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32章 间奏

    你举手向海伸杖，将海分开……他们便知道我是神了。
    狭小的走到，仅仅允许一个人缓慢地通过，凑得极近的油灯，蕾莉亚甚至能够感觉到油灯上带来的点点温暖，她感觉有点冷，似乎有什么从门的里面不停地吹出湿润的气息，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呼吸一样。
    大小姐贴得很近，近到蕾莉亚走路都有些问题，走在前面的蕾莉亚，只能够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脚后跟不会撞到大小姐的脚。
    或许是四周的凉意，蕾莉亚感觉得到，大小姐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润的暖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大小姐可不能因此生病了。蕾莉亚不禁加快了脚步。
    这正是难以想象，庇护所的那小小的门背后居然还要走如此之长的甬道，就像是在走进什么古墓一般。
    或许是自己走在前面吧？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停地在蕾莉亚的四周缠绕着，就像是有什么在抓挠着心脏，虔诚的蕾莉亚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心底祷告起来，企图利用神明的安抚来让自己讲恐惧压回到心底。
    压抑的气氛萦绕在主仆两人的身上，无言地向前盲目地踏进黑暗，昏暗的油灯照亮的仅有脚下，每一步的踏出，一步步都是坚实的地面让人有种坚实的可靠感。
    或许是走了很久，又或许是仅仅走了一会儿，前面的道路豁然开朗了起来，原本可以在油灯的映照下，面前看清的墙面已经消失不见，有的，只是身后那狭小的……狭小的门以及，前方，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前方仿佛是宇宙的真谛一般的黑暗，将一切都裹挟了进去，将一切都包含在内又拒绝了一切的窥视和探索。
    “这里……是哪里？”明明知道这里就是安吉拉所说的“庇护所”但这里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关押着什么庞然大物的牢笼，蕾莉亚在面对这样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前方和左右的时候，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大小姐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贴上了蕾莉亚的身体，这次，蕾莉亚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了，大小姐身体上，微弱的颤抖，大小姐也在面对这些未知的恐惧。
    蕾莉亚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她将唯一的油灯搁置在甬道的一侧，和大小姐并排坐了下来，虽然没有什么彻骨的寒冷，但是从墙面和地面传达过来的寒冷依旧让主仆俩感觉到了不安，大小姐比自己更加需要照顾——蕾莉亚抱紧了大小姐，明明和自己相差不了多少的大小姐，身体仿佛是永远都无法长开了一样，可以轻轻地蜷缩进蕾莉亚的怀抱。
    一盏油灯，照亮的是不足两步的距离，光亮被黑暗吞噬殆尽，只余下两人在唯一可以见到的明亮处互相依偎着取暖，以及，让蕾莉亚唯一感到安心的祈祷。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神的面容。”
    “蕾莉亚。”大小姐打断了蕾莉亚那慌不择言地祈祷，将自己所能够知道的祷文从脑海里翻出来。
    “我、恩，我在这，大小姐。”蕾莉亚清了清嗓音，尽量压抑了自己的恐惧和不安。
    “比起女仆，你更像是一个修女。”大小姐扭动了一下身体，蕾莉亚看到了大小姐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得灰头土脸的脸蛋，以及原本漂亮的银色长发，现在也染上了许多许多难以清洗的污渍，尽管如此依旧无法掩盖大小姐那原有的娇人，她的嘴唇有些干裂，“我口渴了。”
    这个时候，蕾莉亚才突然发现，自己或许是念了太多的祷文，又或者是走了太久？总而言之，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口渴，但是……
    但是……自己并没有发现水，明明安吉拉和他们说过，这里面有水和食物。
    大概在黑暗的深处吧？蕾莉亚窥视了一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但是她们只有一盏油灯，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小姐和蕾莉亚陷入了沉默，大小姐很累，蕾莉亚看得出来，因为大小姐的身体本身就有些过于娇弱了，比自己这个小时候营养不良的孩子都显得过于娇弱了——自己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都能够绕着主馆疯跑，而大小姐恐怕连一圈都跑不下来。
