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忆之旅》第6章 你与我的契约

    （维特瑞嘉视角）
    屠掠蜥蜴的身体正渐渐化为黄色与绿色的魔力飞散，只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还留在广场上。
    顿时，所有的声音都没了，只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安静。
    希尔莉丝她真的做到了，格丽妮亚拼尽所有魔力才做到的事。
    并且，希尔莉丝她拔出了那把剑。
    那把象征着王的身份的武器。
    希尔莉丝背对着满天飞散的魔力向我走来，我的内心十分的复杂。
    看见她平安回来，我的内心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是，自己的心里也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待在她的身边了。
    回想起格丽妮亚的事，的确，自己没有获得现在拥有的这一切的资格。
    尽管之前希尔莉丝让我躲起来，我也不过就是躲在一旁的公共长椅后面观望情况，什么忙都帮不上。
    如果是格丽妮亚的话，一定能够与希尔莉丝一起联手对抗屠掠蜥蜴吧。
    至少，那不是我能做到的事。
    但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是什么作用都没有的我？
    而如今，希尔莉丝已经足以被称为王了，也不再需要像我这样没用的精灵了。
    我已经决定了，要向她说明一切。
    关于我所隐瞒的一切。当我看见维特瑞嘉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时，我还以为我的冒险行为让她不高兴了，但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接下来她所说的，是关于遇到我之前，她和她提到的那位朋友的故事。
    以前她并非独自住在森林里，还有一个名叫格丽妮亚的精灵也住在那里。
    精灵自诞生起就知道很多关于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情报，同时还能使用魔法这种通过消耗魔力来使用的能力。尽管部分人类也能使用魔法，但精灵仍然拥有很多比如识别祸乱时期的文字等独有的能力。
    但维特瑞嘉不同，按她自己的话说，她是一个有着重大缺陷的精灵。
    她诞生时只有“自己是精灵”这唯一一个情报。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会使用魔法，也没有什么识别祸乱时期文字的能力。
    除了外表，没有任何一点像精灵，而作为一个精灵该会的，什么都不会。
    本来维特瑞嘉根本没有生存所需的能力，但那个名叫
    格丽妮亚的精灵找到了她，并交给了她很多知识，同时一直保护着她。
    她们两个常常在蓝日即将出现之前溜进阿比干，到图书馆去看书，与各种各样的人聊天。平时也偶尔会帮助从森林路过的商队等各种各样的人。
    主要出力的一直都是那个名叫格丽妮亚的精灵，那是维特瑞嘉最好的朋友。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一周以前。他们在森林的南部外围遭遇了屠掠蜥蜴。与今天不同，那一天并非蓝日出现的日子，所以屠掠蜥蜴不像今天这么强，但与之相对的，也不能使用太多魔法，而只能选择逃跑。
    本来是可以逃掉的。
    但为了保护直接被屠掠蜥蜴视作目标的维特瑞嘉，格丽妮亚替她挡下了一爪。
    于是为了让维特瑞嘉有足够的时间逃跑，格丽妮亚选择独自留下来对抗屠掠蜥蜴。“如果不是格丽妮亚替我挡下那一爪的话也不会死！格丽妮亚那么强，如果以前不管我而去与人类执行契约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活下来的是格丽妮亚的话，也比我更配得上希尔莉丝的！”
    然而事实是，活下来的人是我。
    无论从哪方面说，我都没有资格接受现在的一切。
    尽管从第一次接触希尔莉丝开始，哪怕时间很短，但有时候自己真的有了继续存在下去的想法，与总是面无表情的希尔莉丝相处时，真的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和与格丽妮亚在一起时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感觉。
    但这不是自己配的上的人。
    我忍住自己心中的感情，向希尔莉丝传达我内心的想法：
    “现在的希尔莉丝也已经是一位王了，很快就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聚集到您的身边。能提供有关这个世界的情报的人，也不是不是我这种只会消耗魔力而什么都做不了的精灵，因此——”我对自己狠下心，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请求取消掉契约，这不是我有资格与能力接受的东西。”
