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九部》第六十九 明月照三江

    ***     夜色的清凄,拧动着一缕淡幽的月光,布满了一种惊怵的悸动。
    楚江南隐身在不远处的一株花树后,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凭着他入微的眼力,显然在看到萧瑶揭去面纱的一霎那,也感觉到了内心那种蠢蠢欲动的震撼:
    目如一泓盈盈的秋水,眉似一弯纤纤的秋月,面若盛开带雨的桃花,唇像初绽含露的红梅,粉白黛黑,自然有天成,真是绝世而独立。
    楚江南只觉浑身莫名的燥热起来,好一会之后,他才静下心来,心中想道:“如此美貌的女子,若是表妹知道她和武琼花结拜了兄妹,以她的个性,这醋坛子非得打翻不可。哼哼,倒是奇妙得很。”
    黑暗中忽然又幽灵般闪出一张独目的脸来,甚为惊怖,却是“铁手毒龙”何苦战。楚江南微声但:“如何,可看到是什么人?”何苦战道:“那人去势极快,没跟上!”
    楚江南不觉扭头望了他一眼,褒贬不一的道:“骑着一头驴子你还跟不上?能在你何苦战手底下尚不知踪迹的人,怕是来路不凡呢!”
    何苦战哼叺着也没回答,一只独目望着道观那边,转了话题轻轻道:“这些契丹人,个个武功高强,当设法除去才是!”楚江南摇了摇头道:“我们的目标是左明月,万不可节外生枝。本来宋辽箭拔弩张,一触即发,要除去这些契丹人,当然也只能择时而行!”何苦战微微颔首道:“如今这左明月既然和这些契丹人结拜,只怕他是想要企图借助外邦力量了,那可是个大大的隐患!”楚江南目光阴寒,冷厉的道:“他想得倒是容易,待我派往辽国的探子回来,只要知道这萧延宗是什么来头,我自然有方法来对付他。”何苦战道:“这左明月真的是前朝周世宗柴氏的后人?”
    楚江南又望了他一眼,微微晗首道:“当年太祖立国时,前周朝有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不甘示弱,便逃离京城而流落江湖,这二人千方百计不忘图谋复国。后来那位公主兵败自杀,而皇子却不知所踪。我义父受命负责督察此案,最后费尽周折才查到这左明月便可能是那位皇子的后人,因此我才深入江湖暗中查探,所以这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了!”
    何苦战奇道:“那位公主便是在盂县水神山上吊的柴花公主吗?”楚江南叹道:“是啊,这位柴花公主其刚烈的气节,作为一个对立面的我,也是不由得深深佩服的。”何苦战道:“据盂县当地百姓都会自发的在四月初四赶上水神山举行庙会,以祭祀柴花公主,大人何不在那天派人前往水神山潜伏起来,想那左明月与柴花公主的关系,他必然是要去的。只要他去了,咱们不就好将他抓了?”楚江南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倒轻巧,你想得到左明月就想不到?否则我们又何苦为他耗上这么多年?”
    何苦战垂声道:“其实我觉得,既然明明知道他就是柴家后人,皇上又为什么不直接派人抓捕呢?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楚江南神情凝重,顿了顿才道:“你不懂。看来你这几年跟着我什么都没学会。”何苦战也不敢反驳,连声道:“是是是,属下愚钝,一切还请大人明示。”
    左明月用手拂开眼前的枝叶,紧盯着破道观前的武琼花等人,缓缓道:“你知道左明月为什么会被江湖中人称为`明月照三江’?”何苦战想了一下,摇头道:“难道其中还别有用意?”楚江南望了他一眼,肃然道:“所谓三江,古时以吴淞江和安徽芜湖以及江苏宜兴域中,由长江通太湖水,并长江下游称之为南江、中江、北江的三江。”
    何苦战轻轻“哦”了一声。
    楚江南又道:“东汉郑玄著有《周礼注》一书,认为南江是赣江,中江则是岷江,北江则是汉江。又在长江上游为南江,长江中游为中江,长江下游为北江,合称三江。但无论是哪一种法,可见三江区域之广大,那是绝非等闲视之…”何苦战喃喃的道:“原来是这样。这些年来一心只为朝廷奔忙,倒将江湖之事疏落了不少。只是这明月照三江,明月照…唉呀…”这一叫自知声音过大,连忙掩嘴望向那边武琼花等人,见他们似无所觉,又低声道:“所谓明月皓皓,如同天恩浩荡,泽被三江,岂不就是这个意思了?”楚江南沉声道:“但他左明月再大的恩惠又怎可称为天恩?”何苦战连忙道:“属下失言!”楚江南哼了一声,道:“不过江湖中所受他恩泽三教九流的人无不广遍三江,多成为了他的秘密党羽,你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势力范围?”何苦战思之怵怵的道:“难怪江湖中人就称他为明月照三江,原来隐喻的就是这个意思?”