    蕾莉亚揉了揉大小姐的腿脚，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小姐的小腿上有着小小的伤口，原本光润的肌肤上多出了一些没必要的东西，这让蕾莉亚有些自责。
    “大、大小姐，还能走吗？”在这种漆黑的地方，想要找到水源，没有光源几乎不可能吧？
    怎么办呢？
    大小姐真的很渴，蕾莉亚看得出来。
    “还行。”大小姐说出了一句不太可靠的回应。
    互相依偎的主仆再一次启程，互相扶持着向着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大概是因为太过口渴了，主仆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黑暗会掩盖人的所有感知，蕾莉亚和大小姐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来的方向已经被黑暗重新掩盖起来。
    “蕾莉亚，我是不是……很麻烦？”
    过于沉寂的气氛终于被大小姐有些自责的声音打破。
    “大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甚至比蕾莉亚都还要没用。”自己是什么基础单位吗？蕾莉亚突然想要笑起来，但身处于这种地方，完全没有笑出来的条件，或者说，在这种地方，哭才是正确的反应呢。
    “不会的，大小姐很聪明，如果不是大小姐说，我可能会连灯都没有拿，一头就窜进来……呢……”
    蕾莉亚忽然就想到了拿灯的时候看到的人骨。
    ……啊……即使是在这里，也似乎有着自己无法想象的黑暗吧？就像是自己曾在天堂般的主馆里对自己足下这巨大的空洞黑暗无所知晓一样，就像是……突然就发生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一再地询问之后蕾莉亚忽然就看到了前方的黑暗里有着更加浓重的黑暗，似乎是走到了墙壁的尽头。
    再向前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确实是走到了尽头。
    那是与进来的大门一样的墙壁，自己并没有看见水或者食物，或许是在黑暗的某个角落，这让蕾莉亚和大小姐有些失望。
    这里唯一与之前来的地方有所不同的是，这里树立着一尊莫洛克斯的雕像。
    贝鲁达尔的象征，莫洛克斯独角兽。
    健壮的独角兽即使如此巨大也没有失去它原本的细腻，与那树立在主馆一层大厅的莫洛克斯雕像除了体型上的巨大差异之外，更加明显的差异是，独角兽跪伏在地上，马首向后回望，仿佛是在看着依靠在自己背上的什么——蕾莉亚忽然就意识到了那地方原本有着什么。
    应该是贝鲁达尔家的先祖，那个将独角兽的纯洁、正义、信任以及胜利传播向整片大陆的纯洁少女，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伏在马背上，做出与在书本上看见的一致的动作，原本是少女与独角兽之间互相依偎的亲密场景里，却只留下的独角兽。
    这里囚禁着的……是它吗？独角兽莫洛克斯？
    蕾莉亚突然就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了恐惧。
    就在蕾莉亚和大小姐打量着这在黑暗中发现的巨大雕塑的时候，油灯的光亮突然就不再明亮——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将油灯彻底熄灭。
    突然就陷入了黑暗的蕾莉亚和大小姐惊慌失措之下，甚至弄丢了油灯，只听见油灯叮叮哐哐地滚向远处，灯油也一定是洒了一地。
    突然就被黑暗所包裹的，大小姐惊恐地抱这蕾莉亚的后腰，蕾莉亚也一边摸索着摸到了雕像之下，抱紧了已经有了明显的颤抖的大小姐。
    干燥的嘴唇……蕾莉亚下意识地伸出了舌头湿润了嘴唇，在黑暗里，摸索着大小姐的脸颊，“不要怕，大小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似乎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身边还有蕾莉亚，大小姐的颤栗减少了许多，她嗤笑着回击，“蕾莉亚才是。”
    无法回应大小姐的期待，蕾莉亚有些失落地对大小姐说道，“抱歉，大小姐，我们休息一下，原路返回吧，最好找到那个通道，我们回惩戒室拿油灯。”
    蕾莉亚看着既遥远，又近在咫尺的黑暗。她不能确定自己和大小姐是否能够找到回去的路。
    “蕾莉亚，我渴。”大小姐又一次说道。
    从开始上课开始，就没怎么喝水，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抱歉，大小姐……”失落，无法回应的失落让蕾莉亚感到了自己的无助和弱小，自己能够为大小姐做些什么？能够为大小姐做些什么？！
    “……没事。”大小姐也似乎是明白自己的要求在这个环境里太过苛刻了，她选择了沉默。
    蕾莉亚有些惊恐，她不知道自己和大小姐会在这里呆上多久，安吉拉又要多久才会找回西芙和塞露塔？还有肉肉雀斑等等……
    蕾莉亚再一次怀念起曾经拥有的一切。
    “大、大小姐……”蕾莉亚似乎找到了什么，“你、你知道相濡以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