实力，蕾莉亚和大小姐这两个完全没有任何打斗经验的人都可以阴差阳错地打死，但是二十个内莉都不是塞露塔的对手，如果不是贝鲁达尔女仆出嫁的传统，内莉也不会是采购女仆长。
    没有马车也没有足够的盘缠，就这么踏上了前往王都的路，不得不说，是不是有些轻率了呢？但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甚至于大小姐的生日已经非常接近了，十六周岁的生日之后，才是大小姐真正要踏上贵族圈的日子。
    正确的顺序，本应该是大小姐在这里过完十六岁的生日，择日就前往王都，正式开始出现在贵族圈内。
    正如蕾莉亚走进贝鲁达尔公馆一样，那在西芙大人的鼓励之下打开窗户的时候那样，在蕾莉亚走出贝鲁达尔公馆的时候，风就这么凛冽着，与蕾莉亚擦身而过。
    就像是一个潇洒的人，他快速地与你擦身而过，取走你的帽子，然后在你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将从你头上取走的帽子高举起来，对着你做出一个具有风度的姿势，用轻浮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对你说，“哟~”。
    风就是这样随性的家伙，他一股脑地讲蕾莉亚本不会拥有的东西塞给了她，然后又在事后重新取走了给予了多余了的东西。
    他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却又让你感到他无处不在。
    但蕾莉亚不得不需要感谢风所馈赠给她的自由和希望。
    安吉拉也好，贝琳娜也好，他们，都在王都。
    “那么，我们应该向着哪个方向前进呢？”蕾莉亚静静地跟在塞露塔的身后，离开了贝鲁达尔公馆，周围的空间变得更加宽广起来，围墙已经被抛在身后。
    “希尔帕诺吧。”塞露塔想了想说道，“毕竟那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小镇了，我们要去那里弄点必须的东西，而且大部分出嫁的女仆也都住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大小姐你说呢？”
    “那就去希尔帕诺。”大小姐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是她真正走出那围困了她十六年的高墙的第一天，尽管贝鲁达尔公馆内外的风景几乎是一样的，但这并不能阻止大小姐那好不容易从梦魇中走出来的愉快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