楚江南道:“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前朝有十二位绝地武士,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自太祖建国后,其中几个幸存者是隐居山野,从此不再过问世事,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这些绝地武士,或者他们的后人不但还都拥有隐藏的自有势力,而且暗地里还在和明月山庄互通声气。所以我们明知道他们图谋不诡,可在毫无确凿证据之下,自然是不可以随便抓他。但若行强力,势必牵一发而动。所谓**i急了尚会跳墙,何况这一帮顽党亡命之徒呢?其后果之严重,那就是你我的脑被砍上一百次也无法弥补了。所以要抓左明月,得以万之策才可以动手。”他固然得轻缓,但其间所蕴藏的凶险却患于海深。
    何苦战心中突突的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道:“他们既然与辽贼勾结,在卖刀大会上,那也是人人皆知,咱们就借此定他一个里通外贼之罪,国张榜图拿,到时就是那些有心偏向左明月的人只怕也无话可。而且江湖中人又素来痛恨辽贼,只要咱们从中散风播雨,不怕别人不信。嘿嘿,这样一来,他左明月不得就会名声倒地,大失人心,对于我们抓捕他可是轻易多了,而那武琼花又因此而牵连在内,我们顺势夺得宝刀,那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楚江南心中一动,面现喜色,抬头望着何苦战的怪脸,端详了片刻,也不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心想:“铁手毒龙,这名儿原来也是叫得好叫得妙!”何苦战被他瞧得渗渗的,心中极是不舒服,只得微微别开目光,惶惶的道:“有…有什么不妥吗?”楚江南似笑非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脸好些了吗?”何苦战心头发冷,不觉抬手摸了一下脸面,恨恨的道:“唐门的毒可真他厉害,那该死的唐德,我总要他好看?”楚江南苦笑着道:“算了吧,唐智强奸了你的女人,你也要了他的命,唐德没有杀了你总算不错的了。”
    何苦战脸上肌肉颤动,恨恨的道:“可是唐智根本不是我杀的。”楚江南一愣,扭头盯着他,道:“不是你?那为什么你的飞针会在唐智的后脑里,而这飞针上的‘生死判’,皇上只秘密特许我们可用。你,这不是你杀了他难道还是我?”何苦战道:“大人,我我敢保证,我真的没有。”楚江南道:“那……到底怎么回事?”何苦战道:“那天唐智给你送来解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温姑娘就住在幕布山的桃花谷里,而那天晚上武琼花正好下山来找你夺取解药。于是唐智色胆包天的趁这个机会偷偷摸上山去企图调戏温姑娘……”
    楚江南道:“这个该死的,连我表妹他也敢调戏……”
    何苦战道:“那晚武琼花走后,我便去找肥牛有事,冯老三唐智把他们都叫去玩了,我一打听,是他们去了幕布山等日出看桃花了。大人,这唐智深更半夜的去桃花谷,当然是不可能看桃花的。老实话,唐智奸污了我的女人,我是想杀了他。我知道这子定然没安好心。但他子肯定没料到武琼花会回去那么快,所以我想着,要是去幕布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子宰了,正好为我阿兰报仇。于是我就抄路赶去了桃花谷,可是没想到,就在山上碰到了一个人……”
    楚江南正密切注视着道观,但耳朵却一直在听何苦战话,问道:“一个什么人?”何苦战道:“就是刚才去为武琼花他们吹笛子的那个白衣人。”楚江南一惊,道:“就是那个倒骑驴的家伙?”
    何苦战道:“正是。当时我恰好碰到那子深更半夜的在桃花谷附近转来转去,我只道他是要谋害温姑娘和武琼花,我想到这武琼花对我们有用,所以我自然不能看到有人暗害他。所以我怕弄出动静,便用飞针射他,岂知我射了三枚飞针,却被他打回了两枚,另一枚却没有打回。我知道是遇上了一个高手,正惊诧之时,那子却突然不见了。”何苦战见楚江南紧密注视着道观方向,深怕打扰他心神,便顿住没,哪知楚江南道:“停下来干什么?接着。”何苦战只好接着道:“我也不知道那子是怎么不见了,便也不去理会,赶到桃花谷,却正好看到唐智几人狼狈不堪的跑了出来,这时的唐智似乎受了重伤,被他们唐门弟子抬着。我当时想趁机杀了唐智,但又想这是趁人之危,我就是杀了他也不光彩,于是我就放弃了……”
    楚江南一摆手打住他的话,问道:“也就是你没有杀他?一针都没有发?”何苦战道:“千真万确,一针也没有发。”楚江南吸了凉气,道:“这就怪了,你没有发,那飞针又是怎么跑到唐智后脑去的呢?”
