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39章 囚徒（六）

    贝鲁达尔的主馆传来一声野马一般的嘶鸣，夹带着的，是如同拥有实质一般触感的光亮，但这明明渗透着慈母般温润的光亮之中，却只能够让泰希斯都感到有些不安起来。面对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泰希斯心神不宁地开始担忧起大小姐来——虽然安吉拉不知所踪，但今天是她在大小姐附近当值，不过即使是安吉拉，也让泰希斯有些担忧，在没有亲眼确认大小姐的安全与否，自己都无法将心按回到胸口去。
    安吉拉平时就不太与任何女仆有过多的交集，但是，这也不能排除她会因此而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提高警惕，现在的状况也是可想而知，不知道为什么，整个除去整个贝鲁达尔的高层女仆之外，所有的女仆都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魔鬼一样在寻觅着可以对峙的家伙。
    心中的惶惶也可想而知，“也不知道大小姐怎么样了。”这样的想法一只在心头转啊转的，令她有些无法专注。
    此外，泰希斯也有些紧张，在之前与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对持之中，她一开始就发现了西芙的疲惫，而在她自己赶来支援西芙之前，自己也为了摆脱大量的女仆的围住堵截也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这早就不是什么力量悬殊的战斗，而是白热化的缠斗。
    如果这个男人毫发未损，力竭的西芙和实力比不上这个男人的自己，也可以与之僵持着，并且最后一定可以将其斩杀在贝鲁达尔的庭院之内，何况现在的他还断了一只手臂，在自己的侧面支援之下，这个男人已经如同水上的独木一样，随时有可能就此沉没。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主馆内明显发生了令人不安的事情，这让西芙变得非常的着急，似乎主馆内发生了什么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现在，这个男人更是表明了他的立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大部分高层孤立无援并且猝不及防之下，估计卡茜这个时候也已经沦陷了，但是，为什么只有高层的女仆没有受到影响呢？
    泰希斯弄不明白，但现在也没有机会让她去弄明白。
    面对劣势之下还能够做出胜利者姿态的男人，泰希斯认为，就算现在的自己依旧无法击败他，但至少拖住他让西芙去做更多更正确事情，自己还是能够做到的，“西芙大人，你去主馆吧，这里就交给我好了。”泰希斯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像这个男人这样随意地进出了贝鲁达尔的主馆，却只是断去了一只手臂，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在打贝鲁达尔大公的脸，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必须留在这里。
    “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杀死我吗？”还不等西芙开口答应，那个自称是“自由民”的家伙却已经开始率先抢白了起来，他的意思依旧是那么的明白，虽然代价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事情无论如何都在按着他所设想的一步步发展，这让他满足于自己的智慧和掌控欲望，甚至看着对着不得不进一步地削弱自身的时候，“虽然我不能告诉你雇主是谁，但是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赢了。”
    男人将唯一的手臂高高地伸出，直指夜空，光晕之下是显得有些灰暗的月亮——他仿佛是在拥抱胜利，“附近能够清缴的村庄一个都没有留下，你们的大小姐也被追得到处跑，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在满是血腥和杀戮的这里，就只有三个被蒙上双眼，捂住耳朵和塞住嘴巴的‘纯洁少女’，莫洛克斯想要继续以纯粹的力量活下去的话，只有选择她们了吧？然后，就像是我们控制那群无用的女仆一样，我也有办法让她成为一个……不错的商品。”
    “真是大手笔啊……现在说你不是什么贵族连我都不太相信了……年轻人，做事情也要适可而止。”西芙斜眼看着这个为自己自豪的男人，从女仆们所拥有的能够翻出任何必要物品的隐秘小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试管大小的玻璃瓶，递给了身边的泰希斯，“喝下这个，你现在这里支撑一会，我现在，必须去一趟主馆了。”
    “我知道了，西芙大人，这里就交给我吧，这种粗满之人，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什么叫做贵族的礼仪的！”泰希斯果断地接过了西芙的药剂，一饮而下，空了的试管被重新递给了西芙，含着嘴里那有些古怪的药水的味道，泰希斯信誓旦旦，“我会在这里一直支撑到您的到来，西芙大人。”
    西芙点了点头，满是褶皱似乎有了些许舒缓，但是依旧看着焦急不已，“年轻人……若是，莫洛克斯真的这么好伺候的话，贝鲁达尔家，也不至于从崛起到现在，仅有那么一位圣少女，你以为，贝鲁达尔公馆只有女人，是为了什么？”
    “现在不说，我也猜到了，就是不断地提供承载的躯壳。”男人并没有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在知道莫洛克斯之角藏在贝鲁达尔公馆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为什么，一个女仆而已，却把忠诚看得那么重要。”
    做了些许停顿，男人换上了佩服的口吻，“不得不说，西芙，帝国第一教导女仆长大人，你的教导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任何一个帝国军校的校长。”说到这里，原本的佩服却变成了调侃——他勾起了嘴角，“可惜，我在之前就知道了，你不过是条替贝鲁达尔训练恶犬的母狗罢了。”