    ——如果发现所托非人，一定要按我教你的方法取消掉契约，什么？谁敢说你没用，小心我把他烧成灰！
    抱歉了，格丽妮亚，真的是我太没用了。
    希尔莉丝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她很快低下头，突然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力抬起头，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怎么做？”
    ——我们虽然是由魔力构成，但许多感情与人类无异，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吧，高兴啊悲伤啊什么的。你说和我在一起没有什么好悲伤的？我当然很高兴啊，要是你能一直这么想就好了。
    没有想到，做出取消契约这个决定会让自己的内心如此的悲伤，这不是因为今后会失去魔力的供给而悲伤。
    但这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与执行契约时相反，但仍然需要有伤口让我把从您那里获得的魔力归还回去。”
    听完我的说明后，希尔莉丝直接用牙齿在右手上咬开了一个伤口。取消契约并不需要从执行契约的位置，也就是我的后背上进行。就在我也准备学着希尔莉丝的样子在自己的右手上咬开一个伤口时，希尔莉丝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在我的手指上轻轻地咬开了一个小伤口，黑色与银白色的魔力呈血液状缓缓向外流。
    “疼吗？”她从下往上看着我。
    我摇摇头，并没有多少感觉。通过同人类执行契约而获得的拟人态除了某些外形会变得与人类相似之外，也会获得与人类身体类似的机能，比如呼吸、疼痛感
    等，但由于拟人态终究只是契约的副产物，魔力的供给才是主要的功能，所以也没法完全模拟人类的身体机能。
    这也是格丽妮亚告诉我的，也是属于自诞生起就知道的知识。
    但她直到最后也没有验证的机会。
    想到这里，自己努力让自己不要把悲伤表露出来。
    “伸出手来。”我把右手放在希尔莉丝的右手上方，让魔力流入希尔莉丝的伤口里，而她的右手上，还能看见交错延伸着的证明我们之间关系的银白色契约。
    我摇摇头，把这些想法赶出自己的脑海。
    “跟着我念——”“跟着我念——”
    说着这些话的维特瑞嘉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任何表情。
    她很难过，只有这一点，我感觉我能明白。
    所以，我决定了。
    “于此，以血为引——”
    “于此，以血为引——”
    “连通源与体，归复，于实还虚，从原，于形还质——”
    “连通源与体，顺行，于无至有，扩散，于一至全——”
    “为什么——”
    不能取消。
    “同化，于质至形——”
    如果取消了，一定会失去什么东西。
    然后，再也无法挽回。
    “取替，于虚至实——”
    经管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但只有这一点，自己没来由地确信。
    “于此，建立以世界为证之约。”
    我把契约说完，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维特瑞嘉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一动不动，睁大了绿色的眸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为什么……”似乎用尽全力，挤出了这句话。
    我用右手握住了她的右手，与在森林里时相比，她的手有了温度，但对于我来说，从她那里感到的，内心的温暖则从未改变。
    我也看着她，想要传达我的心情。
    “因为我需要你。”
    这一次，我看见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我抢先开口了：
    “这与你有什么能力无关。”
    她带给了我温暖。
    这是我最渴望的东西。“你的朋友救你，也一定是与我同样的心情。”
    希尔莉丝握住我的手，继续对我说：
    “我很高兴，醒来之后第一个遇见的是你。”——你没有给我添麻烦啦，我可是很高兴的，能与你成为朋友。
    现实与回忆交织在一起。
    “我喜欢听你说，各种各样的事。”
    ——不要顾虑我啦，维特瑞嘉一定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自己真的可以吗？
    “所以，如果你愿意陪着我，我会很高兴。”
    ——到时候我会笑着与你分别的啦，你说我自己的幸福怎么办？
    “可以吗？”
    ——因为有维特瑞嘉啊，所以我很幸福。
    原来流泪是这种感觉吗？
    我擦掉自己的眼泪，向希尔莉丝点头。
    “嗯！”
    听见了我的回答后。
    我第一次看见了希尔莉丝的笑容。
    那是，我所见过的，最温柔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