    何苦战郁闷道:“所以我就觉得奇怪。再以唐德为人,这事肯定也不会假。”楚江南想了一会,扭过头来,叹道:“看来这个黑锅你背定了。”何苦战低哞一声,也没有回应。
    楚江南又望着他黑暗中透着痛苦的脸,缓缓道:“我忽然想,你射那骑驴子的家伙不见的一枚飞针,会不会就跑到唐智后脑勺去了呢?”何苦战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楚江南又道:“这回你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虽然冤了你,唐德这人素来以德服人,万一他不放过你,你只须对唐德实是唐智强奸了你的女人,相信唐德他自会秉公论段,到时他可能就不会追究你了。”何苦战思想还没回复过来,茫然道:“真的?”楚江南望着他笑了笑,道:“相信我吧。虽然唐德让你吃了点苦头,但唐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帮你解了脸上的毒,他这一来,不也算是还了他大哥的一个情了不是?”向林中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有皮没肉的道:“而且唐德与曹玮关系密切,你千万不可以乱来,曹玮怎么也是我干爹的儿子,否则我也为难得很!”何苦战心下虽然对这件事极为恼火,但楚江南既然这么了,自然也只能隐忍,道:“放心吧,我自识得大体!”心中却不以为然,想:“这些我又不是不知道,可是…啊!你明晓得我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又何必多行述?莫不是…莫不是你却是指点我适其反意?”他一时心中犹疑,正揣摩之间,但觉眼前似有彩色光芒忽闪,不觉一诧,抬眼望去,不由惊奇的脱轻呼道:“楚大人,快看!”
    楚江南听他气惊觉,连忙又返回身来,问道:“怎么回事?”何苦战往前方武琼花所在的道冠指去,话都有些颤抖了,激动的道:“大人你看,那不正是妙音鸟吗?”楚江南连忙投眼望去,果然看见那个美貌的契丹女子身后一个丫环手里正捧着一只绰约其华的妙音鸟。这只鸟在黑暗中,它身上的羽毛仿佛自灿光芒,旁边火光一照,显得更为清楚。楚江南虽然隔着有点远,但也看得出与那日卓玛用来嫁祸自己的假妙音鸟是极为相似的,顿时呼吸粗重,怒火中烧,道:“果然正是那该死的妙音鸟,他的…”一股怒气顿时如火山般暴发,瞬即却又按捺了下来,轻声怨愤的道:“好家伙,原来是你们这些混蛋勾结那妖女来嫁祸于我,哼哼,看来我不杀你们,你们倒要来杀我了?”何苦战也气恼道:“好毒的借刀杀人之计,如不是不通大师出手,咱们倒险些受了那睡墓人的暗算!”楚江南咬了咬牙,沉思道:“按这妙音鸟若是那些契丹人的,他们又为什么要用来害我呢?”何苦战道:“会不会是他们恶意要报卖刀大会上那一箭之仇呢?”楚江南扭头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仿佛身后漆黑的树林间充满了群魔乱舞的邪异。
    忽然,黑暗中突然有人嘻嘻一笑,轻声道:“这两个傻瓜,还在这叽叽歪歪的,却不想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嘻嘻,咱们要是在后面踢他一脚,保管吓他个半死不活。”一个女音作了个噤声的语气,声道:“你话声点好不好,要是给他们听到,咱们死定了!”那人轻笑道:“咱们有时光宝盒,怕他什么?”这二人声音虽然极是细微,但楚江南和何苦战都是练武之人,听力自强于常人,而此时又夜静深寂,这两个男女在他身后冷不丁的话,无不声声入耳,听得分明。
    他们二人虽然艺高胆大,这时也仿如听到一声鬼叫般恐怖,不免大吃一惊,连忙反应快速的跳转身去,同声问道:“谁?”可是黑漆漆的除了风吹草动,又哪有一个人影。
    楚江南一颗心兀自怦怦大跳,望了一眼何苦战,道:“可知道是什么人?”何苦战双目如电,四下张望着,道:“不知道,不过这女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楚江南眼睛一亮,道:“不错,我想起来了,是她!”何苦战道:“谁?”楚江南咬着牙道:“是孔雀堂的那个叫妮娜的女子,那日在武琼花的桃花谷,我们不是和她见过吗?”何苦战道:“是…”突地抬手一扬,一把牛毛飞针如雨般带着一蓬寒光向前方一片黑幽幽的乱草丛中射去。飞针没入黑暗之中,便是再无动静。何苦战心中疑异,心谨慎的靠近前去一看,只见那树丛里黑漆漆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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