    肮脏并且粗鄙的口舌，这和他之前表露的高贵和富有一点都不符合。但这并不能激怒西芙，更不能阻止她离开的决定，西芙冷哼一声，没有任何一丝的犹豫开始向着贝鲁达尔主馆赶去，远远地只留下那么一句话。“贝鲁达尔家的恶犬，可不只有我一只。”
    这正是令男人感到烦躁的句子。
    之前，就因为西芙的这么一句话，就让他被追得到处跑，甚至还因此丢了一只手臂。真是难以想象，如果不是他有着能够让那些女仆的突然反叛并且袭击身边的人，那些贝鲁达尔的恶犬们和幼崽们一起扑上来撕咬是多么可怕的场景，恐怕不需要片刻功夫，自己就被那群野狗一样一拥而上的女仆们撕了个粉碎吧？
    那可是按军团来换算的战斗力啊……
    男人没有追上去的意思，更没有办法能够马上追上去——泰希斯拦住了男人前进的去路，静静地面对着男人——她的任务并不是击杀这个男人，而是拖住他，保证没一个敢打贝鲁达尔家的主意的人，都不能活着走出贝鲁达尔公馆。
    已经因为女仆的叛变丢尽了颜面的贝鲁达尔公馆，已经不能够再让任何一个人随意进出贝鲁达尔公馆了，否则，从那时候开始，从前强势的贝鲁达尔家，就应该可以被人说是“瘦死的骆驼”了。
    尽管比马大，还不是死了。
    自从贝鲁达尔投降帝国之后，贝鲁达尔家虽然保持了大公的头衔和领地的不变，但已经失去了能够保护自己的军队。
    但那可以影响一场战役的强大女仆们，足以可以承担起帝国任何一个军团的任务，但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贝鲁达尔家，几乎是失去了自己最有力的臂膀之一。
    “或许，对贝鲁达尔家来说，西芙现在丢下你去看看那洋馆里的情况是对的。”男人重新站直了身体，似乎是刚才长时间的交谈让他恢复了不少的体力，“但对于你来说，是错的。”
    “哼……”泰希斯有些不屑于和这个在贝鲁达尔家偷鸡摸狗的家伙对话，甚至在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泰希斯就有想要拿水银利剑在他脸上画花的冲动。
    真是的，本来大小姐的课程安排就紧得要命，现在还弄出这么个事情，无论怎么想都已经是罪不可活的程度了吧？
    这个蠢货。
    泰希斯在肚子里谩骂着这个男人，但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能够顾将西芙逼迫到这种地步就已经很厉害了，并且不知道他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去摆弄人心，听他之前的话里，似乎主馆那里还有一个被叫做“大胡子”的家伙？如果也像是他这样强大的话，卡茜估计已经死了。
    并没有猜错的泰希斯做好的战斗的准备。她能够感觉得到，这个男人……要发动攻击了！
    但是，这个男人之前那迅捷的速度现在却慢到令她有些惊愕——之前的极快的行动让西芙都疲于应付，自己甚至都只能做到侧击支援的程度，但现在……
    泰希斯立刻就明白了西芙让自己喝下的药剂是什么了。虽然那个男人的动作“看”起来是慢了很多，但是自己身体却怎么也跟不上那样他的动作。
    泰希斯能够清楚地看到男人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包括他如何抬起仅剩下的手臂，肌肉是如何蠕动，剑锋指的是哪里，身体的重心偏向何处。
    由此可见这是个极为珍贵的药剂，若是让泰希斯知道了自己喝下的东西大概可以烧掉不少贝鲁达尔家拨给公馆的公费，估计泰希斯现在就会跳起来用牙齿撕碎这个让她貌似拖了贝鲁达尔公馆后退的家伙。
    但就现在看来，至少泰希斯只要喝下这个东西，就可以在面对以速度见长的敌人面前无所畏惧！
    思维的速度被提升到极致的泰希斯冷静地将水银安排在了男人必经的道路上，在细剑刺入水银的时候，水银疯狂地向上涌去，泰希斯也毫不犹豫地向前跨出一步，让细剑没有丝毫阻碍地刺入自己的身体的同时抓住了那带着鲜血和带给身体难以忍受的痛苦的细剑！
    同时水银的尖端也化作了极为尖利的刃剑狠狠地插向了男人的胸膛！
    “愚蠢！”泰希斯知道，自己的速度绝对跟不上这个男人，但是只要让这个难惹无处可逃就可以了！泰希斯甚至在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眼睛上的反光更是让她增添了别样的光彩。
    常年和水银作伴，自己和西芙一样，早就可以无视水银之毒，甚至可以随时平息水银蒸汽的沸腾，泰希斯对于那渗入身体的水银也没有半点的担忧。
    “你才愚蠢呢！”声音突然就从身后响了起来，这让泰希斯一下子冷汗直流，这声音贴得如此之近，仿佛就是像是从耳根处传来的一样，“全力以赴，也是要找时间的。”
    这个男人……在西芙面前居然还保留了实力！不容细想，泰希斯周身的水银立刻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四处乱溅，水银就保持着液体的状态在四处挥洒不说，还夹杂着大量的水银蒸汽。
    这样杂乱无章的飞溅，无论是谁都会感到这是一块如同刺猬一样难以啃下的硬石头，这个男人也不例外，他只能够选择离开了泰希斯的身边，尽管他已经失去了细剑。
    然而明明紧抓着细剑的泰希斯，最终伤到的，确是自己的脸颊，脸侧的鬓发被不知道是多么锋利的东西搅碎，眼镜也碎裂成了一块块碎片掉露在地上，而泰希斯的脸颊上，则多出了三道渗出鲜血的伤口，其中一道，就在自己的眼角划过再深入一点就会要了自己的眼睛，还有一道，甚至在自己的耳朵上拉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自己的耳朵的外形，算是废了。
    毫无疑问，自己被这个男人给毁了容。
    这个家伙……不是人类！泰希斯很快就意识到了！
    再细看已经退到远处的男人原本的仅剩下的那只手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长出了长长的利爪和丛生的毛发。而他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是已经攀上了猩红的色彩！即使在身后来自贝鲁达尔主馆那未知的光亮之下，也依旧清晰可见的，那反射的猩红色彩的双眸！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泰希斯感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就像是在面对全力全开的西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