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片云彩,让众人充分感受到炎日的炙烤。即便戴上斗笠,黄二也被晒得再次抹了一把汗。他对同样戴上斗笠的王慰庭说:“这还是四月,热得跟六月天一样。”王慰庭也被太阳晒得心烦气躁,在想到众人皆是如此后,说:“去吩咐舱下的厨房,多煮些凉茶。”
王慰庭将弟兄们分作两班。他与黄二白天带着一班兄弟,鬼老四与刘六晚上带着一班兄弟,昼夜护卫行船的安。
虽然此时是白天,鬼老四却不肯下舱去睡觉。他躺在夹舱附近,用斗笠盖住脸,以天为被地睡觉。
黄二从底舱上来时,见鬼老四睡得香甜,小声骂道:“真他妈贱骨头。”鬼老四虽然是为了保护郡主安,但同时也是对负责白天护卫的黄二不信任。王慰庭笑着说:“随他吧,大概是杀孽太多,想借护卫‘紫微星君’子孙,来减轻自己的罪孽。”
黄二嘟囔一声后,就没再说鬼老四了。他走向甲板上的凉茶缸,揭开盖子,用茶缸的一边的瓢,盛出一瓢后就大口喝下了下去。
喝完凉茶后,他对王慰庭道:“据说得几天的行程,没料到太阳这么大,船上只带了冷藏食物的硝石。”他看了王慰庭一眼,知道他也想喝冰水,并又道:“硝石制冰,虽说是大盆中可以放小盆来制作可以食用的冰块,但那些冰块只供给大伯、郡主、你哥与你妹以及船长。”
王慰庭道:“硝石放在大盆,大盆制作的冰吃了拉肚子,只能用于冷藏食物。”他知道黄二昨天偷吃大盆制作出来的冰,拉肚子拉得折腾了半宿,并友情提醒了下。黄二黑脸一红后,自我解嘲地嘿嘿一笑,道:“我知道,硝石制冰那么长的历史了,我会不知道?”
王慰庭没在理他。而黄二认为王慰庭没有回他,是因为在烈日下,人变得懒得说话。
夹舱(姑且当作甲板上的船舱)内的朱玉馨与王丽璇并不觉得炎热,由于这是为王家威出行所设,工匠们当时就有防寒热的考量,更何况上层还有个船长室起了隔热作用。
王丽璇见郡主从未将冰块放入茶中送给二哥,道:“馨姐,这几天二哥晒得更黑了。”朱玉馨见丽璇心疼她二哥,带着自豪地说:“他从来就不是个摇羽毛扇子的人,我不希望他将来会成为安于室内之人。”王丽璇稍微想了会,并微笑地说:“我懂了,馨姐。”
王丽璇见李嬷嬷与翠儿正在一旁为郡主与自己扇扇,她对翠儿说:“我不热。,给郡主扇扇吧。”郡主也注意到李嬷嬷正在为自己扇扇,郡主说:“李嬷嬷,我也不用了。”
王丽璇想起郡主昨天吩咐李嬷嬷以后在郡主手里领钱,心中不免有些羡慕。郡主能这般随意安排心上人身边的人与事务,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当王丽璇想到以郡主的心智与二哥的能力,郡主很可能以后会长久下去时,却为自己的将来增添了一份担忧。
底舱下的王家威正在看《韩非子·说难》,再次读到“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大意就是说不要去触及上位者的忌讳)时,脸上虽然平淡如昔,但双手却有些颤抖了。
与王家威所在舱位相隔的舱位里,王慰族正在看《汉书·董仲舒传》,当读到“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时,他暗道:“自古以来只有公私兼备,方能成事。说自己只求其公,就是泛泛而谈了。”但科举,容不得他,不读。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的辛苦不在二弟之下。因为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要装作相信,自己根本就不相信的事情。年轻而又一心想干些实事的王慰族这般想到。
到了傍晚,河风徐徐吹来,让人格外舒爽。黄二对接班的刘六道:“你真是个有福之人,白天那太阳晒得我都快熟了。”刘六爽朗一笑,道:“二哥辛苦了。”见刘六吩咐弟兄,各就其位时的井井有条。黄二不无羡慕地道:“也只有你能享这福。”
见王慰庭带着弟兄们下了底舱,黄二担心他们会将吃的一扫而光,顾不得再说话,连忙进了底舱。
刘六见鬼老四正在蹲在一旁,吃着他带上来的饭菜,眼神还不时地看向郡主所在的夹舱,道:“四哥,你也过于大惊小怪了吧?”鬼老四认真地说:“我要是护卫紫微星君的子孙得力,将来下了地狱,阎王爷也会看在星君的面子上,饶过我曾杀过那些人。”
刘六闻此,就换一个话题,道:“大哥直到上船才告诉我们,郡主也在船上。应该也是考虑到了郡主的安。”见鬼老四深以为然地点头,刘六也看向了夹舱,说:“危机,危机,危险中的机遇。”
夹舱内,吃完饭的朱玉馨与王丽璇正在喝茶。郡主对有些担心的王丽璇说:“我外公家的女眷都是知礼的人,如果丽璇妹妹担心她们会瞧不上人,我可以一人去跟我外婆解释。”
王丽璇是在担心自己的娘,见郡主误会了。她柔声地说:“我是在想娘与二娘,家里都没个男人了。”郡主见此,道:“用不着担心,你父亲能把成年男子都带出来,家里必定做了妥善安排。”
王丽璇听了郡主这话,心中担心消去不少。她想到父亲对她的嘱托,王丽璇微笑地说:“郡主外婆家自是知书达理,即便我弄出些笑话,想也是能大度体谅的吧?”
郡主深深地看了王丽璇一眼,说:“礼仪你都会,我所知道的规矩也都跟你说了,妹妹不必担心自己会失礼了。”郡主眼珠一转,又道:“我是说,丽璇妹妹。”
王丽璇见此,只当没听见郡主的强调,道:“谢谢馨姐的赐教。”
入夜,王慰庭躺在自己的舱位上,久久难以入睡。船不断地驶向应天,他的担心也随着加深。郡主与他的地位现在是一个天,一个地。他在那些达官眼里都是不起眼的存在,更何况国公与王爷?而且郡主还跟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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