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季诩心底不由一痛,想到了在青市两人见面时的场景。
如果说【人间道】需要种情,而目标一直就确定是自己的话,那是否意味着,那场遇见便是在计划中的一环,早就是别人刻意营造的偶遇。
自己,不过是那只被等待的‘兔子’罢了。
可哪怕如此,已经听到两人说了,但他还是想要亲口问一问,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东皇一对于自己,真的只是利用么。
季诩的话语有些复杂,也有他未曾发觉的颤抖,因为在心里,他曾把东皇一当作同病相怜的朋友。
当初,那种在孤独时,从人海里找到一个朋友或是同道的喜悦,如今在想时竟只剩下了苦涩。
就如同,在初来魔都看到对方时,心头掠过的那抹复杂。
起初是因为大先生和【阴阳家】,而现在,竟然直面的,变成了对方了。
“我只是想,想让你亲口告诉我罢了。”
沉默之后,季诩眼神认真地看着她,身上的火色血气兀自跳动,如同人的内心般难以平静,又像是在漫长的等待里,逐渐翻涌而起的思绪。
东皇一看着眼前的人,当仔细分辨出对方脸上隐藏极深的那抹痛楚之后,本该是应该高兴的自己,心里竟然有些发涩。
她睫毛微颤,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这是,怎么了?”
东皇一有些茫然,以致于对‘醒神玉’已经失效也尚未察觉,她的脸色苍白,有着来自‘醒神玉’的反噬,强烈的脱离感一瞬间袭来,让她身子晃了晃,顿时眼前便有些天旋地转。
季诩伸臂,扶住了她的肩膀。
东皇一抬起眼帘,对方眼神中的忧色不加掩饰,这让她心里更是复杂。
她微一用力挣脱,季诩便松开了手臂。
“是真的。”东皇一嚅了嚅嘴唇,说出这三个字好似用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和力气。
季诩嘴唇抿紧,拳头下意识地握紧又松,当从对方嘴里真正知道答案的时候,这种哪怕是早就知道却仍然突如其来的悲伤,就像是把头伸进水里,那种明知道还要尝试的窒息感。
心中的痛苦,是真的伤。
“对不起。”东皇一轻声说道。
她的脸色苍白,一身杏黄色睡衣被风吹动,将发丝也吹的有些缭乱。
但她的眼神,只是看着季诩,里面没有冷冽,只有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深深隐藏着。
当初【人间道】对季诩感染不深,‘情’之一字并未深种,而原因,或许是对方心里的那处位置早就被占了有关。
……
季诩嘴唇张了张,微低着头,没有看她。
“还记得我在青市说过的吗,”东皇一脸上带着复杂的笑意,眼里也有了些追忆,“当时我跟你说,你并不适合走这一行,生生死死的,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季诩握紧了手,这句话是当初两人在寻找困住程远和莫寒山的小洞天的路上,对方跟自己说的,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是一个早就在路上的前辈,在跟后辈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却没想到,其实一切早就是定局,有些话现在想来,好像都有些意有所指一样。
“可你还是一步步走着,还不到一年,你就站到了这里,现在都变得这么强了。”
东皇一笑着,脸上有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直看着这边的蔺观海柳眉微挑,显然是看出了对方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至于一旁的沈瑶,脸上也是没有了笑意,活了这么久的她,自然不可能只是表面上表现的这么傻傻的。
“我倒是觉得,你要是做个普通人的话,或许会更幸福呢。”东皇一眼神刹那间有些涣散,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原谅我吧,我一直是把你当作,好朋友的。”
季诩猛地抬头,身前的东皇一竟然化作了白色的光点,在快速地消散着。
他脸上一瞬间变得惊讶和着急,伸手一抓,却只是穿过了这些碎成一片的光芒。
“如果我也是普通人,就好了。”东皇一的目光一直落在季诩的脸上,最后眼中的柔和,足以融化冰峰,也足以,跨过山海。
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飘散,就像是拍散的火光,散成了满天星。只有那最后一眼的希冀,印在了一个人的心里。
季诩脸上变得木然,眼角却滑落晶莹,如同成串,落在地上。
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曾经想要守护的朋友,那些在一起虽然不多却极为轻松开心的时光,再也不见了。
他轻轻抬起手,手掌上仍然流转着温热的火光,来自体内烘炉中的气血,已然如初。
“普通人么。”季诩看着眼前光芒散去,变得暗沉了一些的虚空,轻语出声,“或许吧。”
……
在蔺观海脸上还有因东皇一选择自裁而留下的讶然时,身旁的年轻男人猛地转身回头,那只在不久前给自己挡过来自东皇一的必杀一击的手掌,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蔺观海心下一惊,身上的气势刹那一滞,但她毕竟是神通境的超级强者,体内血气流转时,并没有对阵纹产生丝毫影响。
但来自喉间的窒息感,仍然让她心口发闷,脑海里也变得有些昏沉。
最紧要的,是来自对方手上的那股热量,在不断地从彼此接触的皮肤中,侵袭进她的身体。
眨眼间,蔺观海的身上便涌上了一层绯红。
看着身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对方眼中平静如湖,却好似深藏山海。这个自己有些欣赏的后辈竟然敢这么对自己,这让蔺观海心中大怒的同时却涌上一些无力。
现在的情境,与自己在刚才面对来自东皇一的杀机时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自己还有季诩这个后手,早就料想到了对方的动作,也就不担心对方在刚刚不会出手。
可现在,自己再无后手。
当然,如果关观没有身死的话自然不算,想到这,蔺观海心里对季诩的杀意更胜。
灼热的温度依然在顺着季诩的手掌侵进蔺观海的体内,这并不是他刻意营造的,而是自身血气自然附带的特效。
只不过季诩现在心里在犹豫到底杀不杀对方,反而对这点有些忘记了,也就没有控制。
而在季诩的沉默之中,一旁的沈瑶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她看着身边的蔺观海,目光从对方变得通红的脸上,不由顺着往下,再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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